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生生在看见眼前的身影时,下意识地将他认成了唐执,可是当他开口时,许生生便知道,自己认错了人。
唐执的性格冷淡,是绝对没有可能会对着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于是她原本还准备伸进林初青衣服口袋中摸钥匙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下一刻,她已经慌乱地向后退了几步:“对,对不起,初青哥哥,我,我……”
“小心!”林初青也注意到了许生生的慌乱,只是就在他准备微笑时,他看见了许生生踩空的步子。
方才就在许生生慌忙地后退时,她没注意到身后就是阶梯,于是这样走了几步后,自然而然便踩空了出去。
突然的失重叫她尖叫起来,而就在这时,林初青已经将她拉进了怀中。
“没事吧?”林初青心跳飞快地问道,只觉得刚刚看着许生生有危险的时候,心脏都快要爆炸。
而惊魂未定地许生生迟钝地静默了几秒后,这才终于稍稍找回了理智,可是现下所处的局面,更是叫她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从十五岁认识林初青开始,他们也已经相处了许多年,可是在许生生的记忆中,他们好像从来没有那么亲密过。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林初青以后会和许羽伶在一起,所以即使心中再怎么喜欢,她也不没有去主动接近过林初青,可是此时,她就在他的怀抱中,她可以感受到来自他身上不同寻常的热度与触感,甚至还可以透过皮肤,听见他胸腔中心脏的不断震动。
这一切实在就像是做梦。
许生生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幻想过自己会有的反应,可是当事情真的发生时,一切又好像并不像是她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她愣愣地抬起头来,昏暗的楼梯间中,有静谧的空气正缓缓地从他们身边流淌过去,就在许生生主动想要从林初青的怀抱中退出来时,林初青抱着她的手却忽然紧了紧。
于是许生生便又重新跌回了林初青的怀抱中。
“初青哥哥,你这是……”
“生生,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他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幽深的眼眸中此时像是静静涌动着什么。
看上去叫人心悸。
许生生敏锐地感觉出了其中的不寻常,只是在微微顿了顿后,她还是觉得也许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道:“初青哥哥,你先放开我吧。”
“……好。”林初青微微抿了抿唇,自然也明白此时他们的姿势并不太对,于是在许生生的要求下,他到底还是隐忍地松开了双手。
“我今天没跟你说一声就过来找你,希望不会让你困扰。”
“没,没事。”许生生有些生硬地笑了笑,可是心脏却开始跳得飞快。
从林初青的怀抱中退出后,许生生便已经想起了唐执,此时他应该还在超市中,可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便会回来。
她紧张地抿了抿唇,因为光线昏暗,所以林初青也没看出来,只是接着开口说道;“如果方便的话,要不……我们进去聊聊?”他点了点门,脸上是礼貌的微笑。
只是许生生想也没想地立刻摇头:“我觉得,我们还是去楼下的花坛说话吧。”
“嗯?”林初青微微愣了愣。
许生生慌张地解释道:“我家里还没收拾呢,也不是很干净,还是楼下好,楼下的空气也比较清新。”
“可是……”
“初青哥哥,你就听我的吧,我们赶紧走!”许生生实在担心极了唐执这个时候回来,如果让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撞上,那样的场面,光是想想都可以叫许生生恨不得直接晕过去。
她说完后便不等回答,直接拉过了林初青,脚步匆忙地向着楼下走去。
林初青本来心中还存着疑惑,可是在许生生的手抓上他胳膊的那一瞬间,有些事情便也变得不再重要一起。
他目光缱绻地看着自己胳膊上那只莹白的小手,心中满是甜蜜,等跟着许生生到了楼下的花坛后,他眼中的神情更是足以融化冰雪。
许生生特别挑选了一个较为偏僻的角落,四处张望了许久后,这才终于放下心来,而后看着眼前的林初青道:“初青哥哥,刚刚不好意思。”
她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了小手。
林初青的眼中有失望的情绪一闪而过,之后他便已经重新挂起了微笑;“没事。”
“对了,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了?”
“是这样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林初青低声回答,声音柔和:“你改变主意,重新回到蜡像馆中了对吗?”
