张家要卖田宅,在磁州激起千层浪。
所有得知的人都会感慨一句,张家完了。
家产没输掉,现在又要被卖掉,张家祖上这是造得什么孽,这么大的家业就毁在一个不学无术的子孙身上。
张悦来到这世界的头几天,闭门谢客,在家里习文练武。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无不上手,练累了再泼墨挥毫。
三天后,城中大户韩家的公子,就是卖给张悦“铁将军”的韩公子韩竹元亲自上门来,要跟张悦谈一谈卖家产的事。
“韩公子,里面请。”张小山在门口笑眯眯恭候韩竹元的大驾,亲自给韩竹元挑开轿帘。
“呦,这不是山小官?怎么不见你家少爷出来?”韩竹元笑得双眼眯成一道缝,嘴唇翕动打趣道。
张小山扶韩竹元下轿,陪笑道:“我家少爷这两天在家里练武呢。”
“练武?”韩竹元窃笑着。
他转过头看看张家大门的门楣,有种将要进自家家门的欢欣:“张大官人可真是下力,感情过几天要去战场报效朝廷?”
张小山侧着头想了想道:“小的也不知我家少爷怎么想的,也真有可能跟我家老爷去军中。”
韩竹元在张小山引路下进到张家大院,见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不少的护院,还有个三十多岁精壮的教习正坐在石台上喘粗气。
满院的人都显得很狼狈。
张小山拉住精壮的教习,问道:“胡教习,我家少爷人呢?刚才不是还在院里?”
胡教习用竹棍勉强撑着自己站起来,灰头土脸道:“张大少刚练完,往书房去,今天就先练到这,你家少爷……厉害得紧,打不过打不过……”
胡教习说完就要撑着竹棍往院外走。
韩竹元笑道:“怎么,你家少爷那单薄的身子板,居然能把这么多人打趴下?这才几天,武练得不错啊,感情你家少爷是练武奇才?”
“一般一般,我家少爷向来都是这么生猛。”张小山想到自己陪张悦练武的惨状,不由捏把汗。
张悦的身子骨虽然单薄,架不住其本身实战经验丰富。
身子骨还没练起来,靠灵敏伸手和打蛇打七寸的精准,足以对付这些护院,甚至是教习。
韩竹元嗤之以鼻,低声骂道:“全是托,我若像他那么有钱,也能这么练。”
……
张小山道:“我家少爷在书房,韩公子这边请。”
“书房?你家还有书房?”韩竹元惊讶道。
张小山挺直腰杆道:“以前没有,但我家少爷执意让拾掇的,我家少爷在里面练字。”
“哈哈……”
韩竹元大笑起来:“你家少爷会写字?张叉居然会写字?开什么玩笑?”
“不但会写名字,我家少爷还会抄书呢,我家少爷说了,他准备参加今秋的发解试。”张小山有几分生气,觉得是韩竹元侮辱了自家少爷。
“哈哈哈……”韩竹元笑得前仰后合。
张小山面有不满之色道:“韩公子欺人太甚。”
韩竹元差点笑岔气,撑着腰道:“山小官怎还恼起来?这是来跟你家少爷谈卖房子卖地的事。我觉得你家少爷有上进心,俗话说有志者事竟成,我很看好他,他这次发解试一定过。”
话不诚心。
张小山也不信,态度转冷淡,带韩竹元到侧院的书房前。
这书房还是张悦前两天勒令用厢房改的,里面的桌椅板凳以及文房四宝很多都是新添置的。
才刚到书房门前,就听里面传来管家林通的声音:“少爷写得好。”
韩竹元暗道:“这一家没个正经的,全都溜须拍马,怪不得张家没几年就发展到穷途末路。”
“少爷,人来了。”张小山进内通报道。
张悦从门里走出来,上下打量韩竹元一番,最后凝视在韩竹元脸上,问道:“这位是?”
韩竹元道:“张大官人连在下都不认得?淘换给你的那只铁将军,还养活着呢吧?”
