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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的三月十四日,是十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闭幕的日子,就在这一天,王步凡在《河东日报》上又看到了闻过喜的文章。
假若黑恶势力没有保护伞
假若你看过《水浒传》,你就会非常厌恶大奸贼高逑那个无赖干儿子高衙内,他连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的妻子都敢调戏,何况一介草民乎?假若你看过《红楼梦》,就会厌恶那个地痞流氓薛蟠,他无恶不作,祸害百姓;假若你看过《三国演义》,你就会厌恶那个专权误国的董卓;假若你了解天首市,你就会厌恶这里的黑恶势力,他们罪恶累累,罄竹难书。
那么天首市的黑恶势力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呢?记者没有深入调查过,但在人们的观念中是从二〇〇三年“7·14”银行抢劫案开始的,当时工商行古都路营业所被歹徒抢走现金一千万,至今案子都没有告破,让老百姓觉得黑恶势力太厉害了。公安部曾派专案组到天首市整整住了一个月,可是罪犯好像从这个地球上完全蒸发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据有关民警说抢劫犯共有四个人,其他三个可能在火拼的时候死亡,唯一有可能活着的人还是个左眼受了伤的高个子,那么这个高个子为什么会安然无恙呢?是他有隐身术,还是有保护伞呢?我认为应该是后者。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加恐怖了,天首集团红星煤矿在二月二十八日发生特大矿难事故,当时据矿方说是死亡一百九十九人,可是最终的死亡数字竟然是二百人,其中令人不解的是有个段长叫牛铁柱,矿难发生时他并不在井下,也不在现场,而二百具尸体中间竟然有牛铁柱。据记者了解,牛铁柱平时是个仗义执言的人,经常替矿工打抱不平,多次得罪天首集团煤业公司的副总经理凌昊天,因此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一个叫肖燕子的姑娘,今年只有十九岁,原在凌海天的大世界里当舞女,据有关人士说她是被天首集团煤业公司总经理苗得雨(天首集团总裁苗盼雨的哥哥)看中后带走的,后来在红星煤矿财务科当会计,平时不怎么上班,却每月照常领工资。“2·28”矿难发生后,肖燕子神秘失踪,几天后警方接到报案,在凤凰山的山坳里发现了肖燕子的尸体,现场还弄成情杀、奸杀的样子,因为肖燕子死的时候赤裸着身体。但是警方经过现场勘察,却认为不是情杀、奸杀,原因很简单,根据肖燕子的尸检报告,死亡时间应该在凌晨三点至五点,这个时候她一个人跑到偏僻的山坳里去会情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再接下来,天首市市委书记刘颂明的老婆温优兰在与姐妹们团聚之后,被歹徒刺伤,由于当时东方云霞和受伤的温优兰紧紧抱住歹徒呼救,歹徒脱不了身就拉响了身上携带的炸弹,温优兰与歹徒同归于尽,东方云霞右臂被炸断……
记者不禁要问,黑社会成员为什么要对堂堂的市委书记夫人下此毒手?她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是她掌握了什么人的犯罪证据?一个市委书记的夫人尚且难逃黑恶势力的魔掌,那么普通市民又当如何?
记者曾有亲身经历,因为曾经写过几篇抨击社会丑恶现象的文章,便如同摸了老虎屁股,竟然被黑恶势力剁掉了两个指头。他们认为在恐吓面前我就会低头、缄口,殊不知我闻过喜是一块啃不碎的骨头,只要我活着一天,就要和腐败分子、黑恶势力斗争到底。
天首市为什么会出现如此猖獗的黑恶势力?我认为主要是有保护伞!当前黑恶势力保护伞有以下特点:一是无形保护伞,许多官员与黑恶势力成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群众眼里某些人是黑恶势力,而在某些官员那里他们是座上宾,是朋友,互为勾结,相互利用。二是一些“黑老大”有着自我保护的彩色伞,他们身披多种保护色,头戴保护帽,人家是名人,是企业家,是经济人物,你怎么能说他是黑恶势力?然而一旦扒开了这些华丽的外衣,里边示于人的将是肮脏。三是黑恶势力面对打击已经形成了势力网,已开始联合,形成利益共同体,再加上权势人物的支持,他们就会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记者认为,解决黑恶势力保护伞的问题和打击黑恶势力同等重要,需要转变政府职能,从核心消除权力寻租土壤,否则政府执法部门或权力人物寻租,而黑恶势力花钱来买,双方一拍即合,互为依托,就会成为利益共同体,一些领导干部为了自身的利益或目的,同样会成为黑恶势力的保护伞……
闻过喜的这篇文章是在未婚妻路长捷的帮助下写成的,因为路长捷已经到河东日报社上班,闻过喜就嘱咐路长捷将稿子送到总编那里,总编是个办事比较谨慎的人,为了这篇文章,他还专门请示了省委副书记井右序,井右序的态度很坚决,只说了一个字:发。
文章发表后,第一个吃惊和佩服的人是王步凡,他是在将叶知秋送回天野后,回到办公室里看《河东日报》时发现这篇文章的。他没有想到闻过喜是这样坚强的文人,所谓大胆文章狂放酒,可能就是形容闻过喜这种人的。因为写文章,黑恶势力频频向他示威恐吓,但是他毫不畏惧。路长捷也是好样的,虽然她是路坦平的女儿,但是她和她的父亲没有走一条路。王步凡一边看报纸一边想起闻过喜、东方云和李宜民,他决定抽出时间到医院去看望一下,因为最近忙,再加上叶知秋来天首市住了一星期,他没有顾得上去看望李宜民,那天到医院里看望东方云的时候因为时间太晚了,不便去打扰李宜民。
第二个吃惊的人是刘颂明。闻过喜在文章中直接点到了温优兰被害的情况,这与他说的殉情自杀是有很大出入的,幸好针对他没有过多的评论,只是有些话对他不是很有利,比如“知道什么秘密”之类的话,他虽然是省委常委,却只管天首市,管不了省里的情况,《河东日报》要刊登什么文章也根本不会向他请示,如果换了《天首晚报》,他完全可以动用手中的权力,不让这篇文章发表。这篇文章的发表让他非常被动,他是温优兰的丈夫,又是天首市的市委书记,既然温优兰死于黑恶势力之手,他就不能不站出来说话,不能不为妻子申冤报仇,哪怕是做做样子。因此他给天首市公安局局长摆蕴菲打了个电话,无非是强调一下打黑工作的重要性和紧迫性,要求天首市公安局立即成立打黑除恶办公室,并且建议副局长周大海亲自负责这项工作。摆蕴菲当时就说自己是局长,兼任打黑除恶办公室主任,她责无旁贷,刘颂明勉强同意了。
第三个吃惊和愤怒的人是苗盼雨。看了闻过喜的那篇文章,她简直是气得七窍生烟,直想骂娘。文中点到了她哥哥苗得雨的名字,点到了肖燕子的死,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天首市的黑恶势力与天首集团有关,或者说黑恶势力的巢穴就在天首集团或者天首集团内部就有黑恶势力成员,这对她太不利了,对天首集团太不利了。
苗盼雨是在办公室里看到《假若黑恶势力没有保护伞》这篇文章的,她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骂了一句。因为心情不好,她今天破例了,在办公室里开始抽烟,一边抽烟一边思考着要再教训一下闻过喜。在她看来这个闻过喜实在是太可恶了,屡次与天首集团作对,与她苗盼雨作对,不管是向上边写信反映河东省的经济问题,还是出面曝滨海别墅的光,可以说根本就没有把她苗盼雨放在眼里,甚至是在亵渎路坦平的虎威。过去因为闻过喜是路长捷的恋人,她还有些投鼠忌器,没有对闻过喜动过杀心,现在她开始萌发除掉闻过喜的念头了,只是在考虑除掉他的方案。她对凌海天和凌昊天做的几件事还是比较满意的,白杉芸的死虽然不是她授意的,但是她知道内情,一直到现在白杉芸的死是谋杀还是交通事故仍然没有定论,凌海天的活干得确实利索。牛铁柱的死是她安排凌昊天做的,当时凌昊天以下井查看情况为由拉上牛铁柱和孔矿长一起下的井,而在升井的时候凌昊天趁牛铁柱不备突然把他推了下去。孔矿长惊魂未定,凌昊天也故意吃惊地说:“牛师傅是老矿工了,怎么会这样不注意安全?唉,可惜啊!老孔,正好发生矿难了,就说他是在矿难中死的,不然麻烦可就大了,你孔矿长也不好向上交代。”
孔矿长当时有些困,升井的时候他正在闭目养神,等听见牛铁柱的“哎呀”声时,已经不见人了,凌昊天说牛铁柱是不小心自己坠井死亡的。他对牛铁柱的死有怀疑,可是他是外地人,又没有什么证据。后来牛铁柱的尸体又是第一个火化的,警方尚且没有提取到任何非正常死亡的证据,他只好三缄其口,按照凌昊天的说法说。在苗盼雨看来,牛铁柱这件事处理得干净利索。除掉肖燕子的命令,苗盼雨也下达给凌昊天了,她知道自己的哥哥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没脑子的人,除掉肖燕子的事情不能让哥哥知道。她把电话直接打给凌昊天,问了她哥哥和肖燕子的近况,凌昊天说苗得雨最近眼睛仍在发炎,肖燕子一天到晚吵着想到井上透透气,他都没有带她上来。苗盼雨听了这话很果断地说,让她升井,但是在升井过程中要掐死她。凌昊天很吃惊地问为什么,苗盼雨有些恼火,训斥了凌昊天,并且要求他只有服从,没有问为什么的资格,还嘱咐凌昊天一定要把肖燕子的尸体弃在最荒凉的山坳里,造成一个情杀的现场。肖燕子的死也算得上是结局圆满,接下来就是温优兰的死。温优兰平时深居简出,不怎么和外界接触,苗盼雨原来是准备让凌海天在温优兰的汽车上安放炸弹的。当她接到温优兰和几个女人外出活动的报告时,欣喜异常,她认为这是下手的绝好机会,因此马上给凌海天下达了命令,并且还是一箭双雕的命令。上次谋杀摆蕴菲虽然没有成功,但是满军死了,黑痣和左撇子也死了,这些知情人的死,从某种意义上也消除了她的心头之患。她现在对东方姐妹也开始不信任或者说已经起了疑心,东方云霞在医院里躺着,最好让她死掉。东方曙霞仍然在刘远超的身边,会不会产生不利后果?对于刘远超她是放心的,因为高官们只要有了经济把柄,你不用提醒他们,他们自己也会十分谨慎的。关键是东方曙霞知道的情况太多了,这个女人是否能够靠得住?“十全大补丸”是她精心炮制的“良药”,她当初认为这些药品都会给她带来非常好的“疗效”,可是她现在对“药性”开始怀疑了,就连自己对路坦平都不是百分之百地忠诚,难道那些“药丸”就会对她百分之百地忠诚?她原来在平州,对东方姐妹的历史背景也不太清楚,但是她能感觉到东方姐妹不同于其他女人,如果现在再派人去天野了解,又怕时间长了误事。她知道刘远超在北京开会,今天就要散会了,也许手机能够打通。她想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忽然又改变了主意,最近她的疑心特别重,为了怕公安监听她的手机,她让南瑰妍去给她买了几个神州行充值卡,把以前没有用的一个旧手机又翻出来使用。她拨了刘远超的手机号码,通了,可是对方没有接,把电话挂了,她明白刘远超是不接生电话的,于是就三番五次地打,打到第五次刘远超才接了电话。
“刘主席你好,我是苗盼雨。”
“啊,是小苗啊,怎么换了这个手机号?”
“说话方便嘛!为了防止有人窃听。”
“怎么仅仅十天时间天首的情况就这么复杂了?不至于吧!”
“刘主席,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最近王步凡、向天歌和摆蕴菲他们折腾得很厉害呢,好像已经盯上你了,你可千万要当心!”
“那个王步凡我是了解的,这个人不能小看他,天野当年弄倒了那么多人,我怀疑都与他有关。从陈唤诚把王步凡弄到省纪委以后,我就怀疑陈唤诚可能是要利用他开始整人了,王步凡鬼点子挺多的,你们也要当心,不要大意失荆州啊!”
“刘主席,你身边的那个女人……你认为怎么样?你了解她吗?”
“我从见到她的第一次就觉得有些面熟,总觉得过去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她们最近与王步凡好像有联系,会不会是……”
“怎么?她和王步凡有联系?你让我想一下啊!啊……对了,我想起来了,东方曙霞很可能就是原来的东方霞,她一度曾经是前任省委副书记呼延雷身边的女人,对,就是她。小苗,你怎么会给我送一个这样的女人呢?你办事怎么这么鲁莽啊?”
“刘主席,您老可真是健忘啊,是您见了她说她很像您的一位老同学,也是您主动和她接触的,小女子哪敢那么鲁莽啊……”
“咱们不说这个了,小苗,我现在怀疑当年呼延雷出问题会不会与王步凡有关?会不会与东方霞有关?这个事情不得不防啊!王步凡这个人我了解,当年天野市的一个副书记、一个副市长就是他整倒的,他是标准的白眼狼、毒蛇,过去我曾经帮助他、提拔他,现在他要咬我了。东方霞是不能再待在我身边了,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那么我来处置她吧!”
“你有什么好办法啊?”
“我能有什么好办法啊,杀掉算了。”
“这个不行,在天首市影响太大了,不安全,对我也不利。这样吧,东方霞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交给我处理。其他还有什么事情吗?”
“暂时没有其他事情,毕竟还有老路嘛,一个省委书记想整省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吧。”
“这个倒是,不过你们做事也要慎重些,不要老是杀杀杀的,要知道很多大事就是坏在小事上的,小不忍则乱大谋啊!要多动脑子,王步凡难道就没有问题?你们现在必须下大力气给王步凡制造麻烦,要把有理有据的揭发信铺天盖地地往中纪委寄,这叫围魏救赵,明白吗?”
