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羽伶的这个动作突然,可是从小到大,她的脾气就是这样,一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便喜欢动手,许生生在被打了几次后,也渐渐已经习惯。走到这阳台的时候,她便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此时刚一看见许羽伶的这个动作,她便下意识地向后闪了闪。
可到底还是有些晚了。
许羽伶的指甲做的纤长漂亮,许生生虽然避开了大部分的巴掌,可脸颊却还是被许羽伶的指甲刮伤,于是眼角的地方一下子便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许生生沉声对许羽伶问道。
许羽伶却冷冷地笑了笑:“我在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还需要我再告诉你一次吗?”
“你不用威胁我。”
“我可不是在威胁你。”许羽伶眯了眯眼睛,此时因为生气,她的双眼都聚上了盛怒的血红色:“许生生,刚刚在那么多人面前,你竟然敢对我那样的态度?我看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许生生艰难地吸了一口气,这时只觉得喉头发紧:“我自认为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你当着那么多人反我的话,那就是不对!”
“可是你带着那些记者来我的工作室,也并没有征求我的同意。”许生生据理力争,不愿意就这样妥协。
她竭力想要保持话语中的平静,只是却还是微微发颤。
而听着她的这句话,许羽伶唇边的冷笑便更是被放大:“许生生,我是这个许家蜡像馆的经理,这地方同样也是我的家,别说是你的工作室,这个地方的每个角落我都可以去,并不需要征求什么人的同意!”
“而且你平常伪装着自己那么与世无争,可是你的野心我一清二楚。”许羽伶一字一句地说着:“刚刚在那些记者面前,你那么急着出头不就是为了多露露脸,叫别人也知道知道你在这个蜡像馆中的地位吗?可是我告诉你,你别得意,你虽然是外婆亲手教出来的徒弟,可我也是妈妈亲手培养出来的,在制作蜡像方面,我并不比你差!”
许生生垂放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地发抖,这回她并没有答话。
许羽伶的这些话,在这几年时间里,已经不知对许生生说过多少遍,而不管她怎么去解释,许羽伶也总固执地“自以为”着,现在,她也真的不想再去说了。
她深深垂下了眼眸,轻声道:“你说好了的话,我可以走了吗?”
“我没有说完!”许羽伶却并不想善罢甘休,她逼近了许生生,眼中仿佛淬毒般紧紧看着眼前的人,一字一句道:“许生生,你别觉得自己委屈,自己可怜,如果你真的像你外表表现的那样,对许家蜡像馆没有半点企图心,那你就把蜡像之心交给我。这些话我已经说了不止一次,现在我也不介意再告诉你一遍,这块宝石外婆虽然在临终前给了你,可是它并不属于你,而是属于整个许家,你没权利藏着!”
“可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要拿着蜡像之心出去做什么?”许生生微微默了默,许久之后才接着说道,声音中有着浓浓的无力:“许羽伶,你想要我将蜡像之心交出来,让你拿出去展览吗?”
许家世代相传着这颗“蜡像之心”,只是这块宝石也只有许家自己人见过,外人一直对这块宝石有着好奇心,而在许家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只有拥有这蜡像之心的人,才能成为许家蜡像馆的掌馆人。
从许生生十五岁,外婆去世,她回到母亲家里居住开始,许羽伶便一直盯着这块宝石,甚至为了逼她交出这个东西,能用的胁迫也不知用了几遍,可正是因为许生生知道许羽伶拿到宝石后的意图,所以更加不能叫她的计划如愿。
而听了许生生的话,许羽伶更加激动起来:“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蜡像馆!这块宝石在大众的眼中笼着一层神秘的纱,这个时候要是能把‘蜡像之心’展览出来,我们蜡像馆的生意一定会更好!”
