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柱更慌了。
果然,就在送走赵久信没多久,门口的人便越聚越多,他们也不管天色,大多数都提着灯笼,在门口守着。
对着自己家指指点点。
而赵大柱则是带着自家妻子就躲在门后,透过门缝,朝着外头看去。
“夫君,该不会真的有人想对信儿下手吧。”妻子还在担心。
赵大柱也是烦躁的很,刚想吼他一句,门口却是先传来了一道呼喊。
“赵捕头,贵公子还好吧?”
两人心中一缩,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慌,莫不是真的……
“赵捕头,贵公子要是没事的话,还请他出来一趟,我们也好看看要闯云山路的公子又是什么模样。”
院外传来一阵大笑。
赵大柱刚想开口,却是有人站在了门外,用力拍着院门。
“赵捕头,你倒是回个话啊,我们也着急呢!”
着急?
他们着急什么!
着急对信儿下手?这世上就是这样,那么多人见不得别人好!现在信儿只是出了这么点不好的名声,就已经有人看他不下去了!
做了多年捕头的赵大柱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别说这,早年他就曾处理过一个凶杀案,起因竟是死者多看了那人一眼,后者只是问了句,“你瞅啥?!”
二人便大打出手,最后闹出了人命。
敲门声越来越大,赵大柱甚至能感觉到好些人在门外推挤,将这本就快退休的木门挤了个吱嘎作响。
眼见木门就要倒塌,他急忙拉起自己的妻子,往院内一扑,才躲过这几乎必杀的一招。
来人,果然凶狠!
盯着那群打着灯笼走进来的男子,赵大柱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妻子护在身后,眼神扫过,凶狠道:“你们来做什么?”
站在最前头的那人也没在意,言语之中还带着些许关心,“赵捕头,贵公子可在家?”
他关心,他竟然关心!
他一个外人关心什么!摆明了就是担心自己儿子不在家,他们扑空啊!
不行,自己一定要帮信儿报仇!
眼看着赵大柱眼神之中越来越疯狂,有几个急性子也不管,径直闯进了他屋内,扫视几眼,出来喊道:“他不在家!”
“啊!”
赵大柱再也忍受不了,嘶吼一声,冲上前去,与为首那几人扭打在了一团。
但消息到底还是传出去了。
赵久信,果然不在家!
果然是被那叫于误义的夫子恼羞成怒,给绑起来了!
消息就在前不久才传出来的,说于误义担心赵久信真闯过了云山路,到时飞黄腾达之后报复他。
所以以防万一,他事先将赵久信给抓住,藏了起来,只要过了云山路这五日。
赵久信还不是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一开始还有人不信,但闯进来之后,果真没发现赵久信的身影,再看那赵大柱拼命的表现。
不是赵久信出事了是什么!
于是闯进屋的那群人,除却被赵大柱拼命拖下那几个,其余的全都挤了出去,一个个将消息如同散播瘟疫般迅速传了出去。
赵久信被于误义抓起来了!
人如潮水般汹涌散去,一个个义愤填膺地朝云山书院走去,更有甚者还振臂高呼。
“恶贼于误义!放我好儿郎!”
“于误义狗贼!”
“不放人!不罢休!”
“……”
一时间,人群之中声音此起彼伏。
但要是有人能从高空看去,便能发现,那些个喊口号喊的最凶的,都是那么几人。
往往是这喊完一句,便立马缩入人群,换了个人多的地方,继续大喊!
人群越来越多,经过两天的蓄势,远比上一次围聚云山书院的人要多得多。
而早已接到命令的城卫军和金陵四大府的捕快衙役,也都纷纷出动,维持着金陵城内的治安。
在那州牧府内的高楼之上。
坐着两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正在手谈,远处的金陵城内,灯火通明。
此刻,更是能看见一道道庞大的灯火长龙正在往金陵城的西北角游去。
“孙大人,真不打算出手管管?”
身着黑色官袍的中年男子漫不经心的截杀了对面的一条大龙,随意问道。
“管?为什么要管。”
被称作孙大人的中年男子失笑道。
“整个金陵城的百姓被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屁孩耍的团团转,孙大人也不怕传出去被世人笑话吗?”
黑袍男子紧紧地捏着手中的黑子,盯着孙大人道。
后者见其也没了继续手谈的心思,便喟然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高楼边,看着远方道:“吴大人,你不觉得这金陵城,沉寂了太久了吗?在我看来,现在这金陵城,就好像个蒸笼,不管我们在里面怎么折腾,依旧是这么沉闷。”
吴大人还想开口,孙大人却直接拂袖打断,“吴大人放心吧,如果那毛头小子真能通过赵审言的考验,那这金陵城百姓就当陪他走了一趟云山路,又如何?