“明白,从明天开始就有人专门搞这个事情了,王步凡就别想安生了。”
刘远超现在对苗盼雨也逐渐认清了,她不是一个简单的企业家,她可能还参与了天首市的黑恶势力,因此在不挑明的情况下他提醒了一下苗盼雨。但是苗盼雨并没有在乎刘远超的态度,她现在是一心要除掉东方姐妹和闻过喜,至于东方曙霞,不管她是不是当年的东方霞,她都想等刘远超回来以后再说,现在她就要采取行动除掉东方云霞和闻过喜了。
苗盼雨给凌海天打电话问他现在的情况,凌海天说他现在藏的地方很安全。她现在还不知道凌海天到底藏在什么地方,也不想多问。她打开自己的手机,翻看了一下信息,凌海天刚刚给她发了条短信,告知一个新号码,苗盼雨打过去也告诉了自己的新手机号,并且说以后不能再给她的老号码上打电话,就立即停止通话。接下来他们是用新号码通话的,通话内容主要是苗盼雨想仔细了解一下凌海天手下人的具体情况。
向天歌让人监听了苗盼雨的电话,以此想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和苗盼雨联系,苗盼雨到底是不是黑社会成员。可是刚刚捕到一个信息,以后就再也没有可疑的人和苗盼雨联系了。向天歌让技术人员对苗盼雨收到的那个信息进行了分析,断定信息是从天首市公安局周围发出去的,他也怀疑天首市公安局内部有坏人,此后二十四小时对苗盼雨的电话进行监控,又派人到移动公司查询了一下那个与苗盼雨联系过的电话,原来是神州行卡,却已经无费停机了,以后也没有再充值,也没有再使用。
苗盼雨与凌海天在电话上商量了一下谋杀东方云霞和闻过喜的办法,一时也没有确定采用什么办法。通话完毕,她仍然望着她原来的手机在发呆,她曾经看过不少警匪片,也看过不少公安破案的片子,从中也学会了不少东西,也受到了不少启发。从她着手谋杀摆蕴菲之时开始,就让路坦平的儿子路长通把自己的护照办好了,是为了遇到紧急情况时能够顺利脱身。她对南瑰妍撒了谎,说是过段时间要带她到新马泰去旅游一次,南瑰妍很高兴。苗盼雨还建议南瑰妍把发型弄得和她一模一样,让南瑰妍把身份证交给她去办护照。然而苗盼雨去办护照的时候,却只让人办了一张,护照上的照片和名字都是南瑰妍,而她对南瑰妍一直说护照不好办,还没有办下来,因此南瑰妍的身份证一直留在苗盼雨那里。
苗盼雨知道自己已经走上绝路了,如果让摆蕴菲一直追查“7·14”银行抢劫案,查出来她是个死;如果她谋杀摆蕴菲成功,这么大的案子非破不可,她仍然是个死。凭她对摆蕴菲的了解,摆蕴菲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只要她盯上谁,不盯出个所以然是不会不了了之的,况且摆蕴菲又和她的哥哥苗禾壮是同学,调查苗禾壮其实并不难,而没有调查清楚的原因苗盼雨也明白,一是最近天首市发生的恶性案件太多,摆蕴菲忙得焦头烂额,根本顾不过来到平州去;二是苗禾壮从矿难发生以后一直藏在矿井下不敢露面,可能致使摆蕴菲调查苗禾壮的事情推迟或者增加了难度。
苗盼雨仍然望着手机发呆,她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三十六计的第十一计李代桃僵。她冷笑着按了一下桌子上的电钮,南瑰妍闻声而来。苗盼雨望了一下南瑰妍,她的发型自从改变了以后,和自己越来越像了。苗盼雨让南瑰妍坐下,自己反而站起身,用手抚摸了一下桌子上那个玉虎,笑着说:“瑰妍,我看你嗬,现在是越来越像我了,简直已经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了。”
南瑰妍以为是苗盼雨有什么想法了,就很不好意思地说:“不,不,苗总,我怎么敢跟你相比呢,你是凤凰,我最多是一只鸡啊!你的气质我是永远也学不来的。”
“哈……有意思,瑰妍,你真有意思,我有什么气质啊。”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苗总。”
“瑰妍,最近嗬听到有关于咱们公司的传闻没有?”
“没有啊,都说咱们公司的形势是越来越好了。”
“啊,那就好,这样将来咱们出国旅游我就放心了。”
“什么时候可以去?”
“唉,再等等吧,至少也得等领导们从北京开会回来。”
“那也是。”南瑰妍由于高兴脸色特别红润。
苗盼雨忽然眼里发出戏谑的光芒,问道:“瑰妍,现在还思念那个薛永刚吗?”
南瑰妍的脸一红说:“苗总,不要取笑了,你也知道我和薛永刚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我思念他干啥?不过我还是要感谢苗总,我们在滨海别墅让人家抓起来那阵子我还真有些害怕,没有想到刚刚抓起来就被苗总救出来了,而薛永刚现在还没有出来。”南瑰妍是个头脑简单的女人,她根本没有想到她和薛永刚是不能比的,性质也完全不同。
“瑰妍,我可不是对着你吹大话嗬,在河东省现在还没有能够难住我苗盼雨的事情,天有多大,我的胆就有多大,海有多大,我的心胸就有多大,将来我们的事业还要发展,嗬,将来你还要当副总,或者当项目部经理呢。”
南瑰妍听到这里早已心潮澎湃了,脸颊上不由自主地飞起两朵红晕:“谢谢苗总,我这一辈子总算遇到好人了。”
苗盼雨见火候已到,便开始安排自己的计划了:“瑰妍,你也知道嗬,咱们公司的形势虽然很好,但天灾是预想不到的,红星煤矿一下子死了二百人,省里之所以没有处理这件事情,一是因为事实现在还不太清楚,二是因为领导们忙着要去北京开会,无暇顾及。今天十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已经闭幕了,领导们也快回来了,回来之后嗬我的事情可能就要多了,一是要参加许多会议,这是以往的惯例,年年如此;二是要活动一下,让他们对红星煤矿的事故尽量处理得轻一些;三是要和一些供应氧化铝粉的厂家谈一下供应氧化铝粉的事情,唉!事情太多嗬,公司的日常工作就由你代我处理吧。瑰妍,大胆一些,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要有我在,没有翻不过去的山,没有蹚不过去的河。”
“苗总,你的能力我百分之百相信,不过我哪有那个能力啊!”
“怎么没有啊,我说你有你就有,你是代表我行使权力的嗬,你就坐在这个办公室里,电话也用我这个电话,有什么事情你就理直气壮地安排和处理,就以我的口气安排,我看他们哪个敢不听话。你嗬,要理解为我在锻炼你的工作能力,因为你将来是要挑重担的。”
“这……苗总,真的不太合适吧?”
“瑰妍,你怎么会这么没出息呢,我说行就行。理由嗬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最近我特别忙,仅氧化铝粉一项任务我就得忙半个月,再说嗬还有那个该死的矿难,忙,实在是太忙了啊!”
“那么您不在的时候,如果一旦有什么事情,我怎么向您汇报?”
“这个不要紧,因为忙,咱们嗬也不要多联系,早上八点半我和你联系一次,下午五点半我再和你联系一次,有什么事情嗬咱们电话上说。因为忙,我这段时间不想拿手机,即使拿手机也不一定开机,小事情嗬你就做主处置,大事情嘛咱们商量着办。”
南瑰妍低着头说:“那好吧。”
苗盼雨故意逗南瑰妍:“你看看,刚才你还说自己没有气质,就是嗬,你怎么会这么没有气质呢?瑰妍,你记着嗬,说话一定要理直气壮,有些时候还要盛气凌人,那样才像我。”
南瑰妍却说:“苗总,一个人站在山下和站在山上的感觉是不同的,拥有权力和没有权力的感觉也是不同的,有钱和没钱我就不必要说了,人的气质有些时候和地位是有联系的。”
“嗬,你南瑰妍是个有思想的人嘛,是啊,谁不向往权力?谁不向往金钱?难道你敢说你不向往?”
“我……我没有想过。”南瑰妍听了苗盼雨的话有些不好意思。
苗盼雨却说:“瑰妍,你记住嗬,咱们是合法商人,滨海别墅他们去查处了,到现在不是也没有放一个屁吗?别听那些像苍蝇一样的记者一天到晚嘤嘤嗡嗡地瞎叫嚷,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滨海那套房子我决定给你了,等忙完这阵子就把房产过到你名下……”
“不,不,我不敢要,那太贵重了。”
“贵重什么?不过是一套房子嘛!你南瑰妍难道就不值一套房子?我不光要给你房子,还要给你钱,给你车,谁他妈的也管不了,从今天开始嗬,我的车你也坐着。”
“苗总,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啊,我说合适就合适,我是天首集团的总裁,一切都由我说了算。”苗盼雨看南瑰妍且惊且喜的样子,心里有些想笑,笑这个世界上的人没有不爱金钱和权力的,重赏之下,死都有人替你!但是她没有笑,而是弯下腰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存折说:“瑰妍,先给你一百万花着,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你要记住一点嗬,咱们天首集团只会蒸蒸日上,不会走下坡路,咱们的员工将来一定是河东省最优秀、最自豪的员工,下半年咱们的股票就要上市了,到那个时候每个员工一套住房,每个家庭一辆小车,每个中层领导至少要有百万存款,这就是我苗盼雨的奋斗目标,就是天首集团的将来啊!”
南瑰妍觉得苗盼雨像是在演讲,但是听众就她一个。平时这类话苗盼雨也经常讲,下边的员工多认为她是在忽悠人的,也有人议论说天首集团其实是个空架子,是个大皮包公司,但是今天南瑰妍信了,苗盼雨出手如此大方,又是送房子,又是送车,还给了她一百万的存折,她没有任何理由不相信苗盼雨。
苗盼雨伸着手等她过去拿存折,南瑰妍有意无意地谦让了一阵子,见苗盼雨心意诚恳,就走过去接住了。她手捧存折和车钥匙,脸憋得通红也没有想起说些什么好,说愿以死效命吧,嫌不吉利,说愿效犬马之劳吧,又觉得不雅,干脆弯腰深深给苗盼雨鞠了个躬,苗盼雨没有反对,好像她是一座佛像,就需要这样的朝拜者。
苗盼雨看自己安排好了一切,心里一阵子窃喜:“瑰妍,来,坐在这里体验一下。”
南瑰妍迟迟不敢坐那个椅子,苗盼雨又是鼓励又是推让,南瑰妍终于坐在总裁的位置上。
苗盼雨像无意之中想起似的问:“瑰妍,你和王步凡的爱人叶知秋不是好朋友吗?”
“是啊,过去我们关系挺好的。”南瑰妍欲站起来,苗盼雨示意她继续坐着。
“那么她在临河花园夏侯知那里聚会怎么没有通知你参加?”
“苗总,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朋友是阶段性的,利益是永久性的。人家现在地位变了,哪里还看得起我呀,俗话说‘贫走大街无人问,富住深山有远亲’。”
“瑰妍,好像到场的还有东方姐妹,她们你认识吗?”
“认识,天野人,都不是什么好鸟,是专门傍大款的狐狸精。”
“你了解她们的过去吗?嗬,我也是随便问问。”
“了解,东方云霞其实叫东方云,过去是一个大老板的情妇,不知道后来怎么就弄到天野市委办公室当了原市委书记乔织虹的秘书,乔织虹出事以后就离开了,谁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东方曙霞其实叫东方霞,我不认识,不过听说过去曾经和省委一个副书记关系暧昧。”
“是不是呼延雷?”
“好像就是。”
“她们姐妹后来为什么要离开天野呢?”
“这个我不太清楚,可能是嫌丢人吧。”
“是不是她们告了谁的黑状?”
“告状?不可能吧,就凭她们能够告谁啊,无非都是绣花枕头,哪有那种能力。”
“瑰妍,你觉得东方姐妹到底怎么样?”
“我觉得她们很平常,只不过有点儿姿色罢了。”
“我怎么觉得……”
“苗总,你怀疑她们……”
“没有,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苗盼雨不想让南瑰妍知道她的心思,急忙掩饰着。她看南瑰妍没有多想,就说自己有其他事情离开了,南瑰妍一直把她送到楼梯口,天首集团办公楼只有六层,没有电梯。
刘远超接到苗盼雨电话之后,专门给义女刘畅打了个电话,说了自己的担心。刘畅也向他汇报了几天来河东出现的新情况新问题。刘远超最后说:“刘畅,照他们这样的折腾法,不光路坦平要出问题,我也朝不保夕啊!”
“爸爸,不会吧,你可是王步凡的恩人啊!”
“他现在已经变成白眼狼了,什么事情他不敢做?什么人他不敢咬?”
“王步凡也太没有良心了!爸爸,女儿能够为您老做点儿什么事情吗?”
刘远超知道刘畅是一个势利小人,对她自己没有利的事情她是不会干的,就故意编造了一套谎话:“刘畅,我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的事情,你现在可是坐收渔利的好时机。你想啊,路坦平只要出问题,刘颂明和秦汉仁肯定也出问题,那么你就是将来的天首市市委书记,省委常委。可是你难道没有感觉出来王步凡对你不信任?如果王步凡当了省委常委纪委书记,只怕你就不可能成为省委常委了,不可能让天野人一下子两个都进省委常委,我听陈书记说好像王步凡在你来天首市当市长的问题上态度就比较暧昧,好像最近井右序又有让你到平州当市委书记的动议,难道你就不能当天首市的市委书记?”
“爸爸,我可从来没有得罪过王步凡啊!”
“傻丫头,官场上的事情可不是得罪不得罪的问题,是看是不是一帮人的问题。”
“爸爸,我不想去平州,那里怎么能和天首市相提并论啊!”
“如果你想在天首,就必须主动。我知道现在中纪委已经盯上王步凡了,你想,只要是中纪委盯上的人,最后哪个不出问题?哪个还能重新站起来?如果你在王步凡的问题上有政治立场,有反腐败的敏锐性,有立功表现,那么为你将来当天首市的市委书记就铺平了道路,我的话你明白吗?”
“爸爸,我明白,我也知道我该怎么做了,放心吧!我也相信爸爸永远是一个不倒翁,爸爸那么清正廉洁,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绝对会平安一生的,王步凡就等着在监狱里过日子吧……”
“哈哈,但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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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秀苗那天和摆蕴菲分了一下工,她负责监视和跟踪凌海天,在她和向天歌去凤凰山看守所检查工作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凌海天可能就藏在那里,一不留神竟然让他跑掉了。她注意凌海天也不是一两天了,在凌海天跑掉之后她就思考着凌海天下一步的藏身地点。向天歌从天野弄过来一辆车让田秀苗开着专门跟踪追寻凌海天。凌海天是个目标比较大的人,他不可能公然藏在自己家里,也不能到他不熟悉的地方去藏身。田秀苗假设了好几个地方:一是凌海天杀回马枪,再回到凤凰山看守所藏在韩二宝那里,但是这样的可能性不大。为了以防万一,她打电话让万驭峰过来协助她,监视凤凰山看守所。万驭峰在电话上又和田秀苗贫嘴:“小田,我的任务是查腐败分子的,你怎么让我来监视一个犯罪分子,这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吗?”
“小万,太不够朋友了吧?给你洗衣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吗?我是你的太太还是你未婚妻?还同志加兄弟呢!不够意思啊!再说你怎么就知道监视凌海天和反腐败没有关系?凌海天很可能是天首市的黑社会成员,一连串的人命案都与他有关系,他与苗盼雨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苗盼雨和路坦平又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弱智!”
“知道,再说我来天首市也不是一两天了,你以为我真的是白痴吗?你才弱智呢,连一个凌海天都抓不到,简直就是笨蛋。”
“你有本事抓一个让我看看。”
“可惜我不是公安部的。”
“别贫了,我没有闲工夫,你只说从凌海天身上能不能发现一些我们想要知道的问题?”
“当然能。”小万在那边肯定了小田的观点,然后说,“有道理。不过小田,我可听说路坦平的儿子路长通原来有涉黑的嫌疑,他现在在国外,难道这黑恶势力也会交接班?是不是他在遥控指挥啊?”
“这个你们搞纪检的可能研究得不多,而我们搞公安的是专门研究这个的,凡是黑恶势力就像过去的山大王那样,有坐第一把交椅的,有坐第二、第三把交椅的,并且我还敢断定凌海天在天首市的黑社会团伙里绝对没有坐第一把交椅,最多也只是主要干将。”
“为什么?有什么证据吗?”
“目前还没有证据,但是你想啊,现在是经济时代,凡是在黑社会团伙里坐第一把交椅的,一要有权,二要有钱,我觉得凌海天这两个条件都不具备,因此他不可能成为第一号人物。路长通远在国外,天首肯定有他的代理人。”
“那你说路坦平可能是一号人物?”
田秀苗对着电话瞪了一眼说:“猪脑子,你听说过哪个省的省长会是黑社会的头目?这可能吗?最多只是保护伞!”
小万在电话上没有再和小田斗嘴,而是很温和地说:“如果说一个省长与黑恶势力有瓜葛还能说通,如果说他本身就是黑社会成员或者是黑社会老大,这种可能性不大,算你聪明。”
“这就对了,顺着这种思路再往下想,那些与凌海天关系亲密的人,与路坦平关系也亲密的人……”
“会不会是周大海或者苗盼雨?”
