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气派的古典式大客厅里,周欢面容憔悴,泣不成声。
她已经伤心欲绝地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告诉了刘妍媛:她怎样在一个陌生女人无数次突然来电之后关注起来。一开始她毫不怀疑新婚丈夫对自己的一心一意。但是,她却在无意中发现了丈夫手机里的几张自拍照片,照片上自己的丈夫和一个陌生女人在一起庆祝不知是谁的生日。女人妖娆妩媚,与她相比有过之无不及,两人看上去非常亲密。
她隐忍着,不动声色。一天,张宇磊打电话问她,她丈夫的办公楼是不是在某某路上?在她的再三追问之下,他才吞吞吐吐地告诉她说他下班回家天天路过那里,经常看到钟景顺和一个漂亮的女人坐在一家沿街的咖啡厅里像情侣一样有说有笑依偎在一起。她这才回忆起来,丈夫生日那天根本不在家,说是陪客户吃饭,三更半夜才醉醺醺地回来的。
当她愤怒地质问丈夫时,他还百般抵赖。最后在几样证据之下,钟景顺对自己移情别恋供认不讳,还吃了秤砣——铁着心肠,坚决要同周欢离婚。
“怎么会这样呢?”刘妍媛心里感叹。幸福真是一座空中楼阁啊!两人甜甜美美的结婚照还簇新地挂在墙上,转眼间物是人非。昔日让人羡慕、比翼双飞的鸳鸯就变成了薄情郎和满脸泪水的怨妇。
“钟景顺已经两天彻夜未归了,看来他是下定决心了。媛媛,我现在是一点主意都没有了。你平时考虑问题比我全面,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呢?”周欢面色苍白,眼睛肿得像是两只核桃一样。
“你有没有和家里人说?”
“嗯,说了。”
“他们是什么意思呢?”刘妍媛问道。
周欢不停地抽出一张张餐巾纸抹泪:“我妈妈叫我决不要让钟景顺达到目的。妈妈说这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成全那对狗男女!”
成功的婚姻需要两个人的共同努力,而婚姻失败仅需一人之力。
——赫鲍特·塞缪尔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刘妍媛问道。
“我现在除了恨钟景顺之外就是怨,怨自己的命怎么这么不好。人家是白头偕老,我却是新婚半年就被人抛弃,我怎么这么倒霉?”周欢说着,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刘妍媛把周欢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希望周欢的心里能够平静下来。她在默默地思考着到底该怎样合理地处理这件事情,这时,她突然间想到了一个人。
“结婚离婚可都是大事,像我爸妈那样靠感性头脑,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以后后悔都来不及。所以,这事一定要慎重考虑才行,要多听听别人的意见,特别是专家的意见。”
“你说的是没错,可是,哪里去找什么专家呀?”周欢失望地问道。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倒可以介绍你认识一个专家。”刘妍媛说。
“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了,你就直截了当地说吧!”周欢耷拉着头,眼睛失神地透过玻璃茶几看着地板。
“她是我好朋友程佳妮的妈妈,资深的婚姻问题心理咨询师。我想,她提出来的解决方法一定比我的更有价值。”
王玲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听了周欢的讲述之后,沉吟了一番。
“其实,欢欢姐姐,我很早就想问你一句话了,不知道该不该问?”刘妍媛犹豫着。
“和我都这么好的朋友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是想问,你和钟景顺之间到底有没有过爱情?”刘妍媛问道,在她看来,这可是整个问题的关键所在。
“这个,我也说不清。”周欢一下子被刘妍媛问住了,“我只是觉得要嫁一个事业成功,有一定经济基础的男人,钟景顺当初又对我挺好,所以……”
“那么他对你呢?”
“至于他……如果按他现在这么见异思迁来看,也许当初他只是看中我的相貌而已吧!”
“昨天,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恕我直言,我的想法是:既然婚姻没有了爱情做基础,那么就是没有根基的大厦,哪怕表面再完美无缺也是有巨大隐患的。按照我的想法,你应该快刀斩乱麻,早点把这桩婚姻结束掉。”刘妍媛鼓足勇气说出来。之所以把话留到这天再说,她有自己的打算。倘若说得不对,王玲也还可以“补救”,不会让自己的话起反作用的。
周欢听了目瞪口呆:“媛媛,你不是一直主张维护住婚姻还一直努力让你爸妈破镜重圆的吗!怎么却对我提议说要离婚呢?我实在不太明白。”
“我说的维护婚姻是抢救‘有药可救’的‘垂死’婚姻。就像让一对夫妻复婚也是要有感情基础作前提一样。他们只是因为生活琐事闹得不愉快,而并没有什么原则性的大错误。”
刘妍媛继续解释道:“而现在的情况就不同了,夫妻只要有一方有了外遇,而且执迷不悟,那么这‘致命伤’恐怕就病入膏肓,很难起死回生了。”
“媛媛,你说得太对了。我的意见可以说是和你不谋而合。”王玲微笑着说。刘妍媛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不禁暗暗伸了伸舌头。
“王阿姨,你的意见是……”周欢急切地问道。
“像媛媛说的那样快刀斩乱麻。”
周欢眼睛里充满着泪水,迷惑地看着王玲。
王玲起身坐到周欢的对面,循循善诱道:“你想,婚姻代表了什么?它代表了爱情和责任,缺一不可。而现在你的婚姻里,这两样都不复存在。虽然这有些残酷,但你一定要去勇敢地面对。就像《分手快乐》里面一句歌词唱的那样‘他宁可为别人撑伞,你又何必为他等在雨中’,你说不是吗?”
“话虽有理,可……可是这样一来不是让钟景顺称心如意了吗?”周欢不甘心。
“青春是耽搁不起的,你可千万不能犯傻,去和他这样耗着呀!这样到最后,你依然不能得到什么,而他仍旧可以背着你去和别人幽会的。”刘妍媛苦口婆心地劝着周欢,她知道人在痛苦中很容易迷失方向,她不想看着她的知己继续忍受痛苦。
“对了,周欢,现在这么早发生这样的事,对你来说其实是不幸中的万幸,倘若你是在中年时碰上呢?与其有一个表面完整的家,不如早些放弃名不副实的婚姻。”
周欢垂泪不语,心中依然不舍。
“你知道吗?我这里有许多家庭出现第三者的案例,我在面对这些受害者的时候,最常对他们说的一句话就是:‘当别人义无反顾地背叛你的时候,即便你心中仍然有爱,也要坚强地昂起头来。’”王玲殷切地说道。
周欢低着头揩泪,她心中的委屈和感动同时迸发,让她自己都控制不了。
王玲不厌其烦地娓娓道来:“婚姻对现在的女性来说,并不意味着生活的全部,更不意味着妥协和容忍。何况,现在你还很年轻,很漂亮。”
周欢的信心随着“离婚”事件而一点点地消失殆尽,王玲的话让她渐渐抬起头来,脸上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这时,她看到刘妍媛的脸上充溢着她们之间常有的鼓励微笑。
“周欢,任何时候,你都要记住,幸福是自己的,要靠自己把握。枯木也能逢春,离了婚的人照样能寻找到自己的真爱,你说对吗?”