“可这件事情是不对的。”许生生咬着唇认真道:“羽伶,这个事情是不对的,外婆临终前吩咐过我,不能把这块宝石拿出去叫外人看见,外婆要我小心保存,所以我是不会将这个东西交给你的。”
“你!”许羽伶最恨的便是许生生这个冥顽不灵的态度,这么多年,为了这件事情她也是烦透了!
她狠狠地咬着牙,模样穷凶极恶,而看着许羽伶的这个样子,许生生便知道她应该又是想动手。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还没停歇,她有些小心地往后退了退,可就在这时,她却突然瞧见许羽伶脸上原本凶狠的样子蓦地一转。
“初青哥哥。”许羽伶面带微笑地看着阳台的方向,神情满是小女孩所有的兴奋,全然不像是几秒钟前那个逼着她交出宝石的模样。
而一听见这个称呼,许生生的心头也是一滞,下一刻,有脚步声从她身后轻轻响起:“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咦,生生的脸这是怎么了?”
阳台的玻璃门被推开,温柔的声音如流水般传来。
许羽伶在听见声音的第一刻便跑到了来人的身边,可许生生却硬是隔了好几秒的时间,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的模样,她慢慢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高大身影,而这一眼,便正好瞧进了一双温柔的茶色眼眸中。
林初青今天穿着的是一件暖黄色的薄款针织衫,毛线柔软的质地,很好地烘托出了他身上那种温雅如水的气质,许是前段时间的出差叫他消瘦了一些,他的脸颊变窄了许多,只是仍旧不改面容的英俊。
许生生在外婆去世后的一段时间里一直与母亲、姐姐居住在一起,只是在那个家中,她过得并不快乐,甚至可以说每分每秒都是一种煎熬,可在那段并不美妙的时间里,却有一件叫许生生非常开心的事情,那便是她认识了林初青。
这个名字很长一段时间都出现在许生生的日记本里,甚至有时还会出现在她的梦中,只是她却一直不敢,也不能将自己隐秘的心事说出口,只因为许羽伶也喜欢着林初青。
所以这个人对自己来说,便成了不可触碰的存在。
此时看着许生生呆愣的样子,林初青有些好笑地问道:“生生怎么这么看着我,是不是我出差了一段时间,你就不认识我了?”
“不,不是的。”她手足无措地摆了摆手,脸颊也有些发红。
许羽伶连忙插进来,晃了晃林初青的胳膊道:“初青哥哥,生生从小到大不都是这个笨笨的样子吗?”
“不要乱说。”林初青纠正地摇了摇头:“你是生生的姐姐,不应该这么说她,生生这不是笨,而是可爱。”
许羽伶撇了撇嘴。
许生生有些羞涩地垂了头,脸上的温度更是直线攀升,许羽伶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嘲讽,只是很快便掩饰了过去。
林初青依旧没忘了刚开始的问题,他垂着头蹙眉问道:“生生的脸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许羽伶满脸无辜地看了看自己镶嵌着水晶的漂亮指甲:“也许是她不小心化到了什么吧。”
“是这样吗?”林初青疑惑地看向许生生,于是许羽伶的视线便也跟着对准了她。
许生生微微顿了顿,半晌过后还是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道:“是这样的……”
“你看,初青哥哥,我不就说了嘛,你还不相信!”许羽伶开心地勾着唇说道,语气中满是撒娇。
林初青有些无奈地应了应,而另一边,许生生只是将头垂地更低。
*
林初青这次到许家蜡像馆来,便是为了看望许羽伶与许生生这两个妹妹,许羽伶从小便活泼善言,中午更是缠着林初青去了外面的饭店中吃饭,许生生没有跟去,只是一个人呆在工作室中拼命地用植发针给蜡像种着假发。
一尊蜡像大概需要植入三万根的假发,蜡像师得花费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全部完成,许生生昨天花了一天的功夫也只做完了一小部分,等到了晚上,许羽伶与林初青重新回到工作室找她一起回家吃饭时,许生生才终于又做完了一小部分。
昨天许生生便已经答应了林初青回家吃饭的事,只是尽管早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可是等车子缓缓停在了许家大门前时,她却仍旧不可避免地有些呼吸困难。
林初青从后视镜中看见了许生生难看的脸色,于是关切地开口问道:“生生,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可,可能是之前太忙了,所以脸上看着有些难看吧……”许生生勉强地微笑着解释。
林初青闻言立刻不赞同地蹙了眉:“你就是太专心工作了,你的职业本来就耗心力,平时更加要去注意劳逸结合的问题。”
“好的,初青哥哥……”许生生呐呐地点了点头。
许羽伶坐在副驾驶座上,这时立刻不乐意地开口道:“诶呀,初青哥哥,你就不用担心生生了,她的身体好着呢。”她开玩笑地看着林初青道:“生生现在可是许家蜡像馆里的首席蜡像师傅,我今天早上带着记者去做采访的时候,她可争着出头呢。”
“你不要胡说。”林初青无奈地教育道。
许羽伶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才没有胡说呢!”