“两者都有可能。但我目前也弄不清楚他们两个到底谁是,因此他们都需要监视,至于监视的问题向天歌同志已经布置下去了,你的任务就是赶紧过来监视韩二宝看他有没有什么动作,凌海天会不会再回来,什么时候我让你撤你再撤。”
“胡说八道,我是一般干警吗?我只能值班半天,我和王步凡书记还有其他任务呢。知道吧,领导。”
“去,谁是你的领导?什么时候你当了领导可别不认识小田了。”
“不会,不会,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但愿咱们能够永远在一起,在天愿作……在地愿为……”小万半开玩笑地说。
小田不知怎么就敏感了,脸红了一下说:“我可不愿和你这样的懒汉在一起,别自作多情了,赶快过来,拜拜。”田秀苗合了电话,脸上仍然觉得有些发热,通过接触,她发觉自己真的爱上小万了,她能够感觉到小万也在暗恋着她。
王步凡为了让万驭峰更好地开展工作,他向夏侯知借了一辆车交给万驭峰,说车辆上的一切开支由省纪委负责。万驭峰自从和小田搬到天首市市委招待所之后,对开展工作有些不利,进出都不方便。温优兰牺牲后,王步凡越来越注意安全保卫工作了,他生怕这个上级派下来的青年人出什么意外,就让向天歌派公安厅的人负责天首市市委招待所的安全保卫工作,没有省纪委的准许谁也不准接近天首市市招待所,包括天首市委书记刘颂明。刘颂明曾经以收拾温优兰遗物为借口要到招待所去,也被挡驾了,他有些生气,就给王步凡打了电话,语气非常生硬。王步凡不想得罪他就卖关子,说是宜民同志的指示,他不敢擅自更改,要不让他和宜民书记说。刘颂明只好自己给自己台阶下,说算了算了,你们纪委的人惹不起还躲不起。当时王步凡也弄不清楚刘颂明是真的去取温优兰的遗物,还是有其他目的。但是他的警惕性很高,自从听摆蕴菲说了一些刘颂明的表现后,就觉得刘颂明也是个靠不住的人。
万驭峰骑车来到凤凰山看守所附近,看见田秀苗的车,就靠了上去,看见车里没有人,就给田秀苗打了个电话,田秀苗从一片荆棘丛中站了起来,然后来到车旁边。万驭峰瞪一眼小田说:“小田同志,请你以后不要再说别人猪脑子了,我看你也是猪脑子,蹲点有你这样蹲的吗?车往这里一停,老远就看到了,你以为犯罪分子都是白痴啊?弱智。”
小田笑了:“行啊,小万,看来你还不是个猪脑子嘛,我这叫虚张声势。”然后看了一下万驭峰的打扮又笑了,“小万,你怎么穿得像个农民工啊?”
“行了,行了,这里不用监视了,只要有这个车在这里,我敢保证凤凰山看守所里就不会有问题。你以为我是来会女朋友的,需要西装革履、风度翩翩?这是来做暗探的,化装,要注意化装,像你这样可不行,你也得化装,不要暴露自己。说吧,下面还有几个地方需要去?”
“三个地方,一个是红星煤矿,一个是周大海的家,一个是河东大世界。”
“这样吧,你开车把我送到红星煤矿,我在那里监视,下面两个地方由你监视,摆蕴菲和向天歌没有派人配合你?”
“派人了,河东大世界向天歌派了人,就连苗盼雨也被监视着呢,周大海的家摆蕴菲派人监视着,红旗煤矿也在摆蕴菲的监视之中。”
“那你还让我来干什么?”
“增加力量啊!不是人手不够嘛,不然敢劳你大驾。要不你回去睡觉去?”
“只有你才白天睡大觉。小田,说你像咱们那位伟人吧,可惜你是个女的,不然你可能也会成为领袖的。”
“女的怎么了?世界上女总理多了,就不允许我田秀苗将来当总统?”
“也许,但愿。田总统,咱们起驾吧,不和你争论了,我还是到红星煤矿上去看一下吧!”
田秀苗没有再说什么,她认为万驭峰分析得也有道理,只要她把车放在凤凰山附近,凌海天就不敢再来凤凰山。
到了红星煤矿附近,万驭峰说:“小田,你把车开走,我可不能犯你刚才犯的低级错误,我一个人走着去。”
“好吧,注意安全。”田秀苗说了这话,万驭峰下车,然后在地上抓了两把黑土在自己脸上抹了一下,径直向红星煤矿走去,就这一个动作,给田秀苗很大启发,她觉得不光自己需要化装,罪犯也可能会化装,如果老把凌海天看作是平时的凌海天,那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他,他是侦察兵出身,肯定懂得化装也善于伪装。想到这里,田秀苗给摆蕴菲打了个电话:“摆局长,我田秀苗。”
“小田你好,在什么地方?发现凌海天的踪迹没有?”
“还没有。”
“我们这边也没有发现任何动静,好像他这几天突然失踪了。”
“摆局长,我有一种预感,在平静的背后他们肯定在酝酿着更大的动作,我现在在思考化装这个问题,你说凌海天会不会是化了装藏在什么地方?苗得雨会不会化了装藏在矿工中间?再者他会不会和凌海天都藏在井下?我们始终没有到井下看过,是不是组织一次安全检查活动,让公安干警混进检查团里到井下检查一下?”
“小田,我这两天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井下目前确实是个死角,前天我和副省长季喻晖谈了对红旗煤矿进行安全检查的事情,他说他这两天胃病犯了,稍有好转就组织这次行动。”
“哎呀,摆局长,你不该向季喻晖透露这个想法,你就不怕他……”
“小田,你以为我会那么傻?我这也叫敲山震虎啊,如果苗得雨他们真的藏在井下,我相信他们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会很快转移的,那么我们就在他们转移的过程中发现他们,抓捕他们。在井下抓捕不安全,红旗煤矿也存在瓦斯超标的情况,苗得雨手中有没有枪还是个未知数,一旦在井下发生枪战再引起瓦斯爆炸怎么办?”
“摆局,看来我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周大海这几天有没有反常情况?他家里来过什么人没有?”
“刚才有个干警向我报告,说周大海的父亲好像这几天住在他家里。”
“他父亲?你见过他父亲没有?”
“没有见过。”
“摆局长,我现在就到周大海家附近去监视,你通过周大海老家的公安机关尽快落实一下,看他父亲是不是来天首市了,会不会是凌海天化了装藏在周大海家?”
“啊……好,小田,你很细心啊,我马上落实这个事情。”
和摆蕴菲通过电话以后,田秀苗开车来到天首市公安局家属院,把车停在周大海家附近,她在车上用望远镜观察周大海的家,窗帘都拉着,好像家中有人,她本想再扮作推销员去周大海的家里看一下,又怕引起周大海的疑心,就停车观察。这时候她的手机振动了,她一看是北京的电话,接通后原来是她的母亲叶报春打来的,田秀苗随口问:“妈,这是哪里的电话?”
“是你姐家的电话……啊……是你姐家的电话。”
“我姐?我在北京还有姐姐?”
“是啊,你有个姐姐,叫陈香,就是河东省省委书记陈唤诚的女儿。啊,陈唤诚是妈妈大学时候的老师,他对妈妈很关心,他们没有孩子,后来……”
“啊,陈唤诚的女儿?妈,你是说你和陈唤诚曾经恋爱过,还生过一个女儿?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
“不可以这样理解妈妈!你……难道你不信任妈妈吗?”那边出现了呜咽之声,田秀苗一时也不知道怎样劝妈妈,只好说:“妈,不是就不是呗,我又没说理解不了,你哭什么啊!”妈妈仍然在哭,好像伤在了痛处,后来是另一个人在说话:“是秀苗妹妹吗?”
“是我,请问你是谁?”
“我是姐姐陈香,你不要误解妈妈,她一生吃了很多苦,离过一次婚,自从你到河东之后,她一个人很孤单,就忍不住来找我了,其实我也很吃惊的,我还一直认为我就是陈唤诚的亲生女儿呢,原来是他抱养的女儿,他的妻子不会生育。”
田秀苗追问道:“那妈妈是怎么生你的?她怎么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
陈香在那边说:“妈妈当初确实暗恋过她的老师陈唤诚,可是那时候陈唤诚已经结婚了,后来妈妈嫁给一个姓万的工人,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他对妈妈很不好,整天疑神疑鬼的,后来开始打骂妈妈。妈妈生我的时候我亲生父亲也没有到医院去看望过,是陈唤诚夫妻轮换着到医院里去照顾妈妈的。妈妈很伤心,把我托付给陈唤诚夫妇之后和我父亲离婚去了新疆,后来在新疆又结婚,这才生了你。”
“啊,原来是这样啊,姐,那你到底与陈唤诚有没有血缘关系?是不是……”
“傻妹妹,妈妈说她和陈唤诚之间是清白的,那么我与陈唤诚肯定就没有血缘关系了。”
“那你的亲生父亲呢?难道你不准备认他?”
“也没有准备认,况且听妈妈说我亲生父亲已经得病死了。哎,妹妹,在那边工作还顺利吧?”
“不太顺利,河东的情况太复杂了。”
“过几天我和妈妈去看望你。对了,找对象了吗?”
“没有,急什么啊!”
“也不小了,要不要姐在北京给你物色一个?我们学校的团委书记不错。”
“姐,这种事以后再说吧。你让妈妈接一下电话。”等叶报春接了电话,田秀苗说,“妈,你养的闺女你还不知道啥德行?心直口快,刚才我也只是吃惊才那样问你的,你可不要介意啊。我见过陈伯伯,他确实是个好人,听说他的老婆去年去世了,你现在又是一个人过,不如……嘿嘿,你们过去毕竟是有感情基础的。”那边好长时间没有人说话,田秀苗以为是电话断了,她“喂”了两声,那边才说:“苗,这话可不要乱说,人家现在是省委书记,只怕妈妈高攀不上,再说这么多年我一个人也过习惯了。”田秀苗听妈妈的口气不是不想嫁给陈唤诚,而是在女儿这里推诿遮掩真心话。田秀苗是个热心肠的人,这一点儿与她姐姐陈香很相似,但是她的聪明才智远远超过了陈香,又命令似的说让妈妈把电话转给陈香,等陈香接了电话,田秀苗说:“姐,妈妈一生太苦了,应该有个幸福的晚年,陈伯伯现在一个人,妈妈也是孤身,你要想办法促成此事,也算是对妈妈的一种报答吧!”
“哎呀,对呀,我怎么就没有想起来呢?妈妈说你脑瓜子好使,你还真行,父亲不是在北京开会吗?已经打电话给我了,说他不准备回家要直接回河东去,不行我得打个电话让他回家一趟,这可真是一个好机会。”
“姐,一切就拜托你了。我还有任务,挂了,照顾好妈妈。”挂了电话,田秀苗想起陈香刚才问她谈对象的事,不由就想起了小万,她最近对小万一直很关心,她已经发现自己爱上小万了,但是由于最近的工作比较忙,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谈情说爱,也没有机会向小万透露自己的心迹。她又用望远镜看了一下周大海的家,仍然没有任何动静。这时她的手机又振动了,她一看是摆蕴菲打过来的,接通以后说:“摆局,我田秀苗。”
“小田,还真让你说对了,灯下黑啊,我让周大海老家的公安了解了一下,周大海的父亲仍然在他老家,根本就没有到省城来过,那么他家里住的人会是谁呢?为此我直接问了周大海,他说是他在部队时的一个老首长,现在退休了,云游四方散心的,在他这里住了几天,现在已经走了,至于下一站是什么地方他也不太清楚。”
“摆局,你相信他的话吗?那他为什么对别人说是他的父亲?”
“我当然不会相信,我怀疑在他家里住的那个人就是凌海天。凌海天现在可是一只惊弓之鸟啊,估计已经换地方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摆局长,我们太低估凌海天的胆量了,他是个高智商的犯罪分子,他肯定懂得灯下黑和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的道理,你认为下一步凌海天会到什么地方藏匿?”
“这个不好说,他对天首市很熟,能藏匿的地方很多,你说他会不会悄悄回到大世界或者再到凤凰山看守所去?”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我现在就去大世界看一看。”
“小田,我敢肯定凌海天手里有武器,你等一下,我让王太岳带人去配合你。”
田秀苗刚到大世界门口,王太岳也带人来了,他们仔仔细细把大世界搜了个遍,也没有发现凌海天的踪影。大世界现在已经停业,只有几个看门的人,问起凌海天都说很多天没有见过了。田秀苗和王太岳又问了在这里监视的干警,他们说这两天大世界里根本就没有人进出,只有一个收破烂的老头儿进来过,后来背了一些废纸出去了。
田秀苗心里一惊,对王太岳说:“王局长,我怀疑凌海天是化装成收破烂的回来取东西了,走,咱们再到他的办公室里去一趟。”王太岳紧跟着田秀苗来到凌海天的办公室,仔细查看了一下,这里好像真的来过人,办公桌旁边放着两个空酒盒子。田秀苗说:“王局长,如果是凌海天来过,他绝对不会是回来取酒的,说不定这两个空酒盒子里边有文章。”
王太岳说:“小田同志,盒子里边会不会是藏匿的枪支或炸药?他可是制造过一起爆炸案的,我怀疑去刺杀温优兰的那个人也是凌海天安排的,现在炸药控制得很严,在天首市只有煤矿上有炸药,而凌海天的弟弟凌昊天就是红旗煤矿的矿长,他有搞到炸药的条件。”
“这种可能性并不是没有,咱们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凌海天的弟弟凌昊天身上,仔细调查他,发现问题立即拘捕,然后利用凌昊天引蛇出洞。”
王太岳觉得田秀苗说得很有道理,就点了点头。
摆蕴菲放出话要搜查红旗煤矿,季喻晖急忙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苗盼雨。苗盼雨接到季喻晖的电话,心里感到不安了。为了能够让她哥哥苗得雨迅速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她想了几种方案,同时也想到了凌海天的安危,他打电话问凌海天在什么位置的时候,凌海天刚刚从大世界里取了炸药出来,并且说他准备再到韩二宝那里去避难。苗盼雨本想让凌海天到凤凰山别墅那里去,又怕他们集中在一起不安全,况且凌海天还要随时执行她下达的任务,就假装关心地说:“海哥,韩二宝那里安全吗?公安不是已经去过一次了?你可要小心啊!”