周欢终于点头了,感动和伤心两种情绪使她语无伦次,泪流满面。但她还是对着王玲和刘妍媛努力地笑了笑,表示自己心中的感激。
刘妍媛牢牢地握了握周欢的手,向她传达着一种不言而喻的信心。王玲也慈爱地靠近她,鼓励地按了按她的肩。
夜深了,上海的冬夜凝重而又寂静。夜色像浓重的墨水一样把世间万物都掩在自己的色彩里了,若不是偶尔从几户人家的窗户透出来的电视机亮光,让人简直能怀疑这座城市是否也酣睡了。
刘妍媛并没有睡。她懒懒地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小说,心不在焉的目光却不时地游离于书本。好朋友婚变这件事一直萦绕在刘妍媛的心头,好似她自己遭遇到不幸那样使她难过,久久难以排遣心中的沉重。
她不禁想到了《芝麻街》。这部深受观众欢迎的儿童电视节目中,几乎没有爸爸妈妈角色的出现。这究竟是想让孩子们早点熟悉家庭以外的天地,还是因为现在的家庭本来就没有固定模式?
“为什么有些人想到家庭以外去寻找爱呢?”她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家不是最能得到爱的地方吗?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甜蜜到初为人父人母的欣喜,从幼雏离巢、长大独立的惊喜到乌鸦反哺、羔羊跪乳的欣慰,哪一样又是从家庭以外可以获得的呢?至少在她看来,有家的人去爱第三者,是不负责任的表现;第三者去爱有家的人,是缺乏理智也不够道德的行为。
夜色愈发浓重了。严寒被玻璃隔断了,屋里只有温暖。刘妍媛的心里却有些凄凉……
不久,刘志国到女儿创办的公司走马上任了。
刘妍媛和徐艳都惊喜地发现,公司的支出比原先她们自己的预计有了明显的减少。对店面的每一笔开支,刘志国都会用自己最擅长的统计数学仔细计算,必需的设备一定要最先进的,其他的材料、设施也要高标准,但只要二手设备能管用,那就还是买二手的;国产的设备能用的,就不买进口的。新店的初期建设处处体现了他精打细算、勤俭创业的风格。
这一天,刘妍媛拿着新设计好的图纸兴冲冲地赶到厂里,看到刘志国正在办公室埋头认真地计算。她的工厂位于上海市郊的一个创业园区,聚集了一批有一定规模和影响力的时装公司。当初刘妍媛选中这里,也是因为在这儿,她会有机会得到更多的客源,获得更好地发展。
“爸爸,”刘妍媛撒娇地拍了拍父亲的肩,“你呀,也得休息一会儿了。”
“马上就好,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呢!”刘志国头也不抬地苦干着。
“先缓一缓吧!”刘妍媛上前轻轻地夺下了爸爸的笔,“这次你可是‘媛创’的大功臣啊!怎么能累着你了?”
刘志国也不言语,“呵呵”地冲女儿开怀一笑。在女儿的“熏陶”下,他也逐渐习惯把情绪通过表情和肢体语言直接传递给亲人了。
刘妍媛故作神秘地冲刘志国说:“爸爸,你知道店里的员工怎么评论你的吗?”
“哟,在女儿手下当个会计就要被人评论。”刘志国无奈地笑了笑,不过还是表示出强烈的兴趣,“好啊,我倒想听听人家怎么说。”
“人家说呀!考得出证书不算稀奇,一定要有真才实干才行。现在啊!英雄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刘妍媛故弄玄虚地说完,注意着刘志国的表情。
刘志国一听怔住了,像是没听懂什么意思似的呆着一声不吭。
这分明就是徐艳说的嘛!这样的口气,这样的句式,是多么陌生,又是多么熟悉,被女儿惟妙惟肖地一模仿,就好像徐艳就站在他身旁说话一样。想起昔日的妻子,刘志国的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伤感和惆怅。
刘妍媛一看,心里明白刘志国已经猜出了个大概,明知故问道:“咦?你不想知道是谁说的吗?”
“不感兴趣。”刘志国皱起了眉头,闷闷地说了一句,又提起笔开始工作了。
“真扫兴。”刘妍媛拉长了脸埋怨道。
她也不再和父亲言语,站起来兴致勃勃地朝办公室外的制衣间和设计室一路走去。经过流水线的时候,工人们都在专心致志地剪裁、缝制、熨烫,刘妍媛怕她们分神,准备疾步静悄悄地走开。可就在这个时候,车间主任喜气洋洋地叫住了她:“刘总啊!等一等。”
“哟!李师傅,我正想找你呢!”刘妍媛微笑着问道,“最近成品质量把关把得如何啊?”
“嘿,那还用说!”李主任翻开质量记录本,恭恭敬敬地向她汇报工作说,“次品率一直在下跌,比刚开始时整整低了两个百分点。合格率将近百分之九十九点六了!”
