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临近深夜，在萨居这个地方越是热闹，好像随着黑夜的降临，大家都褪去了白天笼罩在身体外面的那层保护膜，变得更真实，更趋于原始的欲望。

江雨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穿梭在人群里，端着托盘，身穿黑白制服，也许戴上手套对他来说是一种幸运，至少不用在看到那些人丑恶的嘴脸后觉得触碰到他们喝过的酒杯时觉得恶心。

他长得漂亮，但气质太冷了，现在很少有人喜欢这一款，在注意到他之前，就已经被更具吸引力的男人给转移了目光。

当然偶尔也会遇上那种愣是抓着他不放的，江雨也不闹事，就淡淡的告诉他：“想找我，先去找经理。”

一般人都会直接差另一个服务生去问经理，然后抓着江雨用下流的目光打量，江雨耐着性子等。

不到两分钟王皓就出现了，他可不像平时看起来那么温和，直接让保镖请这位客人出去，客人嘴里冒着难听的词汇，王皓直接让人捂着他的嘴不让他说话。

最早江雨也会担心这样会不会给王皓带来麻烦，一直没见过的酒吧老板说不定哪天就让他俩一起卷铺盖走人了。

王皓嘴里叼着一根烟，特别诧异地看向江雨：“走人？那不会，他不敢。”

自此江雨知道有了王皓的庇护，自己等于是在萨居可以横着走的身份了，但他不会主动惹事，只要不惹他。

好在这种事一般很少发生，所以江雨在萨居一直待得很平静，直到又新来了一个服务生。

十二点十分，江雨换下制服，冲了个澡，躺在床上，照理说累了一晚上应该跟平时一样很快就能睡着，但他还是失眠了。

江雨心里明白是因为什么，脑子里跟打架一样，本能要去想，自己又不愿去想，最后拉扯着思绪怎么都睡不着。

江雨叹了一口气，从床上下来，蹲在行李箱里翻找着什么，最后从一件很破旧的小孩子衣服里面翻出了那样东西。

江雨翻身躺回床上，一手举起来，借着窗外的灯光看到那块小石头的轮廓，但看不清中间的图案，他就用手去摸。

过了一会儿，脑子里平静下来，江雨把石头放在枕头下面，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很小的时候在一个小院子里上课，这天天气很好，大太阳晒得身上暖融融的，他穿着厚实的羽绒服，坐在最外面那一圈。

突然背后有一阵响动，他转头去看，瞪大了双眸，一个脏兮兮的小脸从围墙背后露出来，两只脏脏的小手艰难地扒着墙沿。

他本来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墙沿上的小碎石被他碰了下来，一垂眸就看到一个圆滚滚的小团子，还是橙色的。

小孩凶他，用眼神吓他：看什么看，再看吃了你！

没曾想小团子根本不害怕，还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小孩觉得没意思了，就随他去了。

小江雨一直往后看引起了老师的注意，老师“咦”了一声，弄得大家都往后看，有人叫到：“老师，老师，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又跑来偷听了！”

老师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

大家就不管小孩了，转头听自己的课，但还是有几个调皮的小朋友一直往后转，还偷偷趁老师不注意拿石头扔他。

小孩从墙沿上掉了下去，“扑通”一声，小江雨瞪大了双眼，周围一片哄笑。

梦境很快变了，小江雨穿着橙色的小t恤一直跑一直跑，路上摔了一跤，膝盖都摔破了，小江雨没管，继续往前跑，直到看到孤儿院的大门。

院长走出来，看到小江雨的时候愣了一下，“你是……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和程野一块儿玩的那个小朋友吧。”

小江雨用力点点头，急了就说不好话，断断续续的，“他……哥哥……去哪了？”

院长笑了笑：“程野被收养啦，是一对很好的爸爸妈妈哦。”

收养程野的夫妻很喜欢程野，而且家庭富足，院长以为这样告诉小朋友他也会替程野高兴的，但是没想到，小朋友的脸色一下白了，很失落地低下了头。

大滴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江雨醒过来，眼睛干涩疼痛，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梦里就哭了，他坐起身，胸口那股空落落的感觉好像还在。

他用手撑着头，拿过枕头底下的小石头，天色已经亮了，能看到小石头中间有一副很简陋的儿童画，橙色的小娃娃和一个大点的小娃娃手牵着手站在一起。

江雨歪头看着，眼睛已经没刚才那么红了，他在想，如果那时候他没那么胆小，再聪明一点，是不是可以问院长程野被收养到哪里了，那现在，他们又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很快江雨就把这个念头打散了，因为程野是直接走的，没遵守他们的约定，也没给他留下只言片语，也许他根本不在乎。

昨天那一幕在眼前闪过，江雨从没有在校门口值过班，那是第一次，他之所以记了程野的名字就是想让他来找自己，没想到反而是他的朋友更激动。

想到程野的种种反应，江雨可以肯定，他已经把自己忘了。

看着手中的小石头，江雨笑了一下，就这么留着，挺可怜的。

但他还是没舍得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