“小雨,正因为他们去过一次了,那里才安全,他们不会想到我凌海天这么胆大,敢于杀个回马枪。”
“嗯,海哥,你说的话有道理,不过你现在要马上安排人去把东方云霞和闻过喜干掉,他们都该死。你知道吗?闻过喜在《河东日报》上点了你的名,说你是天首市黑恶势力的罪魁祸首。”
“他妈的,闻过喜这个酸臭文人真是他妈的活腻了,老子饶不了他。”
“现在闻过喜还没有出院,东方云霞也正在住院,海哥,这可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啊,你现在就安排人,今天晚上到天首市人民医院同时除掉东方云霞和闻过喜。海哥,这次行动事关全局,我还是那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苗盼雨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有人落在警方手里供出什么东西,她现在之所以还自我感到安全,就是因为那些去执行任务的人大都死掉了,而凌海天和凌昊天兄弟以及周大海、韩二宝这些人是根本不会背叛她的,背叛是死,不背叛也是死。她安排凌海天今天晚上就行动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在行动发生之后,警方的注意力一转移,她就可以马上转移她的哥哥了。
当初谋杀白杉芸的凶手刘全根和王新槐执行完任务以后一直躲在红旗煤矿上,刘全根在刺杀温优兰的时候因为东方云霞认出了他,拉住他不放,温优兰又抱住刘全根不松,刘全根脱不了身才拉响了身上的炸弹。现在需要刺杀东方云霞和闻过喜两个人,凌海天怕王新槐一个人失手,他准备和王新槐两个人都去,必要的时候他也好接应一下。他给弟弟凌昊天打了个电话,让他晚上八点钟开车把王新槐送到凤凰山看守所西围墙外边,他在那里等着,并且嘱咐他们走西路不要走东路,离看守所两公里的时候让王新槐自己走着来,他会主动和他会合的。凌昊天知道又有行动了,但是他没有问为什么,他们都听命于苗盼雨,现在已经身不由己了。凌海天那次从凤凰山看守所逃出来的时候,发现离看守所西围墙五十米有个坟墓,当时他曾经在里边藏了两个小时,今天他从大世界里取东西出来以后先坐出租车到市郊,然后又步行到那个墓穴中躲了起来。
陈唤诚他们在北京开完人大会议之后,河东省的代表们在一起又开了个小会,说了回去之后贯彻落实人大会议精神的事,决定第二天分头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不再一起返回。陈唤诚听井右序说河东省委省政府有人在天首集团入股分红,对于这种官股现象他是非常重视的,本来是准备一散会就回河东的,但是散会后接到女儿陈香的电话,说让他一定回家一次,有重要的事情。陈唤诚问什么事情,陈香说在电话里没法说。虽然河东的许多事情让陈唤诚不能分身,但他还是决定抽出时间到女儿家里去一趟。因为白杉芸写揭发信和死亡的事情他批评陈香时口气很严厉,为此也一直有些内疚。如果陈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会批评得更加严厉,甚至会骂她,可是陈香从小就失去了亲生母亲的呵护,虽然他们夫妇视她为己出,但毕竟与亲生的还是不一样,有时他也怕陈香有其他想法。三年前陈香竟然问起自己的亲生母亲,陈唤诚觉得陈香大了,应该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就说她的亲生母亲叫叶报春,原来也是学校的教师,后来在感情上受了挫折,生了她之后就把她托付给他们夫妇抚养,自己去了新疆,以后就没有消息了。听了陈唤诚的话,陈香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声,并没有问起自己的父亲是谁,陈唤诚也没有细说。当时陈唤诚也弄不清楚陈香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世的,至于别人传言说陈香就是他和叶报春生的孩子,也不知道陈香听到没有,如果没有听到,陈香应该问起自己的亲生父亲,她不问可能也认为自己就是陈唤诚的女儿。陈唤诚是这样推想的,因此也不便多问。
叶报春从新疆调到北京某学校时间不长就退休了,退休以后一直赋闲在家。她是那种有着高雅情趣的女人,平时就爱种花养草,阳台上、客厅里到处都是花草,女儿田秀苗是她的希望,也是她的骄傲。女儿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班里的优秀学生,别人经常夸她教女有方。后来田秀苗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在秀苗大三的时候她才从新疆调回来,终于能够和女儿团聚了,秀苗星期天一般都会回来陪伴她,就是参加工作以后,女儿也是经常回家看望她的。自从田秀苗到河东出差以后,因为工作忙很少给她打电话,她感到寂寞了。当初田秀苗报考公安大学她是不同意的,在她们那代人的心目中还是抱着平安就是福的思想,她认为干警察不安全。但是她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从来不过多干涉女儿的选择,却经常为女儿担心。秀苗到河东是侦查破案的,这就让她更不放心了,但她又是个深明大义的母亲,不想把自己的担心和忧虑透露给女儿。越是这样她的心情就越不好,最近有些寝食难安,甚至还经常做一些女儿遇险的噩梦。噩梦醒来,孤身一人,备感孤寂,连个倾诉的人也没有。她调回北京以后,知道自己的女儿陈香也是大学教师,她在一次新闻中看到陈唤诚,知道陈唤诚是河东省的省委书记。由于孤独,她很想见见女儿陈香,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女儿一眼。于是她就很冒昧地找到陈香的学校,来到陈香的家门前,敲响了房门。陈香打开房门望着这个突然造访的女人,觉得有些面熟,又觉得从来没有见过,老人的两只眼睛与自己的眼睛有些像,老人望着她不说话,她很友好地问:“阿姨,你找谁?”
叶报春顿了一下说:“我找陈唤诚的女儿陈香,你是?”
“我就是陈唤诚的女儿陈香啊,请问你是……”
“啊,我是陈老师的学生,我叫叶报春。”
陈香是个性格比较单纯的人,她已经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叫叶报春,听见“叶报春”三个字她惊了一下,又望着面前这个与自己相貌有些相似的女人,就直截了当地说:“你是我的妈妈吧,妈,你请进吧。”
陈香这一声“妈”把叶报春叫哭了,泪水像雨点一样向下坠落,泣而无声。她原不是来认女儿的,只是想来看看女儿,可是女儿既然什么都已经知道了,并且也叫了她妈妈,她还有什么理由不认女儿呢?她叫了一声陈香,母女两个抱头痛哭起来。哭了一阵子,陈香把母亲扶到沙发上坐下,又给母亲倒了水。叶报春望着分别三十多年的女儿,感慨万千,心潮难平。中国有句古话叫谁养的孩子像谁,陈香本来和陈唤诚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可不知怎么她的额头特别像陈唤诚,仅这一点也让她有些说不清了。她望着女儿问:“听说你爱人在美国是吧?”
“对,说是五一前后回来,回来就不再去了。”
“你们结婚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也没有要孩子?”
“妈,是这样的,他父母都在南方农村,他又要出国留学,那时候我的养母又有病,我们就没有要孩子,再说有了孩子谁带啊?”
叶报春脱口而出说:“将来我给你们带。”
陈香很高兴地说:“妈,那太好了。妈,你这么多年怎么也不来看我,你现在的生活怎么样?”
叶报春这时候才把自己的身世以及秀苗的情况全部告诉陈香。
陈香用怀疑的目光望着母亲说:“妈,那为什么别人都说我是你和你的老师生的孩子?”
叶报春红了一下脸说:“我那时候是年轻,对陈老师比较崇拜,也一直暗恋着他,曾经把自己对他的爱倾诉给他,陈老师是个品德高尚、对人负责任的人,他说他并不是不爱我,而是自己在农村已经有了老婆,不能让人说他是陈世美。香,你要相信妈妈,妈妈和老师之间是清白的,你的亲生父亲姓万,是一家印刷厂的工人,前年已经过世了。”接下来叶报春又对陈香讲了她和那个姓万的结婚离婚的全部经历。
陈香不解地问:“妈,凭你现在的样子,我就能够推断出三十多年前你肯定是个比较出色的大学生,后来已经参加工作,为什么会嫁一个工人,还是那样一个没修养、没素质的人?”
叶报春叹了一声说:“一是因为和陈老师曾经恋爱过,妈妈的名声不太好;二是那时候我们心里可没有看不起工人,工人阶级在那种年代是被人尊敬的,因此我就嫁了个工人。可是没有想到知识和层次的差异,毁了妈妈的青春。”接下来叶报春给陈香讲了到新疆的一些事情,又说了田秀苗的情况,因此才有了陈香给田秀苗打电话姐妹相认的经过。陈香还留母亲吃晚饭,并且给父亲陈唤诚打电话让他一定回来一次,陈香觉得应该让两位老人见上一面。
27
陈唤诚来到女儿陈香家里,是女儿开门把他迎进客厅的。陈唤诚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女人,还以为是女儿家里来的客人,那个女人站起来样子羞涩地说:“陈老师好。”陈唤诚点点头没有细看,因为他在北京这边工作的学生很多,很多学生见面不称呼官职而是仍然称他老师。陈香挽住爸爸的胳膊说:“爸,您是怎么教育我的?做人要有礼貌对吗?”
陈唤诚不解地说:“这丫头,我哪里不礼貌了?嗬,来我女儿家难道还得请示汇报吗?”
“爸,您难道不想仔细看一看咱们家来的客人到底是谁?”
陈唤诚听陈香这么一说,觉得有些蹊跷,才开始注意客厅里站着的那个女人。那女人脸上布满红晕,头发有些花白,看上去也有五十多岁了,但皮肤保养得很好,也很有气质。他忽然心里颤抖了一下,眼睛一亮,难道面前这个女人就是陈香的亲生母亲叶报春?像,很像!虽然三十多年过去了,岁月的沧桑在原本娇嫩的脸上留下了苍老的痕迹,但是肤色和脸形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很容易让人认出或者想起二十多岁时的叶报春。陈唤诚用手拢了一下花白的背头,语气缓缓地问道:“是报春吗?”
叶报春无意间低了一下头,又抬起头说:“陈老师,是我。”
陈唤诚感慨万千地说:“三十多年没见了,前一年不记得听谁说你从新疆回来了,但是不知道你具体在哪个学校,你怎么也不联系我,今天是从哪里来的?啊,坐,坐啊报春!”他说着话坐在离叶报春很近的沙发上,叶报春这才有些拘谨地坐下。
陈香给陈唤诚端来茶水说:“爸,妈,你们说话,我去做饭。”说罢诡秘地一笑便离开了。
客厅里只有陈唤诚和叶报春两个人,一时两个人觉得既熟悉又陌生,话也不知道从何谈起。叶报春不停地在摆弄自己的手指甲,陈唤诚在不停地拢自己的背头,客厅里一时间好像空气都要凝固了。
过了一阵子,陈唤诚打破沉寂说:“报春,你一去新疆就再也没有了音信,这么多年你过得还好吗?”
叶报春有些伤感,不自觉地流泪了,没有急于回答陈唤诚的提问。陈唤诚从茶几上拿了餐巾纸递给叶报春,叶报春一边擦泪一边说:“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在新疆嫁了个比我大十几岁的丈夫,生了一个女儿叫田秀苗,后来丈夫患病死了,女儿在北京上大学,我就通过关系调回来了。到北京后听说你到地方上当官去了,因此就没有和你联系。再说我们原来有约定,我不是来认陈香的,只是人老了,不知道怎么就管不住自己了,小女儿秀苗到河东去办案,我一个人退休在家太孤单,忍不住就来找陈香了,不料她知道我是她的亲生母亲……陈老师,你已经对她说了?”
陈唤诚点点头:“我已经告诉她你是她的亲生母亲。报春,咱们有什么约定?我怎么不记得啊!”
叶报春感情复杂地说:“陈老师,请你原谅,我真的不是想打乱你们平静的生活,谁知道陈香知道。”
陈唤诚没有望叶报春的脸,而是仰起头望着天花板说:“报春,你不应该有这种思想,我也不记得咱们当年曾经有过什么约定,你是陈香的亲生母亲,母女相认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啊。”
“我说过我一辈子都不再认陈香了,让她以为她就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哈哈,报春,那可能吗?公平吗?有必要吗?一个人在社会上生活,并不是处在真空中的,就是我们不说,别人也会告诉陈香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因此我就亲口告诉了她她的身世。报春,你应该认她,她也应该认你,咱们都到这把年纪了,人越老越把亲情看得重,你们母女团圆是件非常好的事情,我怎么会怪罪你呢?也没有理由怪罪你啊,你也不要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陈香也应该在你跟前尽尽孝心,对了,田秀苗就是你的小女儿?”
“是啊,她现在在河东办案,毕业后分配到公安部了。”
“怪不得我刚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有些面熟,她很像年轻时候的你,秀苗是个不错的孩子,很有能力,也很有前途。报春,你的晚年肯定是幸福的。”
“陈香怎么样?我看她也不错的,对你还孝顺吧?”
陈唤诚说:“还算孝顺吧,优点是热情善良,缺点是自己没有主见,容易被别人左右。她没有秀苗有前途。”
“这可能是遗传因素在起作用,陈香的亲生父亲性格和陈香有些相似,容易听信别人的谎言,就说我吧,人到底怎样,新婚之夜他自己能不知道?难道那还不能说明一切吗?可是听了别人的谣传,就非说咱们两个这样了那样了,他就是没有文化、没有脑子的人,而秀苗的父亲是个不得志的支边大学生,因此秀苗的智商可能要比陈香高一些。”
“是啊,遗传基因这个东西也神奇,有的孩子是继承父母双方的优点,有的是专门继承缺点,优点和缺点一比较,差距就大了。唉……这个事情不是人能够左右的。”陈唤诚没有再赞扬田秀苗,也没有多议论陈香,她们毕竟都是叶报春的女儿。
叶报春作为陈香和田秀苗的亲生母亲,有些敏感:“你是陈香的父亲,可能有点儿恨铁不成钢吧,其实女孩子家就那么回事,我反而经常替秀苗担心呢,她干公安那一行打打杀杀的不安全。我生这两个女儿,性格都像他们的父亲,没有一个像我的。”
“我看秀苗还是蛮像你的,在河东我见过。”
“她只是长得像我,你没有见过她的父亲,其实她更像她的父亲。唉,她现在在河东,陈香给她打了电话,说要去认妹妹,我也很想去看一看女儿,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陈唤诚用右手拢了一下背头,忽然像明白了一些什么。报春是陈香的亲生母亲,又是自己当初钟爱过的女人。陈香也不是不知道河东省现在的复杂局面,本来散会后他是准备立即回去的,可是女儿再三请他回来一趟,回来了又好像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似乎就是为了让他见一见叶报春,陈香是不是对两位老人有撮合之意?如果换了别人,陈唤诚是根本不会考虑的,现在工作上的事情已经令他焦头烂额了,他哪里还有心思考虑自己的事情。可现在在他面前的人偏偏是叶报春,是陈香的母亲,当初就是因为他的拒绝,使报春一生受了很多坎坷,一直让他愧疚不已。
其实叶报春从女儿陈香的话语之间已经听出了弦外之音,从当初陈唤诚拒绝她的爱开始,她既不恨陈唤诚,也没有忘记陈唤诚。在她看来,她爱陈唤诚,陈唤诚也是爱她的,只是因为陈唤诚在农村老家已经结了婚,他又是个品德高尚、律己甚严的人,他不可能做出让社会或公众指责的事情,因此面对陈唤诚的拒绝,叶报春非常理解。但是一个人如果从心底爱上另一个人,有些人表现出来的是如痴如醉,不顾一切;有些人则会表现得非常理智,顺其自然。她和陈唤诚都属于比较理智的人,当时彼此虽然感情很深,但是既没有越轨行为,也没有恋爱不成就生恨的结局。叶报春因为崇拜陈唤诚,后来婚姻的尺码总以陈唤诚为标准,与陈香的生父离婚就是因为两个人的性格和文化层次差距太大,一个行为粗俗、性格粗暴的人是根本无法和文质彬彬、极有素养的陈唤诚相比的,也是无法和温柔内秀的叶报春和睦相处的,矛盾便自觉不自觉地产生了。陈香的生父嫌弃叶报春身上有“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习气,叶报春则嫌弃陈香的生父不学无术,没有思想,低级趣味……
叶报春离婚以后遭到同事的非议,受到领导的批评,说她不爱工人阶级爱资产阶级,脑子里边有资产阶级意识。她受不了别人的毁谤,正好上边下达了支边任务,她就报名到新疆去了。后来在新疆与田秀苗的父亲结婚,也是因为那个男人各方面都比较像陈唤诚……
陈唤诚和叶报春都沉默着不说话,叶报春误以为是陈唤诚不想让她到河东去,或者说陈唤诚时至今日仍然没有娶她的意思,不觉又伤心落泪了:“陈老师,我不该来找陈香,也不该提出去河东看望秀苗的要求,让你为难了,不行我就不去河东了。”
陈唤诚明白叶报春话中的意思,其实他觉得报春的要求一点儿也不过分,只是河东现在太复杂,矿难事故,官股问题,连续出现恶性事件,他知道一回河东肯定是非常忙的。于是说:“报春,你到河东去看望秀苗是可以的,只是因为我最近比较忙,不一定有时间陪你,既然陈香要和你一块儿去,就让她陪你吧。”
叶报春听陈唤诚这么一说,终于松了口气。这时陈香把饭做好,从厨房里走出来说:“爸,妈,吃饭了,尝尝女儿的手艺如何?”陈唤诚和叶报春谦让着到餐厅里去,这一家三口看上去就是父亲、母亲和女儿,根本看不出陈唤诚和叶报春不是夫妻。
路坦平在散会之后去拜见了一位老领导,他的升迁一直都有那位老领导的关注和支持,可是最近这位老领导听到了一些关于路坦平的问题,特意搞了一些调查研究,他发现现在的路坦平已经不是当年的路坦平了,他已经蜕化变质,再也不能支持他了。因此在路坦平去拜见那位老领导的时候,遭到很严肃的批评。他掌握路坦平的情况相当详尽,令路坦平一阵心惊,直冒虚汗,路坦平这时才真的感觉到自己的危机。
回到宾馆,他接到了苗盼雨从河东打过来的电话,路坦平详细询问了他不在这段时间河东省发生的情况。在苗盼雨的汇报中,有三点让路坦平感到非常不安,一是周姜源说是给她母亲治病,已经离开河东了,并且从天首集团提走了属于她的那几千万巨款,有外逃的迹象,是不是这个女人已经嗅到什么危险信息了;二是天首市连续发生人命大案,已经惊动公安部,他从侧面也了解到,十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一闭幕,中纪委就要派联合工作组进驻河东省,矛头很可能是冲着他路坦平及他的那些亲信来的,这让他感到了危机;三是他从苗盼雨的汇报中感觉到天首集团的严重亏损局面已经不可扭转,部分人士在天首集团入股分红的事情可能已经被省纪委发觉,只要省纪委知道,中纪委肯定也会知道,这可是件要命的事。他现在再看苗盼雨,这个女人已经不是当初一心创业的人,现在的苗盼雨一直在惦记着出国的事情,看样子他和苗盼雨露水夫妻的生涯也该结束了。他在收受第一笔贿赂和苗盼雨通奸时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也就在那个时候,中央加大了反腐败的力度,有好几个省级干部落马,有省长也有省委书记,路坦平怕了,他开始思考自己的退路了。他把两个儿子都弄到了国外,他和苗盼雨也都悄悄办了出国的护照,保存在工商银行的私人保险柜里,指望着有朝一日和苗盼雨双双到国外去生活。现在看来他是走不了了,因为中纪委的领导已经有了明确的指示,由于河东省部分省级干部可能涉及官股问题,近期河东省的副省级干部一律不准外出,任何人有什么行动都必须向中纪委河东工作组请示。工作组虽然还没有到达河东,但是已经开始工作了。路坦平现在也担心苗盼雨身上出什么问题,当初他向河东省各大银行是打过招呼让它们贷款给苗盼雨的,他也知道苗盼雨给了各大银行行长一定的好处,钱能不能追回来,这是银行与苗盼雨之间的事情,追不到他的头上。他在苗盼雨贷款这件事上只说过话,没有做过任何批示,话为空,笔为踪,没有证据就不能追究他路坦平的责任。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苗盼雨,因为他和他的两个儿子在河东的所有经济问题苗盼雨都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苗盼雨远走高飞,只要苗盼雨能够逃到国外,那么他路坦平就相对安全了,他并不知道苗盼雨以南瑰妍的名义又办了一个护照。于是他十分惋惜地对苗盼雨说:“小雨,你现在必须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已经涉足天首市的黑恶势力了?”