在员工们的眼里,身为总经理的刘妍媛不仅年轻、漂亮,而且能干。虽然一眼看上去像是邻家的乖乖女,但实际上是个典型的女强人,可以说是少有的才貌双全。因此,大家都对她心服口服,十分敬佩。
“好。李师傅,你转告工人们说大家辛苦了!让她们继续好好干,干得好干得差,公司会严格恪守原先订出的奖罚制度的。”
“哎,是,我一定转告,让她们再加把劲。”李主任回答道。
“还有,”刘妍媛叫住了转身准备离去的车间主任,“李师傅,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不过,你放心,你作出的成绩我们心里都有谱。”刘妍媛俨然一副老总的姿态。
“哪里,哪里,刘总过奖了。”李主任谦虚地说道。
“李师傅,之前我们也曾经听说过一家服装公司因为次品率过高,失去一个大合同的事情吧!现在,公司专门开了大会,让每一个人从这件事里吸取别人的教训,大家都应该明白产品质量对我们公司的重要性了。”刘妍媛严肃地说,“所以,你也务必不要放松,保持质量的稳定性,争取做到合格率只升不跌。”
“我明白了,刘总,您就放心吧!”李主任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当她走进设计室时,几个新近招募来的资深设计师,正在全神贯注地工作。她深深地感动了,细心地察看了他们的几幅设计稿之后,称心如意地朝徐艳的办公室走去。
徐艳不在,留在桌上的纸条有她娟秀的字迹,说是去徐家汇的门店考察员工的工作情况了,午饭前就回来。于是,刘妍媛自己惬意地靠在沙发转椅上,心满意足地环视着四周。
这是一个面积不大的房间,既是办公室也是客户接待室。整个空间里只摆放了一张宽大的榉木贴面办公桌,一套电脑,几把牛皮靠背椅子和一只宽大的米色布艺沙发。这间办公室与其他办公场所最大的区别在于温馨,刘妍媛把它当作了自己的另一个家,所以刻意装饰成了这样。办公桌正前方的墙面上挂着一幅毛笔书写的牌匾,上有“原创就是生命力”几个刚劲有力的大字。另几面墙上则挂着一系列拍摄精美的“媛创”宣传海报,刘妍媛自己穿着“媛创”的服装,把时尚、动感、靓丽的身影留在了车间、走廊、办公室的每一面墙上。
刘妍媛正自个儿美滋滋地欣赏着从无到有、白手起家搞起来的事业,刘志国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有一丝不安的神情。
“哎呀,我想你这小姑娘到哪里去了,原来一个人躲在这里,倒怪悠闲的嘛!”刘志国开玩笑地挖苦道。
“人家只不过刚刚放松一下嘛!”刘妍媛辩解道。
这时候,她注意到刘志国似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爸爸,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当然啰!”刘志国什么话也没说,递给女儿一本本子。
“销售信息?”刘妍媛看着封面上的字问道。
“对,本子里面有我刚刚整理好的销售情况的数据。这里的销售仅仅指的是三家门市部的情况,不包含厂里直接接到的订单。”刘志国解释道。
“你要我看什么呢?”刘妍媛纤细的手翻动着纸页,有些不解地问道。
“看每个月的数字,然后再相互比较一下。”刘志国手指着纸,提示道。
刘妍媛皱起了细眉,不耐烦地说:“爸爸,你明知道我一看到数字就头疼,你就直接说给我听吧!”
“你真是懒得可以啊!”刘志国轻轻地戳了戳女儿的脑袋,“我给你看的这些数字就表明一个问题,那就是门市部的销售服务上一定有问题存在。”
“服务上有问题?怎么会呢?就是有,数字上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呢?”刘妍媛十分纳闷。
两人正要争论,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高跟鞋的声音,徐艳疲惫地伸展着身体走了进来。她对一旁的刘志国假装没看到,径直笑眯眯地问刘妍媛说:“今天什么事呀?这么热闹?”
“喏,爸爸说从账本上能看出什么……门市部的销售服务上有问题,我才不信呢!”
“不信,先听我说了你再下结论,好不好?”刘志国退一步说。
“好吧!”刘妍媛耸了耸肩,表示同意。
徐艳也赶紧倒了杯水,坐下来听刘志国解释。
“这当然看得出咯!”刘志国大声地说,用平时和别人辩论的姿态说道,“从二月份开业到三月份,销售情况虽然一直居高不下,但是从第五个月起,总体是在走下坡路的。”
刘妍媛低着头翻看本子,表示默认。
“问题在于,因为服装每个季节都不断地推出新品上市,我找不出原因,而且‘媛创’的服装是有口皆碑的,两个店面所在地段的客流量也是非常稳定,有增无减的。那么每个月的小数额递减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呢?”刘志国用问题的形式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给你这样一说倒还挺有道理的呀!”刘妍媛恍然大悟,微笑着点头。
“那按你的推断就是问题出在了三个门市部的营业员上。”徐艳平静地问道,心里暗暗对刘志国的细心和聪慧钦佩。
刘志国听到徐艳的声音,犹豫了一下,害怕惹负责公司管理的徐艳不高兴,于是谨慎地说:
“嗯,大概……就是这样。我今天提出这个意见其实也是为了公司好。虽然现在递减的数额占到的百分比小得简直可以忽略,但是小洞不补,大洞吃苦啊!这个问题终究对于公司是个不小的隐患,毕竟门市部是我们公司的脸面、招牌啊!”
“道理是有的。可是具体有什么可行的办法吗?”刘妍媛对于这次不期而至的家庭式会议十分欣喜,为了让两位主角多开口,她要父亲发表自己的看法。
“让我想想,办法我倒是还没想过呢!”刘志国回答说,“这件事你妈妈在行,我可是一窍不通的。”
徐艳正斜靠在沙发上,样子看上去有些疲惫。听了刘志国的话,她思考了一会儿后说道:“哪怕没有这个漏洞,我们也不能再安于现状了,越来越多的后起之秀很快会夺去我们的顾客的。我觉得有必要改进对门市部员工的公司制度了。”
“要改进制度?”刘妍媛问道。
徐艳振作起精神,亮出了自己的观点:
“对。我的意思是找出一个最具竞争性对手的业绩数字放在员工最看得见的地方,随时随地地进行比较。而且,我准备对营业员进行数字化的评测,每个人的工资就是他的劳动所得,一份耕耘一份收获。”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这样可以用奖金来鼓励人人全力以赴。”刘志国点头表示同意。
刘妍媛笑着说:“妈妈不愧是专家啊!不过,我也想出来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刘志国和徐艳异口同声地问道。脱口而出以后,他们都意识到了刚才的巧合,他们都怕女儿嘲笑,自己却不好意思地笑出声来了。
刘妍媛见他们终于笑了,非常高兴:“其实办法也不是我想的,只是仿效国外企业的做法啦!我们可以派秘密顾客啊!”
“秘密顾客?”
