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客来酒楼内部豪华程度,普通百姓难以想象,一般他们也就止步于一楼大堂处,二楼以上的盛况鲜少能亲眼见到,偶尔只会在雨天听到楼上传来的琴瑟箫笛丝竹管弦之音。
陆圆不是仙客来的主厨,但也有属于自己的厨房,底下有六个伙夫当下手。
他将女儿带到厨房,吩咐一个伙夫端茶水来,明知道女儿好吃懒做帮不了大忙,说出来也只是吐苦水罢了。
“东家从镫船挖了一个大厨过来,他同我一般,都会做窝丝糖,为父担心这位大厨要挤掉一个名额。”
镫船便是画舫,如今的士大夫喜欢在画舫上寻欢作乐,美名其曰“船宴”。
士大夫嘴挑剔,这位能称作船宴的大厨怕是有两把刷子,陆阿灼也觉得陆圆副厨的位置不稳。
“阿爹,你是不是得罪了大掌柜……”
陆圆皱眉,道:“没有的事,逢年过节都给他送礼了,为父怀疑那位大厨除了会做窝丝糖,可能还会其他的皇宫秘谱。”
窝丝糖是皇宫甜食房出品,秘方不外宣,世人视之为珍味,陆家祖上曾为一个老太监送终,得了窝丝糖的做法。
靠着这一方子,陆家曾经辉煌过,随着皇宫食谱越来越多流入民间,陆家再次衰落,直到陆圆靠着家藏食谱,苦练拉糖技术,凭着技艺入了仙客来东家的眼,成了一名厨子。
“怎么就能确定他做的是出自尚食局的食谱,就比如我跟阿爹说皇帝喜欢吃海棠酥,阿爹你会相信么,你听过海棠酥没?”
陆圆愣了一下:“什么海棠酥?儿啊,你是不是糕点名称又记错了,将宫廷桃酥记成了海棠?”
面对女儿的不学无术,陆圆心痛她空长一身力气却毫无用武之地。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送你去学杀猪,以后也能当个屠户。”
陆阿灼:“……”
这是亲爹,无疑。
海棠酥制作方法极为麻烦,即便流出民间,后世仍然没能推广开来,之后有人根据海棠酥的做法,减了几道步骤便做成了荷花酥,然而这道精致的糕点也只在酒店宴席中出现。
陆阿灼正想着法子告知海棠酥的事,突然想起男主程亘和县城宗族的纠葛,顿感不妙,问陆圆:“仙客来的东家是谁?”
陆圆微微蹙眉,陆阿灼什么时候会关心琐碎的事,这孩子后脑勺长着反骨,叫她往东必定往西,让她出去当厨反倒成了个好吃懒做的,他之所以会跟她吐苦水,只是想让女儿知道家里的艰难,改改性子。
“嘉水富人,程家占了三分一,仙客来就是程家的产业。”
实际上,仙客来是官府负责建造,让民间商人经营,陆圆觉得跟女儿说了,她也是听不懂的,是以就给省略不谈。
“果真是程家啊——”陆阿灼心凉了半截,程亘高中状元之际,便是县城程家衰落的开始,她想也不想就劝陆圆,“阿爹,不如就借此机会辞去仙客来厨子一役,回去自己摆摊卖吃的,不也能赚钱么?”
陆圆嘴角一抽,看着女儿的眼里满满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摇了摇头,道:“若是没有我在仙客来当厨,陆家该要去喝西本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