“我……我也是为了自身的安全。”苗盼雨吞吞吐吐地做了侧面回答。
“你为什么不用你原来的电话?是不是公安已经盯上你了?”
“我觉得有这种可能,以防万一……”
“小雨,三十六计走为上,我目前已经没有什么好办法了,自己能不能渡过这个关口还不知道,你最好还是悄悄出国吧,护照不是早就办好了吗,就以考察氧化铝粉为理由吧,等以后风平浪静了你再回来,我怕晚了你就走不了了。如果咱们缘分尽了,就此天各一方吧……如果缘分没有尽,也许相见有期……”路坦平已经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
“不,不,老路,我苗盼雨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一切听从你的安排。你说让我出去,我就出去等你,你说让我留下,咱们便同生死共患难。”苗盼雨话是这么说,其实她内心已经做好了出逃的准备,她才不愿做路坦平的替罪羊。
路坦平已不是为情所困的年龄了,他不相信苗盼雨说的是真话,然而多多少少却也有些感动,叹了一声说:“走为上策啊,如果天不灭我老路,咱们后会有期,如果天要灭我老路,谁又有什么办法呢,又何必连累其他的人呢?小雨,我不想连累小通,也不想连累你啊!还是走吧!当初你动员季喻晖、刘颂明、周姜源他们在天首集团入股,我还认为你很有头脑,现在看来这件事情可能是最麻烦的,上边对官股非常重视……”路坦平说完这话正要挂电话,那边的电话已经挂了,苗盼雨用的是神州行卡,一个电话没有打完已经没有费了。
闻过喜手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今天是他伤口拆线的日子。路长捷早早便来到医院里侍候闻过喜。
闻过喜的拆线手术做完,路长捷一连问了三遍伤口还疼不疼,闻过喜则说手指头掉了都不疼,拆线算个啥。后来闻过喜和路长捷正在探讨准备以苗盼雨为原型写一部《从天堂到地狱》的长篇小说,情节是一个女总裁如何从开拓创业成为明星人物,又如何因为腐败堕落变为阶下囚……说着话路长捷突然感觉有些恶心,干呕了几下却没有吐出来。闻过喜关心地问:“小捷,你怎么了,胃不舒服?”
路长捷用多情的目光看了一下闻过喜说:“这几天总恶心,吃不下饭……”
“那你还不赶紧去看医生?”
“不用。”
“怎么不用?你不是说都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吗?”
“都怨你。”
“怎么怨我?对,对,这几天你确实是太劳累了。”
“你真傻,什么也不懂,那一次我说是危险期,你说越是艰险越向前,唉,我可能是怀孕了。”路长捷既羞羞答答又略带自豪地说。
闻过喜却有些吃惊:“真的?可能吗?”他见路长捷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又说,“这不行,咱们还没有结婚怎么能有孩子呢?”
“怎么不能?明天咱们就去领结婚证,不行就向路坦平同志摊牌了,我看他还能怎么样?在事实面前我想老头子会很无奈地说,唉,儿大不由爹,你就嫁给那个可恶的小闻吧!”
“长捷,是不是先把孩子做掉?我觉得……”
“为什么?我喜欢孩子,我想要孩子。”路长捷很果断地说,看样子她是决心要生下这个孩子的。
“你不要误会,我都三十多岁了,难道我会不想要孩子?只是觉得这样太委屈你了。”
“我不觉得有一点儿委屈啊!小闻,你说我算个什么人呢,追我的人多了,大都是奴颜婢膝的,让人看了就恶心的势利小人。你吧,在我面前永远都是傲气十足的样子,对我们家的省长也不屑一顾,嘿,我还就爱你这号狂妄之徒!”
闻过喜嘿嘿一笑说:“这叫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有三个非常有特点的同学,一个吃面条只吃三分熟,看上去还是生的;一个吃饺子锅开了就吃,馅还是生的;一个吃烧大肠不洗太净,必须带一点臭味才好吃……”
路长捷又吐了一下,没有吐出来,说:“你快把人恶心死了,你怎么不把你爱吃臭豆腐的特点也说说呢!”
“这就是个性,我最欣赏有个性的人,没有个性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平庸,平庸的人是永远也飞不高的。小捷,你如果不是有个性,我小闻会一直等着你吗?小闻都快等成老闻了。哎,小捷,关于孩子的事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来日方长嘛!”
“唉,别人是三思而后行,我可以说是十思而后行了,就是你现在不要我,我也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小捷说罢竟然落泪了。
“你可是从来不怎么哭的,一哭还挺好看呢!”
“去,穷开心。”
闻过喜笑了笑说:“小捷,你不提臭豆腐还罢,一提臭豆腐我的臭瘾又犯了。几天没吃臭豆腐我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劳你大驾去弄一瓶臭豆腐,再弄几张葱油饼怎么样?”
“真想吃臭豆腐?”
“想,太想了,口水都在嘴里打转呢!”闻过喜说着话还故意咽了一口唾液,嘴巴“吧嗒”了一下。
伤口拆线前医生也没有说让吃饭,路长捷和闻过喜也把吃饭这个事情给忘记了,伤口拆线后两个人只顾着讨论路长捷怀孕的事,把吃饭的事又给忘了,现在两个人都有些饿了,路长捷就起身去给闻过喜弄吃的去。
东方霞也来医院里看望姐姐东方云,她们探讨了如何配合王步凡把路坦平和刘远超这些贪官污吏统统拉下马来。
东方霞问:“姐,你说我们的人生观到底有问题没有?很多人不能理解我们,甚至是非议我们的。”
东方云叹道:“谁不想过平安生活?我们又有什么错?可是贪官污吏把我们变成了鬼,那我们就只有让他们下地狱。唉,如果有下辈子,我就脱生成一个耕田的农妇,与世无争,生儿育女,平安就是福。”
“姐,你说奇怪不奇怪,刘远超当年明明和乔织虹之间有问题,可是乔织虹出问题之后人家刘远超一点儿事儿也没有。”
“人家那叫城府,有城府的人可能是个不倒翁呢。”
“我看他这一次只怕是在劫难逃了,过去他只是作风问题,现在可是经济问题,现在经济问题大似天呢。”
“霞,等过了这一阵子就把姐送到咱舅舅家,我想找个老实农民过日子,不想再和贪官污吏们玩这种游戏了,我腻了,累了。”
“姐,到时候我陪着你,我也想过安生日子了,就凭我们反贪谈何容易啊!”
“唉……”东方云长长地叹了一声又说,“不探讨这些了,姐饿了,你去给我弄碗凉皮吧,好多天没有吃凉皮了。”
“好,姐,你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东方霞出去的时候正好和路长捷同路,她们原来不认识,是在医院里照顾病人之后才认识的。
闻过喜现在经常自己走出病房到厕所去,在去厕所的时候他很想去东方云的病房里看望一下她。他对这个女人也是很佩服很敬仰的,在他眼里东方云就是一个有个性的女人,不管别人怎么评价她,在他眼里东方云仍然是一个完整的女人。他去厕所小解出来,无意间向自己的病房门口看了一眼,发现一个陌生人手里托了一个花篮和一个老头在他的病房前向里边窥视,他以为是人家找错了地方,可是见两个人嘀咕了两声,使闻过喜产生了疑心,他急忙躲在厕所门口观察那两个人,见那两个人指了一下东方云的病房,然后向那里走去。一老一少从厕所门口经过,闻过喜从厕所门的缝隙中看了一下,那个老人有些面熟,闻过喜在脑海里迅速回忆这个人像谁,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从厕所门口经过的两个人一个是王新槐,一个是凌海天。闻过喜没有见过王新槐,却见过凌海天,而且在《河东日报》上也见过凌海天的照片,可是现在的凌海天是化了装的,因此闻过喜觉得面熟却想不起来。闻过喜足足想了有一分钟,忽然眼睛一亮,他觉得那个老年人像是凌海天,凌海天是东方云的老板,来看望东方云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关键的问题是凌海天现在是河东省公安厅和天首市公安局抓捕的重大嫌疑犯,不管是鬼鬼祟祟还是堂而皇之地来看望东方云都有些可疑,他怎么敢这样大胆?又为什么化了装?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闻过喜脑海里闪了一下:天首市连续发生谋杀案件,东方云就是在温优兰被炸死的时候受伤的,今天凌海天化了装来看望东方云,是不是想杀害她?刚才凌海天在自己的病房门口停了停,是不是也要对他下毒手?联系到自己被剁掉两个指头的那一幕,他的胸口一股怒火直往上蹿,他一直怀疑加害自己的人不是苗盼雨就是凌海天。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愤怒使闻过喜丧失了理智,他想打110,可手机还在病房里。他这时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安危,急忙向东方云的病房走去。走廊上并没有任何闲杂人员,他拐过走廊,见东方云的房门口站了个人,在距离靠近,目光相遇之时,他看清楚那个人就是凌海天,他问了一声:“凌海天,你来这里干什么?”
凌海天被闻过喜认了出来,惊了一下,然后很镇定地笑了笑说:“你可能认错人了,我不是凌海天。”但就在他笑的那一刻,闻过喜把他看得更真切了,化了装的脸皮有些不自然,很容易被人看出来。
闻过喜毕竟有些书生气,他走上去拉住凌海天的胳膊说:“凌海天,这一次你可跑不了,走,跟我到公安局去,摆蕴菲正在到处搜捕你。”
面对闻过喜的举动,凌海天冷笑了一下,突然飞起一脚将闻过喜踢倒在地,然后从腰间取出匕首向闻过喜心脏的位置狠狠地刺了进去。匕首拔出,鲜血如注般向外喷泄,凌海天又狠狠地将匕首再一次刺了进去,在狠刺的同时大声说:“新槐,动作快点儿!”闻过喜虽然受了重伤,但是他却紧紧抱住凌海天的一条腿不放,还大声呼喊:“快来人啊!快抓凌海天啊!”
王新槐进入东方云的病房准备了几套杀人方案,如果有护士,先将护士麻醉倒再对东方云霞下手,如果没有护士,他准备给东方云霞注射毒针,让她立即毙命。病房里只有东方云一个人,她在静静地躺着睡觉。王新槐刚刚把毒液抽进一个注射器里,凌海天的喊声就惊醒了东方云。她发现面前拿着注射器的人就是那天白杉芸遇害时去向凌海天邀功请赏的那个人,她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了,突然从床上滚到地下,就在这时闻过喜开始在外边喊救命了,王新槐从床这边跳到床那边,东方云突然用衣服包住了王新槐的头,王新槐一时看不清方向,只好胡乱将毒针在东方云的身上扎来扎去,东方云则用一只手紧紧包住王新槐的头,用牙隔着衣服拼命地咬住王新槐的头发。王新槐最近经常吸毒,身体比较虚弱,他觉得挣扎不开逃脱不了,就拉响了身上的炸弹……
凌海天听见病房里的爆炸声,也听见远处有向这边奔跑的脚步声,他也感觉到闻过喜的手已经无力抱他了,他又向闻过喜踢了一脚,迅速向走廊的窗口跑去。他爬上窗台,推开铝合金窗户,外边是围墙,他一跃先跳到围墙上,然后又从围墙上跳到墙外,外边是一片密密的树林。他迅速钻入树林,远远听到医院里医生护士们的尖叫声和打电话报警的声音。他自信地笑了,在心里说:目前天首市想征服我凌海天的没有几个人,摆蕴菲,咱们走着瞧,下一个就该你这个臭婆娘死了!