“对啊!我们可以招聘几个行家或是普通顾客,让他们到店里购物。这个时候店员的表现是再真实不过的了,这样行家可以考评他们的专业素质,普通顾客呢则可以提出他们觉得应改进的地方。”
刘妍媛站起来,兴奋地说着自己的设想,在父母面前快乐地晃悠着:“如此一来,我们再针对他们的弱点进行培训,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刘志国和徐艳也被女儿的话吸引住了,对她的办法赞不绝口。
“到底是小青年,思想活跃!”刘志国伸出大拇指,对女儿说。
“哟,”徐艳大吃一惊,问刘妍媛,“你爸爸是什么时候学会夸你的呀?”
刘志国习惯性地“嘿嘿”一笑,刘妍媛看了父亲一眼,笑着说:“现在,爸爸在我的‘培养’和自身的不断努力下,改变远远不止这一样呢!对吧,爸爸?”
“还‘培养’呢!真是没大没小。”刘志国故作生气,徐艳抿着嘴在一旁偷笑。
走出公司一起回家的路上,刘妍媛和刘志国两人一路上破天荒地话题不断,海阔天空、无所不谈。
刘妍媛暗暗地想:爸爸的心情一定和自己一样不错吧!可是,自己一方面是为公司初期顺利的发展高兴,更主要的是因为自己的公司居然无意中成为了一个他和妈妈可以继续相互接触的媒介而兴奋不已。
那么爸爸又是因为什么产生了好心情的呢?想到这儿,刘妍媛真希望自己能钻进爸爸的肚子里了解到他的想法,这样,她就能主动地采取新的方案了。然而,目前,她除了见机行事之外,实在是毫无办法了。
这天,他们父女俩有说有笑地刚刚走出电梯,就迎面碰上了正独自在走廊里来回溜达的叶明辉。
“哟,叶叔叔,你怎么有空来我们家了?快请进,请进。”刘妍媛忙不迭打开房门,刘志国热情地把叶明辉让进屋里。
“你看,你看,这偶尔来一次寒舍,还带什么东西。我和你那么熟了,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呀?”刘志国笑着说。
叶明辉勉强笑了笑:“我今天想请你陪我喝几杯酒,难道还要你去买酒不成?”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喝酒了?不会是借酒浇愁吧?”刘志国看叶明辉的神情不对,开门见山地问道。
叶明辉苦恼地皱紧了眉头:“咱们先不说这个,干两杯再说。”
他说着从手提袋里拿出了刚从超市里买来的两瓶花雕酒。
刘妍媛见状,忙上前说:
“叶叔叔,不怕你听了扫兴,倘若你想借酒浇愁的话,这李白就有‘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之说。如果你想好好和我们商量事情解决办法的话,我劝叶叔叔还是以茶代酒的好,这样头脑也清楚些。”
“媛媛说得对,况且你老哥肝不好,只能委屈你了,就算体谅我一下,啊?”刘志国开口说。
“好吧!”叶明辉有些失望地收起酒来。他是个重情谊的人,总不能为自己的一时痛快伤害朋友的健康吧?
“叶叔叔,你是不是又和惠兰阿姨闹矛盾啦?”一会儿工夫,刘妍媛就端来了上好的龙井茶。
一提到这个话题,叶明辉像是得了软骨病一样无力地倒在沙发上,无奈地点了点头:
“自从上次你和徐艳姐劝了我之后,我的确也试过去改变生活,尽量对惠兰大度些,对自己的要求严格些。可是努力非但没有起作用,惠兰却得寸进尺,更加处处找我麻烦和我吵架。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刘志国听了一头雾水,刘妍媛忙向他叙述了上次他们见面的经过。
“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刘志国发自肺腑地说,“当初我也一度痛苦过、消沉过,但是,这些对婚姻一点好处也没有。直到现在,我回想起一些事情,才恍然大悟,其实很多时候,我们只是凭着自己的猜测和理解,倒反而误解了对方的原意,所以,我想你倒可以试着问问蔡惠兰,她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
“说不定惠兰阿姨心里的想法和你不谋而合呢?这样一来,你们不仅可以消除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还可以避免以后有些矛盾的产生呢!”刘妍媛看着叶明辉眼睛里的血丝和满脸的憔悴,急在心里,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叶明辉这天在刘妍媛家坐到很晚,刘妍媛和刘志国父女俩真心诚意的建议和劝说让他焦躁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父女俩送他出门的时候,叶明辉的心情已经舒坦了不少。他走出大楼,痛痛快快地呼吸了一下,觉得胸口不那么憋闷了,父女俩的话让他原本暗淡的生活,似乎又有了一丝值得期盼的亮光。
他转身朝身后的窗户望去,对父女俩挥了挥手,就飞快地大步朝家里走去。
整整两个月,徐艳都在紧张地执行这一项大家讨论出来的任务,力求做到卓有成效。在这过程中,刘妍媛替她找来了两个忠心耿耿的秘密顾客:好朋友程佳妮和周欢,刘妍媛答应她们的条件是可以选购在价格八百元以内的“媛创”服饰,倒也乐了两人。她们一直是“媛创”服饰的忠实追随者,对刘妍媛设计的衣服爱不释手。
月底的那一天,刘妍媛和徐艳早早地来到了刘志国的办公室。
刘志国受宠若惊,冒出了一连串的问号:“哟,今天一大早怎么了?都到我这儿来报到了?莫非媛媛升我做总经理了?”
“你爸爸这嘴是越来越能说了!这也是你培养出来的?”徐艳笑吟吟地问女儿。
“哪里啊?”刘妍媛嘴上谦虚,继而把矛头转向刘志国,“爸爸,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明知故问啊!我们是特地来看看一个月来我们的劳动成果如何的。”
“噢,原来是这样啊!”刘志国慢条斯理地取出了本子,引得两人急不可待。
“到底是好是坏?你就别再卖关子了嘛!”刘妍媛对他的慢动作强烈抗议。
“就是嘛。”徐艳也表示反对。
刘志国抵挡不住两人施加的压力,脱口而出:“好,好,好。”
徐艳克制了自己急切的心情,接着问道:“你具体说说看,到底怎么个好法?”