“好好好。”
林初青一面说着也一面下了车。
许生生坐在车后排深深吸了一口气,只是脸上却还是越来越苍白,几秒钟后,她也跟着走下了车子。
三人要回家吃饭的事情之前便已经让许母知道,刚一走进房子,他们便已经闻见了扑鼻的饭菜香,佣人们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从厨房中端出放在桌子上,许羽伶开心地跑到了饭桌前,刚准备偷吃一块红烧肉,一道温柔的声音便已经从厨房传了出来:“不许这样吃东西,先去洗手。”
“诶呀,妈妈好讨厌啊。”许羽伶娇声对着厨房说道,不一会的功夫,厨房里便走出了一个眉目和蔼的中年女人。
她的脸上有着细细的皱纹,只是因为保养得宜,所以并不显老,此时看着许羽伶,听着她娇声的抱怨,许母好笑地说道:“这都多大了,还撒娇,叫初青看了笑话。”
“初青哥哥才不会笑话我呢!”许羽伶吐着舌头说着,跑过去便重重亲了许母一口,这才去了一边洗手。
林初青一边有礼貌地向许母问好,一边将之前带来的礼物也拿了出来,许母笑的眼睛都成了一弯新月,也招呼着他去洗手,最后,就只剩下了许生生。
在方才那亲密自然的一切中,许生生就像是个外来的陌生人,实在显得格格不入,许母一看见她,脸上的微笑也带上了一些尴尬:“生生啊,你难得回来,也快去洗手吧。”
“好……”许生生低头应了应,下一刻便已经转身去了厨房。
接下来的一切便延续了开头时的场景。
饭桌上,许羽伶一直在热络地与许母和林初青说话,言语间又是撒娇又是开玩笑,真是好不热闹,许生生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埋头吃着饭,不过十分钟的功夫,她的胃甚至都有些轻轻地绞痛。
她隐忍着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暗暗地自己咬着牙,等饭吃好后便婉拒了林初青要送她回家的话语,自己提前从许家离开。
她今天并没有开车,于是只能站在路边用手机软件叫了一辆出租车,等好不容易回到家时,她的额头上也已经因为胃疼而出了一层细汗。
熟悉的楼梯街道没有维修,与昨天一样,依旧是一片漆黑,许生生强撑着自己想要往上爬,只是刚走上一格台阶,她便有些脱力地向下滑去,眼看着便要彻底摔倒在楼梯间里,可就在这时,一双没有温度的大手突然出现接住了她。
许生生微微愣了愣,意外之后,她抬起头来,向着来人看去,却见昏暗的楼梯间中,一张与林初青长得一模一样的面容映入眼帘。
唐执定定地看着许生生,将她脸色的苍白与头上的细汗全部看在眼中,几秒后,他将目光定在了许生生眼角的伤口上。
“你是不是又去了许家?”
唐执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