路长捷回来的时候没有和东方霞同行,她走进医院住院部大楼的时间几乎与爆炸声是同时的,爆炸声震得她两耳发聩,愣了一阵子。等她稳住神的时候望见走廊上乱糟糟的,一股黑烟顺着走廊滚滚向她涌来,她以为是发生火灾了。想起闻过喜,她赶紧跑步来到病房里,闻过喜不在,她又跑向人最多的地方,见几个医生护士抬着闻过喜向抢救室跑去,一道鲜红的血痕印在地上,她吓得惊叫了一声,把臭豆腐和葱油饼丢在地上,叫着闻过喜的名字扑了过去。她拉着闻过喜的手,大声呼喊着,见鲜血从闻过喜的胸口不停地往外涌,她吓得惨叫了一声,昏了过去……
28
王步凡为温优兰的死伤感了好几天,他一直认为温优兰的死与他和叶知秋有关,如果不是叶知秋组织那个宴会,也许温优兰不会死。叶知秋也为此流过泪,但人已经死了,他们决定以后要尽力照顾好温优兰的儿子,作为对死者的告慰。
为了工作方便,王步凡现在已经把万驭峰接到省纪委了,给他安排了一间临时办公室,他的身份也在逐渐公开化,中纪委下派工作组到河东的消息也基本在纪委内部公开,这是王步凡用的打草惊蛇之计。正是王步凡用了打草惊蛇这一招,使刘颂明、季喻晖、秦汉仁一个个人心惶惶的,并且不断和在北京开会的主子路坦平联系,路坦平又和刘远超不断交换意见,决定一回到河东,就要抓紧制定攻守同盟,绝不能让中纪委工作组在他们身上打开缺口。
李宜民的病情不断加重,在省委秘书长欧阳颂的建议下转到北京去治疗,李宜民去北京治疗前省纪委的工作已经是由王步凡主持了,刚开始他不怎么熟悉省纪委的情况,后来又忙于调查滨海别墅和官员在天首集团入股的事情,对机关的事情他过问得也不多,原来每天的报纸都是任毅亲自送来的,然后报以微笑,再很恭敬地问个好退出去。这两天他发现任毅不再来送报纸了,而是一个相貌平平、个头不高的女人来送报纸,并且在报纸中有意无意地总夹上一两份在其他报纸上裁剪下来的内容,今天也不例外。他由于忙只是看了一下标题,多是说某某单位领导干部或职工挪用公款买彩票的事。其中有一个标题是《买彩票上瘾挪用公款四千多万——平州市中级法院对此案做出一审判决,张某某被判死缓,其同伙被判无期徒刑》。他急于要看几封银行干部职工反映行长贪污受贿的举报信,就没有在意这个事情。
他看的第一封揭发信是揭发农发行行长的。
尊敬的省纪委领导:
我是河东省农发行财务部的主任,我今天要揭发的是我们行长于五升贪污受贿两千万元人民币的事情。
二〇〇三年苗盼雨到天首市创办天首集团的时候,副省长季喻晖打着省长路坦平的旗号来找我们行长,让农发行一下子贷款十个亿给苗盼雨。当天行长还专门为此召开了一次会议,传达了省长路坦平的指示,征求大家的意见。我们有几个人当时就提出了反对意见,说给一个企业一次就贷这么多款过去没有先例,要贷也要上报审批。因为我们的反对,会议不欢而散……
当天晚上,苗盼雨和路坦平的儿子路长通亲自来到我家里,苗盼雨拿出一张一千万元的支票说,知道你现在还不富裕,需要钱,你是财务部的主任,贷款的事情我是非贷不可的,你也挡不住,还不如咱们交个朋友,只要你不反对,这一千万就归你了,如果你反对,对你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处。路长通眼睛里边露出凶光,望着我仅有四岁的儿子说,这个小孩真可爱,看动画片都入迷了,不过你要是再阻挡苗总贷款的事,可能你的孩子以后就不能看动画片了……
我知道路长通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一个女人,我爱我的儿子,我怕儿子出事,也知道自己斗不过人家,就说,钱我不要,贷款的事我也不再阻拦,你们找行长去吧,他愿意贷多少就贷多少。苗盼雨点了点头,路长通恶狠狠地说,真是个不识抬举的女人,你们行长两千万都敢收,你连一千万也不敢收,天生的穷命。当时苗盼雨急忙给路长通使了个眼色,路长通不再说什么,苗盼雨收起支票,他们相伴离开……
后来我通过在银行界的同仁暗中查过,于五升的爱人曾以假名在工商银行存过两千万元的巨款……
王步凡看了这封举报信,心里很不是滋味,接下来的几封信有举报工商银行行长的,有举报建设银行行长的,都与苗盼雨和天首集团有关。他愤怒了,在愤怒的时候,他的鼻子总是发痒,今天痒得比任何时候都厉害。他随手在几封举报信上批了“请省检察院反贪局立即查处,并及时汇报查处结果”。批了这些字之后,他准备让办公厅主任任毅亲自到省检察院去一趟,就给办公厅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刚才送报纸的那个女人,他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只听别人叫过小陈。小陈说任主任不在,王步凡让他给任主任打电话,让他立即来办公室里见他。
王步凡正在为举报信愤慨,叶羡阳进来了,给他的杯子里续了点儿水,看见桌子上另一块剪报的标题是《银行科长四年挪用公款七百万元狂买彩票》,就小心翼翼地问:“王书记,这块剪报是谁送来的?”
王步凡随便答道:“是刚才小陈送报纸的时候夹带来的。”
“你还没有看吧?”
王步凡经叶羡阳这么一提醒,他才拿起那片报纸看了一下,然后问:“有什么特殊含义吗?现在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已经见怪不怪了。”
叶羡阳用手摸着头说:“有个情况不知道是否属实,因此我迟迟没敢向你汇报,是关于任主任买彩票的事,下边传得很厉害。”
“他现在在哪里?这几天怎么老见不着他?”
“可能又去买彩票了。”
王步凡倒吸了一口气说:“这样可不行啊,已经影响到工作了。”
“岂止是影响工作,只怕已经走上犯罪道路了。”
“到底怎么回事?”
“过去省纪委的所有开支条子都是任主任签字的,李书记基本上不过问财务上的事情,最近我听说任主任追十四点和值已经追了快一百期也没有中奖,现在已经翻到五千倍了,先后赔了两百万,光在财务上就借了一百多万,他一般是不去彩票投注站的,打个电话让人家给他打彩票,他说就不信把十四点追不出来,可是十四点好像跟他过不去,就是一直不出来。最近他开始抽空到彩票室里去看号,说不出五期,十四点肯定出来,也该出来了。”
“情况这么严重?羡阳,你怎么不早说呢?”王步凡用责备的语气质问叶羡阳。
“我也是昨天才听说这些情况的。”叶羡阳有些不好意思。
王步凡终于忍不住愤怒用左手拿起电话,用右手先摸了一下发痒的鼻子,然后才给任毅打电话,电话打通,他问道:“任主任,你现在在哪里?立即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任毅说他在别处现在正往省委赶。王步凡本来想把检察院的人叫到省纪委来交代查处几家银行行长的事。现在他需要了解任毅买彩票的事情,就交代羡阳把几封举报信亲自送到检察院去,并且让检察院立即查处,只要有一点事实就立即“双规”那几个行长。
叶羡阳离开之后,万驭峰来了,向王步凡透露说,可能周姜源和苗盼雨已经外逃了。王步凡用手拍了一下桌子说:“我们的工作怎么会这么被动,总是在亡羊补牢,羊跑了,还要牢有什么用?”
“中纪委的李副书记已经带领工作组出发了,明天就会赶到。”
“唉,小万,我现在只是个省纪委的副书记,同级纪委是监督不了同级党委成员的,你说是我工作不力,还是权力不够?怎么这么被动,这么别扭呢?唉,可怜的王副书记哪!”
“王书记,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够改变的,我们只有尽力而为了。我也发过类似的感慨,你让我到河东来明察暗访,有些情况已经很明白了,正赶上开‘两会’,领导们都忙着开会,只好把一些重要的事情往后推,可是这一推就被动了,人跑了,把责任算到谁头上?”
“唉,算到谁头上都行,既然干了纪委的工作,我王步凡已经没有退路了,唉,不说这些了……”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我们无权‘双规’季喻晖和刘颂明那几个人,但是绝不能让他们再跑掉,你得跟省公安厅打个招呼,把他们盯紧些。”
王步凡点点头,立即给向天歌打了个电话,让他派人盯紧刘颂明、季喻晖、秦汉仁这几个有重大犯罪嫌疑的人,绝不能让他们跑掉。向天歌在电话上向他做了保证,他才缓缓地放下电话,显得有些无奈。他从上任那天起就一直无奈,因为刚开始不熟悉纪委业务和权力范围,曾经想下令把有问题的几个人“双规”起来,和省检察院的检察长沟通了一下,对方很无奈地提醒他,省检察院没有查处省官的权力,就连省纪委也没有这个权力,刘颂明是省委常委,季喻晖是副省长,唯一能够查处的就是秦汉仁,但是查处秦汉仁必须得到省委的批准,换句话说就是必须得到省委书记陈唤诚的批准。可是陈书记在北京开会,这个不能往后拖的事情也只能等陈书记开会回来再说了。
这时候任毅进来了,一见到王步凡就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起来。王步凡和万驭峰都被任毅的举动给弄迷糊了,王步凡急忙问道:“任主任,你这是干什么啊?起来!”
任毅没有起来,跪着说:“王书记,我犯罪了,我挪用公款一百五十万来买彩票,我犯罪了。”
王步凡气得脸色铁青,真想蹿上去踢任毅一脚,可是他没有这样做,喝令任毅站起来,然后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坐在沙发上。他用双手拢了一下自己的背头,叹了一声说:“要争取主动,把情况说说吧。”
任毅端水的手抖得厉害,水从杯子里溅到了裤子上,他并没有把水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而是干脆放在地上叹道:“唉,干纪检这一行是清贫的,我又不愿收受贿赂坏了纪检干部的名声,可是我又渴望富裕,梦想着在买彩票上发财,现在买彩票有了一种新玩法叫和值,比方说三个号码开出七百四十三,那么和值就是十四,这种玩法是一倍四十多块钱,如果中了就奖二百一十元。我本来是要买十八点,谐音‘要发’的,可是想想纪检干部哪能那么迷信呢?就买了十四点,十四点的谐音是‘要死’,要死我也想发财,第一次我买了一倍,第二次就是两倍,第三次四倍,第四次八倍……”
“为了发财你就这样守株待兔?”王步凡用鄙视的目光看了一眼任毅,然后说,“你继续往下说吧。”
任毅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手仍然发抖,他不得不把水杯重新放在地上说:“我自己刚买了房子,也没有什么存款,还欠了五万元债务,开始是用我的工资买的,后来自己没钱就开始用公款去买彩票,对财务人员说是办公事,慢慢地就越陷越深,挪用公款的数目也越来越大。李书记有病之后我干脆说是给李书记治病要用钱,现在还清楚地记得挪用一千元是二月五日,挪用五千元是三月一日,三月五日挪用了两万,三月十日挪用了二十万,截止到昨天我已经挪用了一百五十万,我自己也贴进去了二十万,现在看来是根本还不上了,我已经犯罪了。”
王步凡问道:“中间一次奖都没有中过?”
任毅摇摇头说:“没有,十四点好像跟我过不去,从买彩票那天开始十四点就没有出过一次,我已经投入了那么多,想把本钱翻回来后洗手不干,可是十四点就是不出,我只好一直翻倍往下追,因为没有退路了。”
“唉,你让我怎么说你啊任毅,你是纪委办公厅的主任,你怎么会这么糊涂呢?你挪用公款买彩票是犯罪啊!”王步凡咬着牙说。
“我知道自己犯罪了,不就是因为我们纪检干部清贫吗?如果我也能贪污受贿也不至于如此啊,犯罪归犯罪,但是我没有受过贿,有人也曾经给我送过钱让我给他们办事,但是我没收过他们的钱。王书记,我知道自己已经犯罪了,我去检察院自首去。”
“唉,这样也行,争取宽大处理吧,走吧,我亲自送你去。”王步凡说。
“不用了,我不能让王书记跟着我丢人,我自己去。你放心,我任毅既不会自杀,也不会逃跑,干了这么多年纪检工作,这点儿觉悟我还是有的。”
王步凡听见“觉悟”这两个字简直想笑,你任毅挪用公款买彩票的时候觉悟哪里去了?现在还谈什么觉悟。刚好这时叶羡阳回来了,说:“王书记,我把检举信交给检察院了,他们非常重视,我离开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开会研究行动方案了。”
王步凡望一眼一直不说话的万驭峰,然后对叶羡阳说:“唉,咱们纪委也出新闻人物了,你这位彩友犯罪了,买彩票挪用公款一百五十万元,要到检察院去自首,你开车送他去吧!”
叶羡阳十分吃惊地说:“什么?一百五十万元?任主任,你还在追十四点啊?如果它两百期不出你有什么办法啊?那是游戏,可遇而不可求的,我提醒过你的,你怎么就不听呢?”
任毅站起来说:“我这个人有点儿认死理,想着它总会有开出来的那一天,谁想到它就是不出来,唉,没办法,真没办法了……”
王步凡又问任毅:“工作上的事情用不用交代一下?”
任毅说:“最近满脑子都是彩票的事,根本没心工作,还有什么可交代的呢?”说罢他把办公室的钥匙取下来交给叶羡阳说,“走吧,唉……”
任毅出门的时候,王步凡念起同事一场,还是出门去送了送。他要往楼下送,任毅一再说让他留步,那口气就像主人送客一样,他心里很难过,就没有往楼下送。
王步凡和万驭峰正在商量等到中纪委工作组到河东以后如何配合开展工作的事情,办公室的小陈突然闯进来说:“王书记,不好了,刚才我接了个电话,说是副省长季喻晖从省政府办公楼上跳下来了,人可能已经不行了。”
王步凡听了这话又是一惊,他与万驭峰几乎是同时站起来的,然后急忙往外走,办公室门还是小陈帮忙锁上的,他们来到电梯口,王步凡才想起来自己的车出去了,来到楼下,正好碰上井右序和欧阳颂,井右序先说话:“步凡,季喻晖的事情你听说没有?”
“刚刚听说,就是准备到省政府那边去的。”
“走吧,咱们一起去,小万也去。”
王步凡和万驭峰上了井右序的车,小车飞快驶出省委大院,在路上井右序突然提出一个问题:“步凡,你觉得季喻晖跳楼自杀,有没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关于季喻晖的家庭情况,王步凡曾听欧阳颂说过,离婚后结婚,现在好像又闹离婚。不过在他看来季喻晖还不至于因为离婚而自杀,就感慨道:“老人家说得好啊,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现在还说不好,不过我觉得奇怪,红星煤矿发生矿难的时候,死亡二百名矿工,在那么大的压力面前季喻晖都没有自杀,上边来了事故调查组,已经查明季喻晖有失职行为,单等陈书记从北京回来就要宣布对他的处分决定,他也没有自杀,那么现在为什么会突然跳楼自杀呢?自杀的原因是什么呢?”
欧阳颂说:“听说他现在这个老婆经常要挟他,会不会是因为女人?”
井右序说:“我觉得这可能是路坦平丢卒保帅的金蝉脱壳之计,季喻晖死了,周姜源外逃了,他便可以把所有的责任或过错都推到他们身上。”
“如果季喻晖弄个为情自杀,这种理由可能是最好的,也不会让任何人承担责任。”欧阳颂说。
王步凡说:“难道就为那么一个花雪月就自杀,好像理由不充分。”
“肯定与那个花雪月有关系,你到省里时间短,还不了解季喻晖的家庭情况,欧阳,季喻晖现在的妻子叫什么呀?”井右序问。
“叫花雪月吧,对,就是叫花雪月。”欧阳颂答。
“听说这个女人不怎么样……”井右序还没有把话说完,小车已经驶人省政府大院,隔着车窗,王步凡看到办公大楼东侧围了很多人,季喻晖可能是从办公大楼东侧跳下来的。
井右序、欧阳颂、王步凡和万驭峰来到围观的人群边,向天歌和摆蕴菲正带领公安人员在勘察现场。王步凡与向天歌和摆蕴菲相互点了一下头,然后向地上的尸体看去。季喻晖可能是头朝下坠楼的,头已经摔扁了,地上一摊鲜血……
井右序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说:“机关的人都回去上班,不要影响公安人员的工作。”听了井右序的话,机关干部都慢慢腾腾地走了,这里除了公安人员,只剩下井右序、欧阳颂、王步凡和万驭峰。这时向天歌从季喻晖的口袋里取出一封遗书,简单看了一下递到井右序面前,井右序接了季喻晖的遗书,蹲在地上,招呼大家一起看。
我劝世人莫拈花
今天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我的死与现在的妻子花雪月有很大关系,不过花雪月已经被我除掉了,尸体就在我家的卫生间里……
我和前妻一直没有感情,因此离婚了。我的老母亲八十多岁了,一直在我这里住着,前妻与我母亲的关系不好,经常闹意见,也不肯孝敬老人,没有办法,三年前我让秘书在劳务市场找了一个保姆,这个保姆就是我现在的妻子花雪月。她到我家时间不长,我们就发生了两性关系,我感觉她是主动接近我的,之后她提出让我离婚,我一直下不了决心,原因是我对老母亲很孝顺,最怕送走一只虎,接回一只狼。我想观察一下花雪月对我的母亲怎么样,如果她孝敬老人,我就离婚娶她,如果她像我的前妻一样,我就不准备离婚。
花雪月是个很有心计的女人,她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对我的母亲关照得特别好,为老人洗头洗脚,关怀备至,正是她对我母亲孝顺,我才决定与前妻离婚娶她的……
婚前的伪装,代替不了婚后的现实,我万万没有想到结婚不到半年,花雪月就原形毕露,她对我母亲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经常嫌弃老人,不给老人做饭,还要赶老人回乡下老家去住。正好这个时候花雪月怀孕了,我母亲很牵挂她,就忍气吞声留下来照顾花雪月。一直到花雪月生了孩子之后,我母亲才提出要回老家去,我不同意,花雪月就和我大吵大闹,母亲不忍心让我生气,趁我出差,让我的司机把她送回老家去了。
我出差回来发现老母亲回了老家,一怒之下打了花雪月,并且提出离婚。花雪月这时像一头母狮一样吼道:“季喻晖,想离婚可以,我知道你贪污受贿弄了不少钱,你给我五千万咱们就离婚,少个子儿也不行,如果不给我五千万,再提离婚的事,我就立即揭发你!”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清官,曾经接受过苗盼雨等人共计两千万元的贿赂,后来苗盼雨让我在天首集团入干股又分红了两千万,我总共才有四千万,而这个贪心不足的女人一张嘴就要我给五千万,我办不到,又怕她揭发我,想离婚又不敢提离婚的事。夫妻关系已经彻底破裂,婚姻已经形同虚设……
花雪月怀疑我在外边也有女人,就经常逼我给钱,一开始每次要一百万,后来一次就要了五百万。每当我不愿意给她钱的时候,她就拿揭发举报来威胁我,我看我的生命和前程早晚要葬送在这个女人的手里,于是我就先下手了……
我自知自己犯了贪污罪和杀人罪,难免一死,还不如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我的死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作的孽,该死!