“没有比上月的销售金额递减,相反,除去秘密顾客的消费金额外,还上升了十分明显的一点五个百分点。”刘志国不露声色地汇报道,其实他的心里也早乐开了花。
刘妍媛和徐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得很开心。她们夺过本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个究竟。
“走,”刘妍媛欢呼雀跃,准备抓住这个大好时机,她提出:“我们一起去徐家汇吃午饭,还可以顺便到店里去奖励他们一下,顺带着还可以突击检查一番。”
刘志国和徐艳迟疑着相视了一眼,终于难却盛情。
刘妍媛见他们没有拒绝,忍不住欢呼了一声,激动不已地一手挽住爸爸,一手挽住妈妈。刘志国和徐艳也被她的快乐情绪感染了,三人一同微笑着走出了创业园区,直奔徐家汇。
这天,徐艳与父女二人分手后,回到自己的小家,内心空落落的。一人独自面壁,她感到很不是滋味。做些什么事才好呢?她打开电视,调试了几个频道,也不知自己想看什么,于是又关上了电视机。
然后,她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她想到了前几天买来的几套贝多芬的钢琴曲,就将碟片送进了vcd。音箱立即像酒瓶一样,泉涌清纯飘香的曲子。她顿时如沐春风,心中的烦躁也渐渐停止了喧嚣。
爱的故事
四月三十日 多云
我近来悟出了一个道理:离婚后的创伤不能全靠被动地等待时间将它淡化,而是应该自己主动地去寻求机会愈合。
当我被黑暗完全包围住的时候,女儿不能陪伴在我的身边,工作成了我生活中的唯一光亮。正像上主对亚当说的:“你一生日日劳苦才能得到吃食,你必须汗流满面才有饭吃。”这虽是上主的惩罚,但也是对人的祝福,人经过汗水,使不幸最终变为了幸运。
的确,“流泪洒种的,必欢呼收割。”
这些日子来,每天为公司忙于奔波,现在已经略微尝到了创业成功的甜头。女儿的“媛创”经过一系列的坎坷风波之后,如今总算发展得一帆风顺。不过,话说回来,这还得益于志国的鼎力相助。他的加盟,的确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给“媛创”注入了一股奔涌的新鲜血液。
虽然与志国在一起工作,心里怪别扭的。但是,他的业务水平显露出他的确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脱离了医生的职业之后,他能快速地转变角色,适应新的工作要求。他提出了好多建设性的意见,帮助公司及时发现问题,使“媛创”能够继续前进。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藏龙卧虎的“媛创”,他丝毫不比别人逊色。
哎呀,不知不觉间夸奖了他那么多话。我今天是怎么啦?
以前,我不是总以为志国只专心自己业务,无暇顾及妻儿家庭,还为此和他闹过矛盾的吗?按照常理,要爱一个“完美”的人不难,要爱一个有“缺点”的人却不容易。难道,真正的爱还需要足够的大度去接纳和宽恕他生活中的“不完美”的一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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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艳是个在生活上精打细算的女人,但这并不说明她像眼下上海众多的家庭妇女一样不懂得享受生活,亏待自己。她们往往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好像凡是每一分钱用在自己身上都是在浪费一样,一时半会儿不在意地花了,过后总是懊恼老长一段时间。徐艳的“省”是用在节骨眼上的。超市里廉价的生活实用品她会拣上两样,而衣服等物品就会光顾淮海路上的百货公司;有便捷的公交车线她绝不会去打的,除非时间紧急。
在女儿的服装生意越来越红火之后,她这个hr总监却依旧骑车上下班,因为公司在徐家汇的店址离家不远,乘车拥堵,还要走许多路。一句话:既省钱,又方便和节省时间。
唯一让她心里有些疙瘩的是:刘志国走的也是这条路,而且乘车更方便的他,一直坚持天天骑车。徐艳从女儿口中得知他说“年纪大了,再不注意锻炼,早晚得僵掉”。原来,他想利用这点时间进行充分的运动。
这天,徐艳在上班路上碰到了刘志国。她若无其事地和往常一样不快不慢地骑着车,刘志国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这条小路是他们习惯穿的捷径,虽然弯弯曲曲的,得拐好几个弯,但不像大马路车水马龙的那样拥挤,只有三五个行人急匆匆地赶着去上班。
徐艳骑着、骑着,突然觉得车轮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忙靠边停下。还没停稳,两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人,一把夺过她车前兜里的背包,飞车而逃。徐艳这时才醒悟过来,开了窍似的大喊:“捉强盗啊,捉强盗啊!”
只见刚才还骑得慢条斯理、被自己甩在身后的刘志国像一阵风似的从自己身边呼啸而过,径直朝两个抢劫者追去。
徐艳惊呆了,大脑一片空白,连嗓子似乎都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是志国!”徐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徐艳手忙脚乱地拨通了110报警电话。
待她挂掉电话,扔掉先前卡在车轮里的几根铁丝,再心急火燎地朝前骑去追赶刘志国的时候,才走几步,就迎面碰上了气喘吁吁、满面通红,正往回赶的刘志国。
“哟,你这是怎么啦?”徐艳惊讶地发现刘志国手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还在往外渗着鲜红的血,身上雪白的衬衫上还有一大块和地面摩擦过的痕迹,不由得惊恐万状。
“对不起,徐艳。”刘志国满面愧色,只字不提自己,“他们有两个,我没能对付得了,包还是被他们抢走了。”
“别提包了,”徐艳的眼睛湿了,焦急地问,“你的手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刘志国不好意思地笑笑:“噢,这两个坏小子身上还带刀呢!我没防备,不小心给他们划了一下。”
刘志国说着,低头摸了摸伤口,故作轻松:“好在划得不深,没什么关系,待会消消毒就可以了。”
刘志国突然想起来:“你包里装了些什么东西呢?损失大吗?”
“里面有一张活期存折,存了一千元,恰好没设密码。除了这个,钱包里还有两百元现金,是准备存进去的。另外就是一张一百多元的交通卡了。”
“哟,损失还挺大的。”
“都怪我自己不好。路上好几处都有宣传的横幅,我看了总是不以为然,没放在心上。要是防范意识强的话,也不至于如此。”
两人各有心事地重新上路。一路上,徐艳不住关切地询问刘志国是否还好,刘志国却又一再地对她表示歉意。他们一同出现在办公室的那一刻,刘妍媛又惊又喜。可是,当她注意到两人不正常的表情和父亲手上的鲜血时,马上惊恐地意识到他们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刘妍媛急忙迎上去,让他们先坐下。很快,她就从两人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爸爸,你还好吧?别的地方没有伤着吧?”刘妍媛心疼地帮父亲拍着灰,关切地问道。
“没有,我还好啦!倒是你妈妈被吓了一大跳。”
在说话的间隙里刘妍媛拿来了小药箱里的酒精棉花、纱布、金霉素软膏和胶布,刘志国赶忙接了过来。
“我笨手笨脚的,让妈妈帮你包吧!”刘妍媛一边说,一边朝徐艳暗使眼色。
“没事,我自己行!”刘志国坚持自己的事自己做。
刘妍媛夺过东西,硬塞到徐艳手里:“妈妈,你帮爸爸包吧!你细心,看他还是反手的,怎么能包得好?”
