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我闻声扭过头,看见来人一怔,身上披着黑色残破的袍子,手里攥着镇魂钉。
“是你!”这人正是胡十八。
他依旧带着面目,只是裂了一道缝隙,阳光之下露着白森森的脖子,面具之下看向我带着诡异的神色,他的眼神依旧死死的盯在我身上,他冷笑中将镇魂钉收进了黑袍中。
“你爷爷如意算盘打的真好。”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他扭头朝着路边的越野车而去。
“林葬生,跟我走吧。”
“凭什么跟你走?”我眉头紧皱,提防起来。
从他们拿着钱上门找我爷爷打镇龙棺的时候开始,我就对他心生抵触,唯利是图的人我见过,但是这人我看不透。
如今镇龙棺要了人命,爷爷深陷凶险中,说到底要不是他们找上门,我们家怎么会出事,他们这是一早明知而为,谋害人命。
“你爷爷护不了你,他要是黄泉下有知,也能念你这份孝心。惹了那东西没有活路。他这是保你,让你找的人就是我,你不跟我走,难道想陪他一起死?”
我听后一怔,半天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但是却听懂了一点。
他说我爷爷黄泉下,难道他死了?惊得我脸色一白。
难道第十口棺材还是爷爷的?
不对,他怎么知道爷爷要我去投靠人?爷爷和他并无任何交情,若真是找的是他,为什么昨晚不当面跟我说,却在他走后,爷爷才交代后事?
那只能证明,他肯定不是,并且他昨晚一直在院子周围,没有走。
想到这,我手心冒出一片冷汗。
到底为了什么?
“时间不多了,怎么还不走。”
胡十八语气不耐烦起来,朝我走来,阳光之下,他黑袍内的镇魂钉闪着寒光。
我镇静了一下,他看起来很着急,昨晚看到他下手干脆利索,现在就我自己凭借着那点三角猫功夫势必打不过他,得想办法逃。
“你真是爷爷让我找的人?”我天真无邪的笑起来。
“当然,你还要你爷爷爬起来亲口对你说?”他眯着眸子看着我,手里的镇魂钉露出来。
他们一直挂在嘴里的那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他看起来最有嫌疑。若是真动手杀了爷爷,这个仇,我势必要报。
而他不杀我,难道还再预谋,除了我的命意外,身上就只剩了林家宝物。
“那好,我们走。”我朝着车走去。
他将镇魂钉又藏进黑袍中,惨白的胳膊从黑袍内抽出来,临到车门的时候,我站定在车门旁,看着他将面具摘下往车里一扔,就要上车。
见我不动,转过头来神色阴寒的看着我:“怎么了?”
相术中是无法为自己看相,但是我此刻有机会看胡十八的面相,来断定接下来的吉凶。
只见他整张脸泛着青灰色,印堂发黑眉宇中透着血红,一抹黑红自眼下横过,假如颜色不是很明显易见,则还有可能生存的机会,而这么重的颜色,一两天内定发生暴疾或意外不测之事故。
本就白如枯骨的人,是行走于凶恶,短命之相。今日印堂中的黑气直逼疾厄宫,元气耗尽,故离大行之日不远了。
我微微一笑,摸着浑身上下的口袋,惊了一声:“糟了,爷爷留给我的传家宝贝忘在家中地窖了,要是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回去拿。”
我着急起来,此刻胡十八气场阴沉下来。
“什么宝贝?”
“爷爷给我的玉佩。”我脱口而出。
他狐疑中眼珠一转,冷眸一眯神色中迸发着渴望,“鸳鸯佩。”
果然他知道。
“别给我耍花样,我可以带你回去,但是要是找不到,别怪我出手了。”
胡十八竟然这么爽快的要带去回去,我就敢断定他就是为了林家宝物,如今要带我去的城里恐怕也是断头台。
“成,多谢啊。”我装作轻松的笑着。
二话不说坐上车,胡十八一脚油门,迅速的开车回了潜龙村。
一路上我沉默不言,胡十八冷笑着从后视镜看着我。
“你爷爷为了你真是煞费苦心,不就是个孙子有什么舍不得的……不过我们才是一类人,亦人亦鬼,只要你以后为我们好好卖力,少不了你的好处。”
“你说什么?什么一类人?”我往前看去,透过后视镜,那张脸上青白瞳孔里的疯狂被我看在眼力。
我怎么可能跟这种疯子一样的怪物是一类人!
“你不知道你自己怎么来的吗?”他冷笑出来。
关于我的出生,我爷爷并没有说太多,只告诉我,生下来母亲就没了,仅此而已。
“哈哈哈……林老邪竟然护你护到这种程度,那我就来告诉你。林老邪这辈子是没孙子的命,你本来就该胎死腹中,却在你娘下葬的时候,生在棺材内,你说你算不算人?”