……
季喻晖在遗信里说的并不全是实话,很多内容是编造的谎言……
欧阳颂看着季喻晖的遗信不停地说:“唉,因为一个贪字就毁了一个副省长,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
井右序对“我的死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这句话重复了一下,然后望了一眼三楼路坦平的办公室窗子,笑着说:“我看这句话恰恰说明了一些问题,很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啊!”
王步凡点了头,他明白井右序这话的意思,也认为季喻晖的死绝对不是单一的为情而自杀,很可能是要主动充当替罪羊的角色。只要他一死,有人就可以把很多责任统统推到他身上,而路坦平最多落个失察或者不检点的罪名。
向天歌急忙问道:“井书记,您有什么具体的指示?季省长会不会是被人推下楼的?”
井右序望了一眼王步凡,才对向天歌说:“我说的话与你们公安无关,至少现在无关,季喻晖肯定是自杀,在省政府大院里不可能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你们该怎么办案就怎么办案,一是把季的尸体赶快弄走,在这里影响不好;二是赶紧找到花雪月的尸体,把案情搞清楚。”
向天歌和摆蕴菲给领导们敬了礼,指挥人员去收拾季喻晖的尸体。
欧阳颂说:“走吧,井书记。”
井右序也正有些观点要和王步凡、欧阳颂、万驭峰交流,就说:“走吧,一起到我办公室去吧。”
回到省委来到井右序的办公室,大家刚刚坐下,井右序就说:“步凡,季喻晖的死使我想起某省副省长的自杀,季喻晖很可能是被人逼死的,当然他早晚可能是要死的,只是把死期提前了。我个人认为,一是要立即把这一情况报告给陈书记,二是要把情况上报中纪委,上边说要派工作组到河东来,因为开‘两会’推迟了,现在看来是不能再拖延了,我的意见是省纪委就越权一次,把刘颂明、秦汉仁、周姜源和苗盼雨这些人先‘双规’起来,出了问题我负责,此时此刻,我们如果再不当机立断,可能就会更加被动,我们现在已经非常被动了。”
王步凡插话说:“最近可是没有见到周姜源,我怀疑会不会是已经外逃了,现在根本找不到她,也和她联系不上。”
井右序点点头说:“这个问题是该引起我们重视了,步凡,我何尝不想早下手啊,可是党有党纪,国有国法,一切都有个程序问题,你别忘了我这个省委副书记只是暂时在家主持工作,谁有那么大的权力,也就有权下令抓捕苗盼雨。”
万驭峰说:“真不行我向中纪委领导汇报一下,鉴于目前的情况特殊,让中纪委授权河东省纪委‘双规’刘颂明和秦汉仁。”
井右序这时又想到陈唤诚要保护王步凡的意图,就说:“李宜民同志有病去了北京,步凡同志只是纪委主持工作的副书记,此事还是慎重一些好,我看‘双规’只是个形式,还有其他形式可以利用嘛,比如派公安人员二十四小时监视刘颂明和秦汉仁的一举一动,发现情况再采取措施也不迟。”
王步凡想了想觉得井右序的话有道理,就没有再坚持己见。万驭峰到边关办公室里间打电话去了,井右序则给陈唤诚打电话通报了季喻晖跳楼自杀的情况。
王步凡其实心里也很矛盾,面对河东省目前的现状,他确实想大干一场,以显身手,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自信的,他相信自己能够当好一个纪委书记。可是就目前来说,他毕竟还是个副书记,而且这个副书记也只是陈唤诚口头封的,还没有正式的文件,像他这一级的官员也不是陈唤诚说了就算数的,还要中央批准。如果在这种敏感时期,因为自己锋芒太露而坏了陈唤诚的计划,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从河东历史上看,一个市委书记直接升省纪委书记的先例倒是没有过,他也很想破破这个先例,想在反腐败领域施展一下自己的才华,因此在没有正式任命他为纪委书记之前,做起事来确实有些瞻前顾后,几乎没有什么开拓进取的力度。
井右序和陈唤诚通了电话,然后向大家传达了陈唤诚的指示:一切以大局为重,一切按照程序办事。
不知道其他人对“一切以大局为重,一切按照程序办事”这句话是怎么理解的,反正王步凡的理解是:在陈唤诚没有回来之前,他们是不能擅自做主办案的,一切工作都必须等陈唤诚回来之后再说。
万驭峰打完电话,也向大家传达了中纪委领导的指示:工作组马上就到,让河东省纪委积极做好配合工作。但是具体怎么配合,没有明确的批示。王步凡只好向欧阳颂提出建议,考虑到工作组的安全和工作不受干扰,就把工作组安排到省委招待所住宿。
井右序也赞成王步凡的提议,但是“积极做好配合工作”的话也太笼统了,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积极做好配合工作”。
29
组织部部长周姜源确实是外逃了,苗盼雨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因此她在给凌海天下达命令让他去杀害东方云和闻过喜的时候,也在安排自己外逃的事情。她是一个非常歹毒的女人,为了能够使自己顺利脱身,她运用了金蝉脱壳和借尸还魂之计。南瑰妍虽然拿着苗盼雨的手机,但是没怎么用过,只是接一些一般性的电话,每逢接到电话她都说苗盼雨正在谈生意之类的话来搪塞。她自己的手机也用着,她忽然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一接原来是苗盼雨。“瑰妍,你要做一些准备工作,路省长从北京要回来了,我这里的事情一时还脱不了身,你就准备一下代替我去机场接他。”
“我代替你?这合适吗?”南瑰妍惊疑地问。
“嗨,不就是去迎接一次省长嘛,有什么了不起啊!从现在起,你就穿上我经常穿的那套衣服,二十四小时守候在办公室里,一接到通知马上到机场去。对了,瑰妍,你注意到我那套衣服左边领子上那个钻石花没有?那是我请人用高科技手段制作的通信工具,当你遇到危险时,只要用嘴啃一下那个钻石花,我就知道你在什么位置,会立即赶过去帮助你的,或者让别人去帮助你。哈哈,我也是杞人忧天,其实你会有什么危险呢?我是怕那些该死的公安再纠缠你和永刚那点儿烂事儿。”
“是吗?真的?苗总你现在在哪里?没有你我这几天总是心里不踏实。”
“我挺好的,就是忙了些,你和我也不好联系,有事我会跟你联系的,你可要记住,那个钻石花是用高科技制作的通信工具,只有女人的唾液才可以使它发出呼救的信号,我必须保护好你,你现在是我最信任的人。”说这番话的时候苗盼雨是在深圳刚下飞机打的电话。她已经做好一切出逃的准备工作,单等澳门那边接人的车一到就可以出境了。她一方面要利用南瑰妍使自己脱身,一方面还要除掉南瑰妍,因为南瑰妍在她身边这么长时间,有些机密事情她是知道的,因此她要除掉她。她说的那个钻石花,其实是装有剧毒的装饰品,人只要一咬立即就会毙命。
苗盼雨逃到深圳的时间正是路坦平从北京回河东的时间,就在这个时间里,天首市公安局接到消息,一、有可疑人从红旗煤矿转移到凤凰山别墅,身份不明;二、苗盼雨开车到机场去,有外逃的迹象;三、田秀苗给摆蕴菲打了电话,说她发现了凌海天的行踪。摆蕴菲立即请示向天歌,向天歌作了如下安排:王太岳带人包围凤凰山别墅;摆蕴菲配合田秀苗追捕凌海天;向天歌亲自带人到天首机场监视苗盼雨,几路人马同时行动。
向天歌从到省公安厅上任那天起,就一直关注着苗盼雨的一言一行。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个女人没有复杂的背景能够撑起天首集团,后来他怀疑苗盼雨与天首市的黑恶势力有关,甚至还会是黑社会团伙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因此他一直暗中派人监视着苗盼雨,要求蹲点监视人员每天都向他汇报苗盼雨的一切动向,可是最近“苗盼雨”的一切行动都很正常,并没有可疑的地方,“苗盼雨”一天到晚准时上下班,大多时间都待在办公室里,也不怎么出外活动,也不怎么打电话,就连闻过喜和东方云的死好像也与“苗盼雨”没有任何关系。向天歌有些迷惑了,是不是摆蕴菲把苗盼雨的定位给搞错了,也许她根本就没有参与过任何刑事犯罪活动,仅仅只是经济犯罪?但是从公安部侦察员田秀苗反映的情况看,好像她认定苗盼雨就是天首市黑社会团伙的人。向天歌还接到公安部下达的命令,要他密切关注刘颂明、周姜源、季喻晖、秦汉仁和苗盼雨等人的一切行动,绝不能让他们离开河东省一步,甚至不能让他们离开天首市。从公安部的这个命令看,他们这些人好像是有问题的,但是他接到命令安排人员监视那些人的时候,周姜源已经不在天首市了,据省****的人说周姜源到上海给母亲治病去了,向天歌通过电话和上海警方联系,让他们协助在各大医院寻找周姜源,最终那边反馈回来的信息是,周姜源的母亲确实在上海治病,但是周姜源却不在上海,他们查了出境记录,周姜源已经出境了。季喻晖的突然自杀也是向天歌没有预料到的……向天歌赶紧把这些情况汇报给公安部,公安部下令对尚未离开河东省的重点人物一定要加强监视,要求向天歌派人二十四小时对刘颂明、秦汉仁和苗盼雨进行监视,不能再出现什么意外。
向天歌突然接到“苗盼雨”外出活动的报告后,他立即警觉起来,为了防止“苗盼雨”外逃,他亲自出马跟踪“苗盼雨”。
路坦平和刘远超从北京回河东的时候在火车已经发觉有人在“保护”他们,陈唤诚因为接到季喻晖自杀、周姜源外逃的消息,他的心情也很不平静,要在路上安排一些工作,因此没有和路坦平、刘远超他们一路同行。
路坦平和刘远超都感觉到味道有些不对头,以往他们从北京回天首都是坐飞机的,而这一次陈唤诚说为了响应中央建设节约型社会的号召,节约行动应该从省委省政府做起,建议大家这次都坐火车。因此路坦平和刘远超只好都坐了火车。在火车上,刘远超和路坦平坐在一节软卧车厢里,里边有两个年轻人好像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他们的行动。
为了试探一下自己是不是已经被盯梢或者软禁,路坦平给苗盼雨的手机上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尽管也是女人,但是他已经感觉出不是苗盼雨,他怀疑苗盼雨可能是被监视起来或者已经外逃。为了配合苗盼雨的外逃,他故意说自己坐了火车,让“苗盼雨”到火车站去接他,接电话的确实不是苗盼雨而是南瑰妍。路坦平在打电话的时候瞟了一眼那两个人,他们好像只是不让他们溜掉,并不管他打电话与否。南瑰妍在接了路坦平的电话后,用自己的手机给苗盼雨打了个电话,汇报了这个事情,苗盼雨笑了,笑得开心而诡秘,当时从澳门过境接苗盼雨的人已经到了,苗盼雨为了自己能够安全出境,特意命令南瑰妍先开车到飞机场,转移警方视线,拖延一下时间。她要求南瑰妍在飞机场不要下车,在机场外边停留一个小时之后再开车去火车站接路坦平。她已经计划好了,她到澳门并不准备停留,直接从澳门坐飞机到新西兰去,路长通已经在那边接应,只要给她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足够了。她坐上车,望着蓝天,望着北方,她情不自禁地流泪了,产生了一去“不复返,关山远,无故人”的感慨……等到车子顺利通过关卡后,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一次回首北方的天空,她脸上露出了几天来少有的微笑,她已经向国外转移了几个亿的资产,这时她考虑的是自己如何在国外过荣华富贵的生活,如何一切重新开始,就连她的哥哥苗得雨的死活她都不再考虑了,她知道哥哥是没救了。她也不再多想那个头发稀疏、满脸苍老的路坦平,因为凭她掌握的情况来看,路坦平是迈不过这个坎儿的。她甚至在思考着路坦平将来会不会被枪毙,国内的报纸上会不会提到她苗盼雨的名字,她甚至觉得很有必要将错就错,以后自己就叫南瑰妍。
南瑰妍生来就是个不善用心的人,苗盼雨准备出逃她一点儿也没有看出迹象,就是苗盼雨让她开车先到机场停一个小时再到火车站去接路坦平她也没有考虑这是为什么。最近她有些春风得意,开着苗盼雨的车,拿着苗盼雨的手机,住着她的房子,穿着她的衣服,坐在她的办公室里,南瑰妍简直有些飘飘然了,好像自己一夜之间真的成了天首集团的老总。有些时候她情不自禁地会模仿着苗盼雨的动作去抚摸那个玉虎,甚至模仿苗盼雨的样子抽烟……
天首机场上空不停有飞机起飞和降落,乘客出出进进,南瑰妍不由自主地又想起苗盼雨说让她去东南亚旅游的事情,她憧憬着有一天自己也坐上飞机,翱翔蓝天……
小车停在机场外边,南瑰妍也没有注意到后边有车辆跟踪她,苗盼雨说不让她下车是怕别人认出开车的不是苗盼雨本人。南瑰妍并没有考虑苗盼雨为什么不让她下车,但是她很听话,始终没有下车。在车上闲得无聊,就翻开自己的手机,上边那条短信她已经看过无数次了,每次看的时候她都会忍俊不禁。
猪找阎王欲下辈子托生成人。阎王问:想托生什么样的人?做工?猪答:早出晚归,太累!问:务农?答:终日劳作,太苦!问:经商?答:市场疲软,太难!问:那尔欲托生什么样的人?答:想托生为吃喝嫖赌自己不用掏钱的那种人。阎王悟且怒曰:狗日的,你也想当贪官污吏呀!
一个小时的时间,南瑰妍是在看短信息和发短信息之中度过的。一个小时过去了,她开车开始往火车站走,到了火车站外的广场上,她把车停稳后从车上下来,在查看整理自己的衣服时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跟随,她扭回头看,发现几个人中间有向天歌的身影。在天野的时候南瑰妍和向天歌打过交道,还曾经帮助向天歌破获过一起劫财杀人案。她是一个外向型的女人,见了向天歌就笑着迎了上去:“向局长,不,现在应该叫你向厅长了,你也在这里啊,又破什么案子?唉,这天首市的治安也确实该抓一抓了。”
向天歌猛然一惊,他是认识南瑰妍的,他以为他跟踪的是苗盼雨,谁知道跟来跟去竟然跟踪了个南瑰妍。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南瑰妍,如果不是他和她熟悉,还真的会把她当成苗盼雨,发型、穿戴都和苗盼雨一模一样。于是就有些不解地问道:“瑰妍,怎么会是你?苗盼雨呢?你开着她的车来这里干什么?”