两人拗不过她,刘志国只得乖乖地让徐艳替他包扎。
徐艳低着头,眼睛又一次湿润了。刘志国局促不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又没有说出来。到包扎好了伤口,他终于憋出了一句“谢谢”。
这天的午饭三个人都没有吃安稳。徐艳满脸的沮丧难以掩饰,刘志国看到她的模样也心事重重的。刘妍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心不在焉地想着一个能够两全其美的办法。
“天哪!妈妈一向节约,能省的地方就从没有浪费过,钱就这样被抢走了。她心里一定难过极了!”刘妍媛想道。
但是,当她的视线转向刘志国的时候,她灵机一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看来这也是一个天赐的好机会呀!
平时胃口极好的刘志国这天早已无心吃饭了,只草草地扒了几口就要离开。饭后,刘妍媛悄悄地叫住了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自己出钱,他出力,大家都尽一点心意。
“这能行吗?”刘志国面有难色。
“绝对不会错。爸爸,你就照我说的去做吧!”
“不行不行,这个任务还是你去执行吧!”
“有什么不行的?”刘妍媛问道,“难道你真的不想把握这个机会吗?”
刘志国像是给搧了一记耳光似的,心里地震般剧烈地抖动起来。他也在心里问自己:“难道你真的不想把握这个机会吗?”
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像是一个考了不及格却不知分数被扣在何处的学生一样惴惴不安、烦恼愤怒。他不喜欢生活动荡,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曾经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典型的上海好男人,兢兢业业地上班,安分守己地做人,心安理得地享受由自己刻苦劳累工作所换来的温馨的家庭生活,他也一直以自己的妻女而自豪。
然而,突然有一天,他的妻子因为他的一件举手之劳,居然凶神恶煞般地把自己长久以来一贯的想法第一次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他:在她的眼里,自己居然一无是处。自己这个好男人到了她的嘴里,居然成了一个疏忽家庭的工作狂,凡事自作主张的大男子主义者,甚至是丧心病狂的暴力倾向者。
他被这众多的指责弄得喘不过气来,面对这个陌生的自己,他彻底惊呆了!他不愿承认这就是自己,他自然而然地选择了逃避和谩骂来掩饰自己心中存在的疑问和愤怒,就好像这是他天生就会、无需学习的一种技能似的。
如今,他不得不承认,时间是世界上最好的一剂万能药,他逐渐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了下来,开始主动地驱散心中的苦闷。逐渐的,刘志国发觉最终的离婚并非由徐艳一手造成,而自己呢,也不如先前想象的那么完美,的确存在着这样那样的缺点。
刘妍媛的眼睛充满期待地凝视着他,心里踌躇不安。此刻,父亲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都在向她明显传递着一个信号:他现在的心情非常矛盾。
她自己不是也经历过一个漫长、痛苦的心理历程吗?犹豫不决是这个黯淡无光过程中的一丝希望。刘妍媛一直坚信,它们是恋恋不舍的一种条件反射。而且,只要还有哪怕那么一点留恋,一切问题都可以由这留恋所产生的动力而想方设法去解决。
刘妍媛注视着父亲,看到一种类似于决心的东西从他的眼睛里满满地溢开来。她明白了,自己的努力无论如何是值得的。
想到自己和徐艳藕断丝连的情感,刘志国不由得惦记起了自己的朋友叶明辉。一个多月过去了,叶明辉那儿毫无动静,莫非是自己和女儿的劝说起了积极的作用,让他们重拾往日的幸福了?
可是,当他拨通了原单位的电话时,却意外地得知叶明辉突发胃穿孔、胃出血,早在几天前就已经请病假住进医院了。
刘妍媛和徐艳得知了这件事,主动和刘志国相约一起去探望叶明辉。尽管在势利人的眼里,这种无钱、无权的普通人根本不值得交往,但是在刘志国三人的心里,叶明辉为人直爽,人穷志不穷,待人处世与人为善,重情谊,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朋友。
“叶明辉,你怎么病得那么重啊?住了院,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徐艳说,“你看,脸色那么苍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叶明辉看到他们三人来看自己心里一阵感动。这时,徐艳的话又触及他的心事,叶明辉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我心情不好,以酒浇愁,茶饭不思。没想到身子骨这么不争气,偏偏在这个时候生病。”叶明辉说着,一旁的蔡惠兰殷勤地给三人端来了椅子,自己识趣地借事避开了。
“莫非你们还在闹别扭啊?”刘妍媛问道,“叶叔叔,这‘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看,惠兰阿姨对你很照顾的,这说明她心里还是和你很好的嘛!”
“这有什么用!非要闹出点事情了,她才罢休。这一个多月来,我们是天天大吵,吵好以后气得晕了倒头就睡。第二天又继续。这种日子谁还吃得消,简直是活受罪嘛!”叶明辉情绪激动地说。
“叶明辉,你这次生病,精神上的因素也占了不少,千万别再激动了。你要多保重啊!”刘志国把特意买来的滋养品放在床头的桌上,语重心长地说。
徐艳接口说道:“现在你有病在身,其他的事情就一概不要去想,一心好好地养病。现在两个人的沟通、交流,都是夏天穿皮袄——不是时候。所有事情都等到你病愈出院了再说。”
叶明辉无语,他靠在洁白的枕头上,陷入了苦苦的沉思中。白墙、白地、白床,还有一张苍白的脸。所有的一切都白得伤感、白得刺眼。
“不行,看来事情并没有像爸妈想的那样乐观,而是在越来越恶化,”刘妍媛注视着叶明辉,心里想,“叶叔叔和蔡阿姨之间是有感情的,可不能让他们重蹈爸妈的旧辙。”毕竟以喜剧收场的错误寥寥无几,错误都只能预防在先啊!
不久后的一个上午,徐艳一看到刘妍媛就喜气洋洋地说:“媛媛,我呀这次运气真是好极了!”
