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道?”
我一时间脑筋还没转过来,就见师父倒了下去。
幸亏我反应够快,在他倒地前,将他接住,扶回了椅子上。
“师父,你等我一下,我去请车来。”师父咳了口血后,整张脸上都没了血色,我顿时就急了。
安顿好师父,便要出去请车带他去医院。但没等我动身,就被师父一把拉了回去。
“没用了。”师父苦笑一声,摇头道:“咱这是着了人家的道,华佗在世也没用了。”
“什么道啊?”我自小跟着师父长大,还从没见过他服软过,这回的模样,着实是让我担忧不已。
师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我执拗不过他,只好听从他的吩咐,把他扶回了房间休息。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这话用在我师父身上再贴切不过了。
这一病倒后,我师父便卧床不起了,身体状况也一天比一天差。
好几次,我都提出要带他去医院看,也都被他全部拒绝。
师父卧病在床,就没再跟我说过他着的是什么道。
次日早晨,师父交给我一封只有地址,没有署名的信封,让我寄出去。
到了晚上时,问我一句:“他来了吗?”
我一边伺候着师父,一边照料着铺子,却也没见过有陌生人来过。
而且,我也不知道师父的信是寄给谁的,便问道:“师父,谁来?”
“唉……”师父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没再言语,挥手让我出去。
之后,师父每天都会让我去寄一封信出去。晚上时,也总会问我:“他来了吗?”
每一次,我都只能是摇头作答。
我很想知道,师父的信是寄给谁的,他如此迫切地等待着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但师父自从病倒后,就很少和我说话,似乎除了问我那句话,就再没有别的话说了。
一连半个月过去了,每日如此。
这天早上,我如常将早饭送到师父床边。但这一次,师父却挥手将饭食推开。
“你过来,我有几句话要与你说。”师父冲我招了招手,虚弱地叫唤了一声,像是说话都显得很吃力。
“他……”师父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又问道:“他还是没来吗?”
“没有。”我摇了摇头,追问道:“师父,你在等谁?”
师父没有回答,缓缓闭上了双眼,缓了好长一会后,才又长叹一声:“唉……我终究还是等不到他来。”
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师父如此执着于那个人。
“小驰,我大限将至,有几句话交代,你需得仔细聆听,务必谨记。”
我眼睛顿时就红了,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我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突然、仓促。
强忍着心中的悲怆,我坐在师父床边,听着他的临终交代。
“我之所以会突然暴病,盖因房中被人施了魇镇术……”
师父轻飘飘的一句话,好似说着日常事一般的轻松。在我听来,却如晴天霹雳一般,瞬间在我脑海中炸响。
“魇镇术?!”我瞪大了眼睛,万般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
“听我说!!”师父忽然爆发出力量,猛地一掌拍在床板上,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此术十分歹毒,你虽跟我习得魇镇十六法,但从未用过,根基尚浅。切记,万不得独自破术,否则性命不保!!”
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那就必然有他的道理。我点了点头,表示应允。
而后,师父又继续说道:“我死后,秘密发丧,不得声张。你找几个口风紧的人帮忙,定不得外传此事。”
紧接着,师父跟我详细地交代着他出殡事宜。这套流程,很是严谨,甚至要求我准确到什么时辰起棺,要走几步为止。
师父说的步骤极为繁复,从出殡到掩土,每一步都很详尽。
“这……这是……”我听完后,心中震撼比方才有过而无不及,颤声道:“这不是八鬼送煞吗?!”
一般而言,抬棺的共有八人,是为八仙葬人。
但我师父说的这套流程,却先让八仙成八鬼。
八鬼……葬的煞!
我师父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什么要用葬煞的方式来埋葬?!
“都记住了吗?”师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说完后,便向我确认。
“嗯……”我不知道为什么师父要用这种终结方式,但既然师父这般选择,就定是有着他的理由。
一想到师父即将离我而去,我喉头就像是被棉花塞住了一样,点了点头,示意肯定。
“记住就好。”师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还是他病倒后,我第一次见他笑了出来。但很快,师父又冷脸来,提醒道:“一定要按照我的话去做,不得有半分私心。”
“师父,我都记住了。”我哽咽着,连连点头。
“很好……”师父长舒了口气,精神忽然放松了下来,再道:“还有一件事,就当是师父求你的……”
我师父是个要强的人,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他开口求人。既然连他都这么说了,那必是要紧的事。
即便如此,我也还是毫不犹豫地就点头答应了下来:“师父,你说,什么事我都能答应你。”
“好,好……”师父很是开心,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展开了:“算是没有白收你这个徒弟……”
突然间,师父的笑容凝固了,连声咳嗽着,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看情况不妙,赶忙追问道:“师父,是什么事?”
“等他回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师父的声音变得极其微弱,声若蚊呐一般,急喘着说道:“他……会跟你说的。你,帮他……是师父欠他的……帮他……”
“好、好……我会帮他的。”我连忙答应着,起身给师父轻拍着胸膛,帮他顺气。
但过了一会,也没见师父有所反应。我惊望上去,只见师父已经闭上了双目,脸上还挂着欣慰的笑容。
“师父?”我轻唤一声,却再也听到师父的回应。
他走了……我深呼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心情。
但再看上师父那安详的面容,想到再听不到他的教诲时,热泪终是忍不住流淌了出来。
我跪在床边,磕了三个响头,大哭了一场。
待心情稍稍平静下来后,忍住心中的悲怆,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老四叔,我师父走了,你能帮下忙吗?今晚……八鬼送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