在胡十八的阴笑中,我心猛地一沉,脑袋嗡的一声。
如今懂得风水的我,听着心里一惊,也终于明白爷爷昨晚说的一念之差害了我什么意思。
爷爷曾说犯了三弊五缺,林家绝嗣,我总以为是在我这一代绝种,却没想到在我本生不下来,母亲足月而死,那口棺材想必就是爷爷特意做的生阳棺。
“棺生子。”
祖籍中有记载,生阳棺顾名思义,棺内生阳。
棺材原本去阳存阴,安居死者躯体,刚死之人,魂魄未离,阴阳共存。这时只要在棺材内用上八卦太极,用阵法逆转风水,就能将棺材做成生阳棺。
可保一定时辰内棺内尸首维持生前模样,血液顺行,甚至起死回生,但是却有极其严重代价,那就是借阳附阴。
说白了就是要借命,棺生子无阳寿,本就已死,若想活命,需要借活人阳寿。
“要不是当年你们村子死的那些人,你根本活不下来,所以我们是一类人。”
胡十八的话,像一块冰丢进了我的心里,一片寒凉,甚至我能听到内心的挣扎。
即便如此,我也不愿意苟同。
脑海里一遍遍的过着爷爷的话,他的叮嘱,坐在车上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冲到家门。
就这样不出半个小时,我走了一夜的山路,越野车却很快的开进了村子。
村口,天上地上满是纸钱,村口排着出殡的队伍,吹着唢呐。
车进不去了,我再也等不及打开车门直接进了村。
大街上的人匆匆的往一个方向赶去,嘴里喊着:“快去!快去看看,出事了。”
这样小的镇子,不出百十来口,家里家外都沾亲带故,从小也没少吃百家饭,一听出事了赶紧随便拉了个人询问。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拉住的正是他的发小黑子,黑子扭头一看是我,焦急的要命。
“我找了你半天了。你去哪了!你快回去看看,你家出事了。”黑子胆战心惊的道着。
这话刚一说完,我转身如箭一般飞奔回家。
爷爷果真是出事了。
我越跑越快,没十分钟就已经跑回了家,气喘吁吁的扒开观望的人群,高声喊了一声:“爷爷!”
可是却没有人应我,空荡荡的院子整齐的放着九口棺材,算上昨晚掉下来的那个,正好十口。
“这些棺材不是城里人定的吗,怎么出现在这?”
“真邪门,十里八乡不断的死人,这是起了霍乱,闹了妖怪啊……”
“说不准是林远山这个外来的犯了天道,遭到老天爷惩处。”
村里的人忌讳棺材不赶进去,也不知道其中内情,我挤进院子里,被眼前一排排的棺材震撼到了,明明运走的,飞回来不说,还能全部集齐在这里。
当我走进之后,却发现不对劲,昨天破碎的棺材内,躺着一具尸首,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腐臭味,止不住的令人作呕。
猛地我浑身一震,该不会……
瞬间我一把推开眼前的镇龙棺,一股臭气而出,里面躺着的人早已经死了,身上同样黑血溢出,蛆虫爬满了棺材。
我捂着鼻子看了那张脸,说不出来的面熟,依稀还能从腐烂中看出皮相,正是隔壁村子里的人。算着定棺材的日期,这些尸首已经被安葬,出现在这里,恐怕目的不一般。
紧接着我再打开另外几口,全部是惨死、胸口腹部裂着拳头大小的血洞,腐烂发臭之态,门口的村民见状吓得掉头就跑。
其中就有李瘸子,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竟然能将尸体这么短的时间,迅速腐烂,再不出几个小时,恐怕就面目全非了。
此刻满院子都是恶臭中,我打开了最后一口棺材。
同样的气息,我往里一偏头,一身黑色的布衣,蛆虫从血洞中钻出来爬到了那张苍老的脸上,我颤巍巍的身子顿时一软,跪了下去。
“爷爷!”我哭嚎了出来。
我无比的懊悔昨晚的离开,若是我留下,兴许爷爷就不用这么惨死,甚至我可以拿我的命去换爷爷的命,他护着我一辈子,我却没能在他身边尽孝。
“生儿不孝,没能见上你最后一面。”
我红着眼扒着棺材,手指上的伤口破裂,血流出来,染在棺材上。
在我嚎啕大哭中,上下打量爷爷尸首的时候,一眼看见棺材内的皮鞋,瞬间愣住了。
爷爷生平一生布衣,不喜奢侈怎么会穿皮鞋,再看此人头发只有半白,袖口内隐约露着一块金表,一看价值不菲。
他不是我爷爷!
可是不像却顶着爷爷的面容,难道是……
我迅速将他脸上的蛆虫拂掉,但是也在触碰的时候,果然发现了异样。
原本应该冰冷僵硬的肢体,入手却有些绵软,而且不冷不热,就像是隔着一层猪皮。
画皮!林家秘术中的一种。
我当即想到了这一点,再次确认了耳后的胶痕,果然是。
这张皮跟爷爷长得一般无二,却唯独尸温做不了假,但在这般的腐烂速度下,也很快会被掩饰过去。
爷爷果真没死。
知道这个消息后,我擦了擦眼泪,内心轻快多了。
此刻,身后突然走来一阵脚步声,听脚步声胡十八来了,带来一股阴风。
“你爷爷的宝贝究竟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