“呵,原来是韩公子,里面坐。”张悦道。
“酷暑刚过,院子说话敞亮,我看那凉亭里说事恰好不过。”韩竹元道。
张悦带韩竹元到凉亭前坐下,道:“看茶。”
“好咧。”张小山主动揽活,一路小跑往院子外去,凉亭里只立着个林通。
张悦道:“韩公子来,不是想把铁将军讨回去的吧?”
韩竹元笑道:“卖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之理?是我眼拙,怪不得被人。”
“我来恭喜张大官人纳得如花美眷,何门一向都是城中望族,这才落难,你就能把何家小女纳进门,名分都不用给……啧啧,美滋滋。”
说话间,何家小女何盈还真来了,捧着茶托方进月门,恰听到韩竹元一番言论,羞得双颊升起红云,头都不敢抬。
“哎呀,这位是?”韩竹元看到何盈就挪不开眼。
何盈把茶托放下,连茶水都不记得从茶托里拿出,羞红着脸飞也似逃走。
张悦道:“这就是何家小女。”
韩竹元叹道:“张老弟,这就是你的不是,别怪当哥哥的多嘴,如此美人你当收在房里把玩宠着,怎需做这下人的营生?就算要做,先过个三年五载,色衰了再做不迟。”
大宋朝女儿家青春年华真是短暂。
十五六岁等三五载,连二十岁没过,就成了“年老色衰”?
“谈正经事吧,有事直说。”张悦轻笑道。
韩竹元脸上堆起笑容道:“除了来恭喜张大官人纳得美眷,还想跟你谈谈卖宅子和田地的事,张家的祖产可真不少啊,听说有几百上千亩,这买卖别人怕是吃不下,这不我就替城内的一些大户来打听打听。”
“你想接下这笔生意?”张悦问道。
韩竹元笑道:“我韩家是没那么多银子,就是在磁州地界上关系还算广泛,再者咱也有些交情,好买卖何必便宜别人?由我出面,也能给张大官人多赚几缗钱回来。”
“嗯。”
张悦对韩竹元的说辞还算满意。
他也正愁找不到好的中介人。
无论在哪个时代,卖房子卖地都需要有人穿针引线,张家产业那么大,磁州没有任何人家能一口气吃下。
张悦做个手势,立着的林通将汇总整理的清单拿出来,摆在桌上道:“张家一共有熟田三百亩,生田有一百二十亩,祖宅一座,园子三处,另有山林千顷。”
韩竹元啧啧称奇道:“这么大的家业,要全卖?”
张悦摇头道:“理论上是全卖,不过大宅要先留着,人还在磁州总要有瓦遮头。”
韩竹元眉头皱起,略带恼恨道:“听说何公子前日里设赌局,若被他赢,那何家不是一日重回鼎盛?啧啧……纳何家女,张大官人出的本钱不小啊。”
“韩公子想当牙人,就做点牙人该干的事,出个价吧。”张悦冷声道。
“这我一家哪买得起?这不各家都商量着,要分开买,把田划成片,这家买几亩,那家买两间屋,出的价也各不相同,想把田宅契约先拿到,回去看看有谁要。”韩竹元贼笑道。
张悦未吱声,林通皱眉道:“买卖人讲求钱货两乞,钱没见到,就想把田宅契拿走?没见过这么做买卖的。”
韩竹元瞪林通一眼,似在怪林通多嘴。
好像林通不插话,张悦就会上他的当一样。
张悦道:“那我回去就给你列个清单,把田宅的位置都给你列出,你回去后赶紧商定好各家买的地界,商量好价钱,回来报给我。”
韩竹元问道:“听说张家还有一方龙纹琉璃石,不知……”
“一起卖,价高者得。”张悦很痛快道。
“好说好说,那就请张大官人赶紧列,我好赶紧回去跟各意向买主通气,这可是大买卖,换了钱,能让张大官人你以后在磁州当玉帝,谁见了都捧。”韩竹元哈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