“什么喜事呀,看你春风满面的。”
徐艳是个性急的人,动作总是连贯、跳跃的。她急切地把刘妍媛拽进办公室,把她摁坐在沙发上,随即往她手里塞了一样东西,笑眯眯地看着她。
“这是什么呀?”刘妍媛纳闷地问道。
“嘿,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上次我被抢掉的钱啊!失而复得了。你说我运气好不好啊?”徐艳连眼里都跳动着喜悦的光芒。
“噢,是这样啊!”刘妍媛在心里暗暗高兴,父亲总算不辱使命啊!
徐艳忍不住滔滔不绝地告诉她:她老早就心存一丝侥幸,每天想象着能有人把钱给送回来,没想到真的梦想成真了。刘志国今天一上午就把从公安局领回来的钱还给了她,她至今仍觉得这一切像是在做梦一样,真不可思议。
可是刘妍媛什么也没有回答,也没有对她的幸运表示高兴,做母亲的不免纳闷了:“咦,你怎么一句都不说呢?我拿回钱难道你不高兴吗?”
“不……不,你能拿回东西,我也很高兴啊!只不过,我是在想,这件事好像有些蹊跷。”
“蹊跷?噢哟,你这小姑娘想法太多了吧!”徐艳瞪大了眼睛,“警察抓住了嫌疑犯,从他们身上搜到了不义之财,然后根据报案地址交还了原物主,顺理成章啊!有什么不正常的?”
“妈妈,那天不是你报的案吗?那一旦破案,怎么留了联络方式的你不知道,警方无从联系的爸爸却在第一时间没有凭你的身份证件就领到失物了呢?”刘妍媛启发道。
“哟,说得还真是有理呢!我一高兴,把什么都给忘了。”徐艳满面狐疑地起身要往外走,“那这样的话……还是去问问你爸爸吧!他应该知道的。”
刘妍媛起身拦住她,让她重新坐下:“妈妈,你先别急着问爸爸,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你就快点说嘛!这么吞吞吐吐的干吗呀?”
刘妍媛指着徐艳手里的现金和交通卡:“我的意思是说,这呀说不定是爸爸特意给你的呢?”
“怎么会呢?他在钱上从来都是小气得要命,只知道把胳膊往外弯的呀!”
“我说就是爸爸,每个人都是会改变的嘛!”刘妍媛耐心地解释道,“不然,这银行卡就应该是你原先办的一张,这交通卡也不会这么新嘛!妈妈,你说是不是啊?”
“不行,不行,这怎么行呢?我怎么能拿他的钱呢?让他亲戚知道了,又要挑拨离间了。不行,我才不会给别人留下个把柄呢!”徐艳说着“腾”地站了起来。
“妈妈,你要去干嘛?”刘妍媛忐忑不安地问道。
“我把钱还给你爸爸去,我才不稀罕他的钱呢!说不定他前脚给我,后脚还没踏出门槛就后悔了呢!”徐艳怒气冲冲的。
“妈妈!”刘妍媛用手使劲地环住了母亲的身体,使她无法再向前一步。“妈妈,你就听我一回,冷静地听我说几句,好吗?”刘妍媛劝说道。
“放开,不要拦住我!大人的事情,你不要在里面瞎起劲。”徐艳厉声说道。在某些时候,她的脾气坏得不可理喻。
“大人的事情?对,在你们的眼里我是没权力管,也没有能力管。”刘妍媛的眼眶湿润了,话里带着一丝哭腔。她涨红着脸说,“我为什么没权力管呢?就因为我没管,我的家庭甚至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破碎了。你们尊重过我吗?知道我的感受吗?难道我连最起码的发言权也没有吗?”
徐艳向前挣扎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了,女儿伤心的声调让她无力再向外走了。她缓缓地回过头来,又一次坐回到椅子上,语气柔和下来:“媛媛,你说吧!”
“妈妈,其实从这件事上,你就可以看出,爸爸还是一直在关心你的。人不能总抓住别人的缺点不放,也要看到别人的优点啊!”
“对,你说得不错,但是你爸爸的缺点早就把我的眼睛都遮住了,我没有视线来看他的长处了。”
“爸爸不是在一点点改正吗?他开始关心人了,他也不再像个闷葫芦似的把心事都埋在肚子里了,在钱的问题上也不再斤斤计较了。难道这么大的进步还不值得你认同吗?”
“话是这样说,但我们毕竟已经分开、互不相干了,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收他的钱。”
刘妍媛没想到自己的好心居然换来母亲的不屑,她的心像被撕裂一样痛,但是她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于是她尝试着继续劝母亲:“爸爸说是警察局送还的,也许就是为了不让你有太多顾虑呢!妈妈,你怎么能这样辜负爸爸的一片好心呢?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让你的心情好一些呀!”
徐艳沉默不语,她皱着眉头,在细细品味着女儿的话。
“妈妈,你就领了爸爸的这份心吧!何必去在意别人的话呢?这件事情爸爸做得毫不声张,只是想让你心里好过一点,根本没有别的意思。再说了,顶多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又怎么会引来人家闲言碎语呢?”
徐艳还想申辩,可是她微微涨红了脸,什么也说不出来。
女儿说得没错呀!那天,刘志国在自己刚被抢的一刹那就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这完全可以说明现在这个冒名送钱的举动的确是为了她好。她不是一直期盼着他的转变吗?可是,在面对如今简直脱胎换骨的刘志国时,自己为什么还如此狭隘地看待他呢?
也许,是因为她从不相信破镜重圆的故事。即使勉强将碎玻璃黏合了,那无数条裂缝还是会刻骨铭心地记在两人的心中,无意中会再次划伤他们的伤口。如此,在一起哪怕再小心翼翼,婚姻也绝对不会幸福美满的。
徐艳缓缓地站起身来,她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这些日子来被无穷无尽的烦恼困扰得简直难以忍受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啊!”徐艳心有不甘地感叹,“想当初,我在公司里面上上下下几百号人都管得有条不紊的,却连这只有三口人的小家都整不好!”
