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敲过,白语晖泡了个热水澡,这才浑身松快,坐在梳妆台前,由着丫鬟宝菡卸下珠钗。
她打量着镜中人,圆圆的脸蛋,两道柳叶眉,鼻子小巧,樱桃小嘴,一双水汪汪又明亮的眼睛,一看就从来没吃过生活的苦,透露出几分纯真气质。这一张脸并非倾国倾城的美人,顶多是小家碧玉,胜在有一头及腰的乌黑浓密长发,衬得一张巴掌大的脸,楚楚可怜。
当宝菡用篦子往下梳篦时,不见发缝,且一顺到底,她便不由得摸着头发,笑得合不拢嘴。
“大小姐,您想到什么好事,说出来让奴婢也开心一下。”宝菡一边篦头,一边问。
白语晖抓了一把黑发放在鼻尖轻嗅,“我有一头这么浓密乌黑的头发,千金不换!”
“大小姐,每次您都说头发太多了,从沐头到干透要一两个时辰,忒误事,怎今儿就不嫌麻烦了?”
“头发多,梳什么发髻都好看,还能插满头珠翠,要是头发少得跟秃了一样,连簪子也簪不住,那才难看。当初,是我年纪小不懂事,不懂珍惜每一根来之不易的头发呀。”
“才过了两天,您年纪就不小了?”宝菡打趣道。
“那当然,我马上就及笄了,是真正的大姑娘。”
“对,可以嫁人的大姑娘。”
白语晖抓住那只篦头的手,顺带着拧转身子,挠宝菡的胳肢窝:“坏丫头,敢取笑我!”
“大小姐,奴婢错了,求您饶了奴婢。”宝菡收敛笑意,正儿八经地问:“大小姐,那位公公宣读了圣旨,您就接旨了,到这会儿也没见您有半点难过,您真打从心底里愿意嫁给那徐掌印?您养在深闺,只晓得太监没那玩意,干不成事,他们却有的是法子折磨女人呢。”
白语晖顿感无趣,收手回了床上,“宝菡,你提醒得对,可嫁给那太监是板上钉钉的事,除非我俩其中死一个,但目前来看,我刚及笄,他风华正茂,死是不可能死的,还是嫁过去再寻路子。对了,明儿我要睡晚点起来,叫其他人干活动作轻点,没的吵醒我了。”
“大小姐,明儿个您及笄,夫人吩咐最迟天一亮就要起了。”
宝菡走到烛台前,准备吹灭蜡烛。
“别吹灭,我怕。”
“大小姐别怕,奴婢给您留一盏蜡烛,若您还是怕,奴婢便不睡外间,来里间打地铺给您做个伴儿。”
“那倒不必,你也累了一天,去安置吧。”
门合上了,白语晖躺在红木雕事事如意架子床上,平躺不是,侧卧不是,索性坐起来,将搁在银钩上的浅黄色镀金纱帐给放了下来,烛光把金纱帐照得更闪亮了,原本她就不适应古色古香的住处,像误闯了某地文物保护单位的古宅,现又添了亮瞎眼的金色,简直没法睡——明天,她要行驶大小姐权利,叫下人换成普通纱帐!
此刻,她无比想念自己的一米八席梦思大床,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的穿书奇遇。
她本名为南月娴,社畜咸鱼,与同事们去云南大理团建,聚餐吃了一顿云南菌子,没成想中毒了,穿进一本曾看过的古早虐文《池上无风摧语晖》,女主名为白语晖,是本朝第一首富白玉堂的嫡长女。
虐文里白语晖爱上当朝首辅之子王越之,夫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娘家富可敌国,可谓世上最高贵最令人艳羡的夫妻。可王越之早有心上人,娶了后便将她的钱财源源不断地引诱出来,拿去养外室。女主一无所知,死心塌地的对王越之好,却早被避子汤伤了身,无法生育。待所有嫁妆拿给了夫婿,她再也拿不出钱财时,而皇帝已有杀了白家人的心思,便将白家和王家一并找了个由头抄家,全部流放宁古塔,途中饥寒交迫而死。
那时她看文见女主被男主虐得死去活来,见深情男二徐怀策情根深种,骂女主“但凡你长了眼睛,倒是睁开眼看看男二,没那玩意咋了,重要的是对你好”。如今穿书而来,竟是要让徐怀策变成男主,修成正果?
唉,自己造的口孽,如今穿书也要哭着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