“额……是这样。”许生生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唇,话语也变得有些干涩起来:“这,这个消息,传地还是蛮快的……”
她本来以为,应该要到明天,林初青才会知道这个消息,可是哪里知道……
许生生微微垂了垂头,只是林初青却依旧是笑容满面的样子:“知道这个消息,我真的很开心,而且许阿姨今天的心情也很好,她还和我说,等从医院出来了以后,要接你去家里再好好吃饭。”
“这,这个就不用了吧……”
“为什么?”林初青疑惑地蹙了蹙眉,这个时候倒是看出了许生生脸上的不自然:“我知道你和许阿姨还有羽伶的感情比较淡,这几天,许阿姨也跟我说了许多关于你小时候的事情,还说她其实挺后悔的,如果再来一次,她一定会将你带在她的身边。”
许生生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林初青接着说道:“我一直觉得,你们是一家人,不管有多大的心结,也一定都有可以解开的那一天……生生,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你有没有想过,重新搬回去许家居住?”
许生生蓦地抬起头来。
要说对于林初青之前的话语,她都还可以勉强抱着平常心去对待,可以在他说出这句话后,许生生却无法不吃惊地微微瞪大了眼睛:“这个,难道是妈妈说的?”
“也不是这么说……”林初青有些犹豫地顿了顿,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一家人本来就应该住在一起,况且你一个女孩子,住在外面总是会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所以我觉得,这次一个很好的机会,要是你愿意的话……”
许生生打断了他:“这件事情,妈妈知道吗?”
林初青:“你说许阿姨?我之前和她聊天,她是有这个意思的。”
“可是我没有一点这个意思。”
许生生并不犹豫地回答。
林初青猛地愣了愣,显然是第一次看见许生生这样坚决的模样;“你……”
“我不会回去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看着林初青回答:“有许多话,初青哥哥,我真的都不想去对着你说,我并不想叫你知道我心中关于我家庭的阴暗面,我也不想总是将自己身上满是棱角的那一面展现出来,让别人看见。这次半途放弃辞职,真正的原因并不是我想开了,想要去好好接待妈妈和许羽伶,而是因为有人对我说,希望我不再去逃避一切。”
林初青哑然:“生生……”
“许家我是不可能会回去的,我也相信,如果妈妈曾经说过类似的话,那她一定也只是说说而已。”她忍不住地笑了笑,唇角的弧度带着说不出的凉薄:“这个家,对我而言真正的家人,只有外婆,如果妈妈是真的心疼我,真的拿我当做女儿看待,她也就不会从一开始,就让我那么失望。”
直到现在,哪怕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许生生都还是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离开许家的情景。
许多的情绪,都是要等累积到一定的程度,才会全然地爆发。
许生生还记得,那一天正好是她的生日,只是许母却因为工作的繁忙所以将这件事情忘记。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情,许生生也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可就在她躺在房间好好休息时,外面却传来了许母急促的敲门声。
许羽伶的一条珍珠项链在房间中突然不见,怎么找也找不到,于是许母便来寻了许生生,话语中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有保姆看见了许生生之前经过了许羽伶的房间,所以如果东西真的是她拿的,那妈妈也不会怪她,只要求她将项链拿出来,因为那是她送给许羽伶的生日礼物。
许生生至今都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
许羽伶站在许母的身边,怒气冲冲地看着她,而许母心中虽然也不高兴,可到底还是强压着心头的怒意,勉强和颜悦色地看着许生生。
可是在许生生一次次地说她并没有拿过那条项链时,许母终于不再忍耐脾气。
她生气地看着许生生,一字一句狠厉地说道:“从小你就不在我的身边,我本来以为外婆把你教育地很好,可是哪里知道,你不但性格不讨人喜欢,现在竟然还做了小偷!我都告诉你了,如果东西真的是你拿的,我是不会生气的,你为什么还不把东西交出来!”
许生生无言以对。
这些话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根本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会在自己生日的那天,对她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许生生的心全部冷透,后来尽管项链在角落里找到,事情也只是许羽伶粗心大意,许生生根本没有偷东西,可是第二天,她还是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从那个“家里”搬了出来。
许母惭愧地看着她,也说了一些挽留与抱歉的话,只是许生生都已经不在意。
真正的死心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对那两个人,许生生无法做到原谅,所以林初青的这些话,她自然也不可能答应。
林初青有些诧异地说不出话来,此时也根本不知道应该去说些什么,也就在这时,从远处,突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清楚传来——
“生生,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