要是连赵审言那关都过不了,那自会有大乾律法教他做人。”
孙大人说完之后也没回头,自顾自晃悠悠下了高楼。
毕竟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有赵审言在前头挡着,他怕什么?
谁让这赵审言是那……,不然也不至于官至礼部尚书,还被赶回云山书院当个小小的祭酒了。
看着他那渐渐消失在黑夜中的背影,吴大人咬牙切齿,似乎想将那黑子捏碎一般。
可忽地,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他松开了手中棋子,一改面色,笑眯眯地走下了高楼。
……
云山路开启第二日晚。
金陵城百姓再次围聚云山书院外,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次的人群,达到了空前的数万人!
其实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大家都往这来,才一个个跟了过来。
加上时辰也合适,刚刚吃过晚饭的金陵城百姓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吃个新鲜的瓜岂不快哉?
但现在,站在前头那几个要求于误义放出赵久信。
还云山路一个公平公正。
也就变成了是大家一起喊的。
这一来,云山书院都慌了,上一次还只是来看热闹,这一次可完全就是冲着云山书院来的啊!
书院内。
无论是书院先生还是学子,无一不被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惊起。
学子们还好,被夫子们安排在宿房内,顶多只是三两议论纷纷。
但夫子们却是急急忙忙朝着圣人庙旁的议事厅赶去,等待着副山长和祭酒的安排。
到了的时候,副山长许攸已经和祭酒赵审言在谈笑风生了,似乎丝毫没有被外面的嘈杂喧闹所影响。
只剩下一众夫子面面相觑。
难道这就是自己和山长祭酒之间的差距?
眼见着人都来的差不多了,赵审言才咳了咳,人群安静下来。
“诸位先生放心,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自然散去的。”
赵审言温醇的嗓音,带着些许笑意,令人如沐春风,甚至都不自觉安宁了下来。
一个个夫子也开始找着各自的位置坐了下来,轻声交谈着,聊的也无一不是此次云山路的怪异。
但能在这云山书院当上夫子的,也不是蠢人。
都在纷纷猜测,是不是那闯关者已经在开始破题了……
没多久,就有一名仆役小跑了进来。
看着一众夫子,仆役还是有些畏惧 ,缩了缩脑袋,才说道:“启禀各位先生,那些,那些百姓们都回去了。”
“哦?”
许攸与赵审言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似乎还带着一丝……满意?
而其余夫子则是在议论纷纷,好些个还忍不住偷偷看了赵审言几眼。
他怎么知道那些百姓会自己散去的?
这可是几万人啊……
“你说说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不解的夫子们,赵审言对着仆役微笑道。
后者缓了一阵,也习惯了些,便开始讲述。
原来一开始好多人都围着,在大声叫喊,要不是有城卫军拦着,有些人甚至都要冲过来了。
就这么过了好一阵,忽然有个鼻青脸肿的大汉拉着一名少年穿过了人群,走到被城卫军搁出的空地上。
喊着说他是赵大柱,他儿子赵久信没有被于误义抓走,是被他自己藏起来了。
喊了好久,连嗓子都喊哑了,人群才缓缓退去。
“竟是这样……”
“不过于先生这次是真的出名喽,整个金陵城都知道他了。”
“还喊于先生?这次过后,他要是还能留在书院,我熊昌华三个字倒过来写!”
“……”
“其实,其实还有一件事……”仆役犹犹豫豫道。
赵审言也不意外,伸手虚引。
“请讲。”
“就在刚刚人群散去的时候,小的还听见一件事情,说……说那个闯关者,会在明日辰时三刻,前来接受祭酒大人的考核。”
仆役说完便把头低了下去,毕竟这只是他道听途说来的,也不敢保真。
这该不会又是假的吧……
屡次三番过后,连书院夫子都不禁产生了怀疑。
赵审言却是起身笑道:“好!还请诸位先生回去都做好准备,明日辰时三刻,我们便好好见识一下这……闯关者!”
说完赵审言便甩着袖子出门而去,熟悉他的人都会知道,他此时的心情,颇为喜悦。
……
不仅他们不信,连金陵城的百姓都犹豫了。
事到如今,他们也发现了,自己似乎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从最开始便是。
后来一个个消息不知从什么地方出来,让自己跟着那些消息走。
而现在又传出个闯关者明日辰时破题的消息,着实令人难以相信。
但不管他们信不信,消息就这么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