“向厅长,我是来接路省长的啊。苗总这几天我都没有见到她了,是她让我来接路省长的。”
“路省长怎么会用你来接?省政府办公厅的人多了。南瑰妍,苗盼雨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向厅长,你别不信,路省长还给我打过电话呢,不过是打到苗总的手机上的,我这几天一直拿着她的手机,她说她这几天出去考察氧化铝市场特别忙,因此很多事情都托付给我了。”
向天歌又是一惊,他这几天一直让人监视苗盼雨,监视的人向他汇报说一切情况正常,原来监视来监视去却监视了个南瑰妍,苗盼雨这只狡猾的狐狸可能早就溜掉了。
“南瑰妍,苗盼雨现在到底在哪里?你赶紧跟她联系一下,我找她有重要的事情要了解。”
南瑰妍说:“好的,好的,向厅长,我马上就打电话。”她先用苗盼雨的电话给苗盼雨留给她的那个号码打电话,无法接通,她又翻看自己手机上的已接来电,又给苗盼雨曾经用过的另一个号码打电话,手机里传出“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停机。”再没有其他联系方式了。
向天歌问:“南瑰妍,怎么才能和她联系上?苗盼雨现在到底在哪里?”
南瑰妍摇摇头,忽闪着两只大眼睛想了想,忽然想起苗盼雨说过的话:你注意到我那套衣服左边领子上的那个钻石花没有?那是我请人用高科技手段制作的通信工具,当你遇到危险或者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只要你用嘴啃一下那个钻石花,我就会知道你在什么位置,要么我赶到帮助你,要么让人去帮助你。现在向天歌逼着要她找苗盼雨,她也知道向天歌不是一盏省油灯,如果苗盼雨真的外逃了,向天歌向她要人怎么办?她去哪里找苗盼雨去?于是情急之中她低头咬了一下那个钻石花,刚咬了一下,她就两眼上翻,身子开始倾倒。
向天歌是个老公安,一看那样子就知道南瑰妍没救了。公安在车站广场上让犯罪嫌疑人自杀,影响是很不好的,他急忙蹿上去搀扶住将要倾倒的南瑰妍,命人把南瑰妍抬到警车上,然后让警车迅速开离火车站广场。
刘远超已经感觉到危险一步步向自己逼近了,而根据他的心腹向他传递来的信息分析,东方曙霞很可能就是当年的东方霞,可能就是隐藏在他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而这个炸弹肯定是要爆炸的,一旦爆炸,足以让他身败名裂或者让他粉身碎骨。刘远超自认为自己在官场游刃有余,在情场松柏常青,是河东官场少有的不倒翁,几十年官场生涯,每每逢凶化吉,一路春风,可是这一次他却看走了眼,他没有想到一个花瓶一样的女人会让他危机四伏,怕得要命,因为东方霞确实知道他的秘密太多了,一旦这些秘密泄露出去,他就再也不会是河东的不倒翁了,而且会在顷刻之间倒下。他这次能不能过关,能不能弄个软着陆的效果,就要看这个女人了。他在存在侥幸心理的同时,也担心东方霞是不是已经泄密,担心省纪委和反贪局的人是不是已经盯上他了。他总认为世界上最可爱的是女人,最危险的也是女人,于是他想到目前最好的办法是在自己还有自由的情况下让这个女人非常巧妙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也许随着这个女人的消失,他完全能化险为夷,变被动为主动。他一向做事严谨周密,如果不是太喜欢东方曙霞,如果不是苗盼雨给他介绍的人,如果不是他疏忽大意,他根本不会让她知道自己的任何情况,比如苗盼雨赠的住房,比如在天首集团入的股……
刘远超产生除掉东方曙霞的念头是在北京回来的车上,因此他给东方曙霞打了个电话,让她亲自到火车站去接他,其他没有多说什么。东方曙霞在答应的同时只是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为什么。因为刘远超的做法有些反常,以往他是从不让东方曙霞在公共场合出现在他身边的,这一次他让东方曙霞到车站去接他而不是让政协的司机去接他,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奥妙。
东方曙霞在火车站接到刘远超的时候,觉得今年的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从北京回来和往年大不相同,往年都会有很多人到机场迎接,还要安排几个礼仪小姐微笑着迎上去,把鲜花献给领导们,记者也会不失时机地问一些关于两会的情况和河东以后的打算。而今年的这些代表、委员们好像做贼一样,没有一点儿热烈的氛围,并且还大多是单独行动,这可能与河东省目前的复杂形势有关,在政局风雨飘摇、经济人心惶惶的时候,领导们自然没有欣赏“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喜悦心情了。
来火车站迎接刘远超的只有东方曙霞一个人,虽然他多多少少感觉到有些失落,但是他今天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刘远超上了车,车子启动以后,他从车窗玻璃偷偷地往外边看了一下,确认没有车辆跟踪时才把头往后座上一靠,很疲惫地说:“小霞,南山县我有一个婶子病了,这个婶子对我很好,当年我上大学的时候,婶子靠摘野果卖钱资助我二百多块钱,那个时候的二百元能抵现在的两万啊。婶子病了,我很想回去看看,可是我们从北京回来是要开几天会的,今天如果不回去,怕就见不了老人最后一面了,我又不想让单位的人知道,人山人海地去看望影响不好,你和我去南山县一趟吧?”
东方曙霞听了这话才放心了,刘远超的每一句话都合情合理,看来也只有她和他悄悄回家一趟最合适。于是问道:“现在就走吗?”
“对,现在就走。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能有什么事情,不就是你的专职秘书吗?一切都得围着你转。”
“唉,多么通情达理的小霞啊!将来如果有希望……”刘远超没有把话说完,但是东方曙霞明白他的意思,却没有接腔。她不可能嫁给刘远超,她还等着要看刘远超是如何被抓起来,而刘远超说的也不是心里话,他在走出火车站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南山县有人在等着收拾东方曙霞。那里有一座风景很美的南山,山上树多路险,他准备带着东方曙霞去登一次山,让人在悬崖边上丢下几块石头,把东方曙霞砸死,造成不可预料的自然事故,这样尽管有人会怀疑他与这个女人的关系不正常,不过那也是小事情,只要人民不怀疑是他刘远超谋害了东方曙霞就行……
陈唤诚是带着女儿陈香和叶报春一同下火车的,尽管他反复强调不让其他领导到火车站去接他,但是井右序、欧阳颂和王步凡出于礼貌还是来了。陈香不认识王步凡,却认识其他人,就对他们指着叶报春介绍说:“这是我的妈妈。”
井右序一时有些发愣,陈唤诚死了老婆没有听说续娶,陈香的话让他有些迷惑,又不好多问,叶报春却落落大方地和井右序等人一一握手问好,那样子还真像陈唤诚的夫人。
陈唤诚好像要解释一下关于陈香、叶报春和他之间的关系,又觉得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望了一下灯火辉煌的车站夜景,故意把话题扯到了工作上:“今天的天气还不错,走吧,先到我的住处再谈工作,明天上午开会,只怕咱们一连要召开好几个会议呢。”又望着陈香说,“小香,这几天你就在这里照顾你母亲吧,你和秀苗联系一下,让她们见个面,如果有时间我陪你们吃个饭。”
陈香用手机和田秀苗联系了一下,说母亲已经到天首市了,有时间见个面。田秀苗尽管很想立即见到母亲,但是她现在任务在身,只好说自己一时还来不了,抽时间再说。最近田秀苗一直在寻找凌海天的下落,当她知道凌海天曾经在周大海家里隐藏过时,她暗暗佩服凌海天的胆量,对他更不敢小视了。因为周大海的家就在天首市公安局的家属院内,这么大胆的行为,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出来的,那么凤凰山看守所的韩二宝那里,凌海天完全可能来个“二进宫”。于是她就埋伏在看守所的东墙外围,想看一看凌海天到底在不在这里。她埋伏在这里的时间也是凌海天离开杀人现场的时间,闻过喜被杀以后,凌海天是从看守所的东围墙翻墙进入看守所的,因为他化了装,又是在夜间,田秀苗并没有认出来,还以为是一个小偷,她现在的任务不是抓小偷,因此她没有去跟踪。她正准备打电话向摆蕴菲汇报这个事情,她的手机震动了,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看是摆蕴菲的号码,她赶紧接通,摆蕴菲向田秀苗说了两个事情,一个是向天歌让她转告田秀苗,从南瑰妍的死亡和种种迹象已经证明天首集团的老总苗盼雨已经外逃,天首集团已经陷于瘫痪状态,官员入股的事情从东方霞转过来的资料上看应该确有此事,中纪委工作组下令必须立即“双规”有关人员,不然可能会有更多的人外逃。二是闻过喜在医院里被人惨害,据目击者说是一个化了装的老头干的,闻过喜在临死的时候认出杀害他的人就是凌海天。
田秀苗听了摆蕴菲的话急忙说:“摆局长,刚才我发现一个人翻墙进了凤凰山看守所,没有看清楚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是凌海天呢?”
“小田,不管是不是我们都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凌海天身上可能有枪,也可能有炸药,你千万不要单独行动,你等我赶到以后再说,我把这一情况立即向向天歌厅长汇报。”
“好的,我等着你们。”田秀苗说。
摆蕴菲是接到侦察员汇报的情况在往凤凰山赶的路上接到小田的电话的,侦察员说从凤凰山红旗煤矿转移下山了一个人,看上去像个病人,照顾那个病人上车的是红旗煤矿的矿长凌昊天。侦察员还说这辆小车下山的速度比较缓慢,他悄悄爬上一辆拉煤车跟随在后,可是跟踪到凤凰山山腰时,那辆车突然不见了,因此他才赶紧把这一情况汇报给摆蕴菲。
摆蕴菲是准备上山去查苗得雨的下落的,听了侦察员的汇报,她心中有些惊喜,下山的人是凌昊天亲自护送的,肯定不会是一般人物,当时她怀疑到两个人,一个是制造多起爆炸事件的凌海天,一个是一直深居简出销声匿迹的苗得雨。不过从时间上推断,凌海天刚刚在医院里杀害了闻过喜,不可能那么快又跑到红旗煤矿上去装病人,那么下山的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苗得雨。她同时又想起满军媳妇言情,言情逃出魔掌之后向她详细诉说了自己被绑架的前后经过,也说了她被绑架后住的地方的地形和房子的样式,摆蕴菲从言情的描述中推测她被囚禁的地方可能是凤凰山别墅,她派王太岳带着言情去凤凰山别墅搜查了一次,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只有一个新来的老头在看门,一问三不知,问他是谁介绍来的,他说是在劳务市场被人找来的,不过经言情证实她确实是被囚禁在凤凰山别墅里的,那处别墅是苗盼雨从别人手中廉价买来的,一直闲置着。
摆蕴菲同时接到两个十分重要的情报,她立即向向天歌请示支援。向天歌自从到省公安厅上任之后,可以说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那么多的大案要案要破,破不了他就无法向上级交代,可能连他这个主持工作的公安厅副厅长都得完蛋。他与摆蕴菲一合计,准备兵分两路,一路由向天歌和王太岳带人包围凤凰山别墅,抓捕凌昊天和苗得雨,一路由摆蕴菲和周大海带领去搜查凤凰山看守所,不管凌海天是不是在那里,都要假设他就在那里。但是他强调了一点,夜间要围而不攻,包围圈尽量扩大,不能让包围圈内的一只狗、一只鸡逃到包围圈外边去,他知道天首市的黑社会成员都是亡命之徒,行动必须在保证没有牺牲的情况下进行,再不能让公安干警牺牲了。
摆蕴菲在回天首市公安局的路上,已经给王太岳打了电话,让他通知周大海和所有干警紧急集合,说有统一行动。具体的任务她没有说,她怕周大海走漏风声。经过分析,种种迹象表明已经外逃的苗盼雨很可能就是天首市黑恶势力的女老大,她逃跑之后二号人物很可能就是周大海或者凌海天。一旦周大海知道了行动方案,可能要坏了缉拿凶犯的大好机会,如果这一次让凌海天、凌昊天和苗得雨再逃掉,想再抓捕他们就困难了,她这个公安局长也只好引咎辞职了。为了达到瞒天过海的目的,她故意和周大海通了电话,说以往的排查,他们只注意地面上,这一次一定要深入到矿井下边去,把煤矿下边的人过一下筛子,不管是外地人还是本地人,一定要一个个地弄清楚他们的真实身份。关于凌海天和苗得雨她对周大海只字未提,但是周大海明白这次行动是针对凌海天和苗得雨的。
自从苗盼雨外逃之后,周大海确实充当了黑社会老大的角色,苗盼雨在出境之前曾经和周大海交代了一件事,那就是必要的时候可以除掉凌海天,尽量保护她的哥哥苗得雨,如果保护不了苗得雨,那就让他死,反正他是犯了死罪的人,尽量不要让他落入警方之手,不要让周大海暴露自己。至于苗得雨究竟犯了什么样的死罪,苗盼雨没有说,周大海也没有问。在摆蕴菲和周大海通电话之前,他已经知道苗得雨转移到凤凰山别墅去了,因此听到摆蕴菲说到井下去排查的话时,他的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笑容,在他看来,女人就是女人,用头发长见识短来形容女人真是太合适不过了。他甚至在心中打起了这样的算盘:自己目前并没有任何暴露身份的地方,如果近期他能够把天首市黑社会的残余人员除尽,那么他就是一个英雄,将来自己爬到局长位置上也不是没有可能的,那么最好的捷径就是在打黑除恶的时候让摆蕴菲也壮烈殉职,让所有的歹徒死掉。
向天歌知道摆蕴菲是个急性子,李宜民去北京治病她都没有去陪护,目的就是为了彻底侦破天首市的一连串案件,不然她这个公安局长也得辞职。他怕摆蕴菲急火攻心,造成警员伤亡,特意又打电话把自己围而不攻、疲惫歹徒的计划重复了一遍。他告诉摆蕴菲,让她带领的那一路人马一定要把凤凰山看守所围起来,并且要从两公里以外包围,天一亮就步步为营地搜索前进,现在是春季,没有青纱帐,对那些破窑洞及乏墓坑都要特别注意,因为他们面对的是穷凶极恶而又相对狡猾的歹徒,特别是凌海天,他是侦察兵出身,比一般的警察功夫都好,绝不能在夜间强攻,一定要等到天亮之后再采取行动。摆蕴菲刚开始对“等到天亮之后再采取行动”的命令有些接受不了,在向天歌的一再劝说下,终于接受了这个方案。因为进攻时间不到,她就想起自己的丈夫李宜民,李宜民到北京治病她也很想陪伴在身边,可是案子没有破她实在脱不了身,现在她特别牵挂李宜民,就给丈夫打了个电话:“宜民,在那边怎么样?”
李宜民在电话上说:“小菲,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不用挂念。”
李宜民越是说不用挂念,摆蕴菲却越发挂念。“老李,你去北京治病,作为妻子我应该陪伴在你的身边,可是天首发生了那么多的大案要案,我是公安局长,破不了案就没法向组织上交代,没法向市民交代,没法向你这个省委副书记交代啊!”摆蕴菲忽然哭了,她从来没有这样的难过,不能照顾丈夫她难过,案子破不了她更难过。
“小菲,你怎么又婆婆妈妈起来了,这可不是你摆蕴菲的性格啊。”
“宜民,真是对不起,你到北京治病是需要亲人在身边的,梅子今年要考大学不能在你身边,我要破案也不能在你身边,难为你了……”摆蕴菲有些说不下去了。
“哈哈,我这边很好,你不要担心。对了,昨天我梦见马克思了,他说小李呀,你可要好好为人民服务啊!”
“宜民,你总是那么乐观……唉,等天首市的系列案子告破以后,咱闺女我也不管她了,就去北京陪着你去,尽一个妻子应尽的职责,一分钟也不离开你……”
“好,好,我等着你,也非常想念你,祝愿你早日凯旋……”
“谢谢。”摆蕴菲“谢谢”两个字刚刚说出口,已经满脸泪水,她知道一个病人最需要的是亲人待在身边,可是她现在实在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