这天,徐艳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想再沉浸在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里了。
她打开电视机,特意把频道调到了一个情节高潮迭起的破案片,全身心投入地跟随到故事情节中。剧情结束后她又拉开抽屉取出了日记本。
爱的故事
六月五日 小雨
有时我们夸大了痛苦,我们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痛苦不堪。有时我们则低估了痛苦,等大错铸成,自己置身其中时,才悔之未及。——题记
如今的我,看到这段话时常常觉得有切肤之痛。离婚时期的“生不如死”、“暗无天日”现在看来只不过是平凡的、不值得一提的过眼云烟。而今,我才逐渐醒悟近来离婚率增高,原因并不全在任何一方“罪大恶极”或是“天性残忍”,也根本不是自己先前一味强调“性格不合”的理由。问题只是在于:日常生活中的琐事让对方感觉到自己被忽略了,细微的漠视,日积月累,就“滴水成冰,聚沙成塔”,有了排山倒海之势。
前些天王玲和我聊天,无意中谈到了夫妻间矛盾的处理。按照她的观念,夫妻间产生了矛盾,用恨的办法解决不了问题,何不试着用爱的方法去发现更大的收获。这一个全新的思想给了我很大的震撼。
她还告诉我说:赞美就是保持爱情持续性的技巧之一。女人往往爱唠叨和责怪抱怨,事实上却忽视了最为重要的适时鼓励和赞扬,这样事半功倍,能让家人心平气和地改进自己的缺点,既达到效果又不损伤感情,何乐而不为呢?
这些话,句句讲到我的心坎里,让我心服口服。现在我真的有些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没有多听听王玲的劝导呢?
回想起以前的生活,总以为自己口才一流,凡事总是据理力争、得理不饶人,而志国就学会了以“缄默”来应对。以前总数落志国的不对,总以为造成婚姻破裂的原因全在于他,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唉,这种沟通不当的婚姻生活,竟造成了这种结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16
这些日子,刘妍媛心里一直隐隐约约地担心:她恐怕叶明辉在病愈出院之后会作出离婚的惊人之举。之所以有这样大胆的猜测,是因为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种无奈的绝望和对婚姻的厌倦。她曾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父母的婚姻步入了泥潭,虽然相爱却最终反目为仇,分离依然藕断丝连。她再也不想看到别的恩爱夫妻再受到这样的感情折磨了。
刘妍媛一直在思索着: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成千上万对的夫妻都不可避免地走到了这一步呢?为什么一家人要用恼怒、怨恨来替代对彼此的爱呢?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家庭不和谐呢?又是什么原因让那么多的家庭生活充斥着争吵和苦恼呢?
她心中这些疑问实在难以排遣,于是特意向王玲请教。答案却是出奇地简单:只是因为家庭成员没能设身处地地为对方着想,没能把感受到的爱和希望付出的爱恰当地表达出来。
“有道理!”刘妍媛想,“看来心理医生对不和谐的家庭来说真是良医,家庭的确需要专业人士的指导才能把不和谐的因素排除掉,像周欢的事王阿姨也说得很在理。我们平常人的劝说对解决他们的矛盾而言简直是杯水车薪啊!”
她的眼前马上浮现出叶明辉夫妇的面容,他们的脸各自扭向一边,都是满脸的怒气和无奈。
天啊!如果他们的矛盾再拖下去的话,很可能就要“病变”了,说不定还会有“并发症”。真的到了那个时候,那就是不可挽救、不可收拾的了!
不出刘妍媛所料,她从叶明辉的话里得知他一出院,就准备“义无反顾”地和蔡惠兰离婚。刘妍媛竭尽全力苦口婆心地好说歹说,叶明辉被刘妍媛的好心和热情深深地感动了,答应她一定去王玲的工作室听听专家的建议,终于暂时放弃了离婚的念头。
“媛媛,你又让我做慈善义诊了。”王玲俯在刘妍媛的耳边笑着说,“不过,我很乐意为你的朋友排忧解难。”
“王阿姨,你真好,我以后一定像你的女儿一样好好报答你。”刘妍媛走上前搂着王玲的肩膀说。
“叶先生,你的情况媛媛都已经和我说过了。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来到这儿希望达到什么样的目的,有想过吗?”王玲微笑着问道。
“我的要求不高,就是希望和妻子的关系能够改善一些,日子过得太平一些。”
“叶先生,你的想法很好。”但是,她却没有马上点到正题上,而是用一种闲聊的语气告诉他:近来社会上的复婚现象正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地升温。她在研究了有关数据之后认为,复婚的因素无非只有几个,夫妻为了孩子而第二次携手的就占到了百分之七十,孤独感、再婚困难等几个因素紧追其后。而其中除了为孩子而勉强凑合的一部分夫妻外,大多数人都觉得夫妻还是原配的好;而且离婚者中平均三年再婚,复婚的比例达到了百分之六十五,这就意味着相当一部分离异者都吃了后悔药。
叶明辉听出了王玲的良苦用心,不禁在心里问自己:倘若真的和蔡惠兰离了,我会不会后悔呢?
于是,蔡惠兰的清脆嗓音、一颦一笑、和自己约会时的甜蜜景象又一幕幕地在他的脑海中重现着。回忆起以前两人一同度过的美好时光,叶明辉几乎都想放弃离婚的念头了。
叶明辉咕噜着:“说真的,谁希望自己离婚呢?可是,问题在于,我们两人的争吵太频繁,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我们的日常生活变得令人难以忍受的了,实在是不得不离啊!”
“那好,”王玲对情绪激动的来访者早已习以为常,而且她很能理解他们现在的心情,“我给婚姻发生问题的当事人列出了一张表,你不妨对照着看一下。”
叶明辉好奇地接过了王玲手中的纸,刘妍媛也觉得新奇,凑上去看。
王玲接着说:“婚姻就像‘如鱼得水,冷暖自知’,只有你自己心里明白到底是好是坏。如果这其中一半以上你的答案都是肯定的话,那么,就说明你们的婚姻还是能够挽救的。”
纸片上清清楚楚地列上了十点:
结婚、离婚都是大事,切不可轻率。对照以下情况,给你的感情诊断:
1.你们当初是为了真爱而走到一起的。
2.你痛苦(心理或生理)的时候,她(他)依然关心你。
3.她(他)对家里的大小事很愿意出力。
4.她(他)仍然愿意和你沟通。
5.她(他)没有刻意逃避和你亲热。
6.她(他)没有对你隐瞒自己的收入。
7.她(他)在家里不是故意和你争吵打架。
8.她(他)没有故意虐待你。
9.她(他)依然愿意把你作为自己的爱人介绍给别人。
10.她(他)没有经常作出对你不忠的举动。
看着叶明辉的脸色由阴沉一点点转向惊讶,刘妍媛欢欣鼓舞地问道:“叶叔叔,你看下来结果怎么样呢?”
“好像其他几点都没什么问题,除了第七点。不过,我似乎又觉得惠兰每次一开始只是想和我好好地谈谈,并没有故意吵架的意思,只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到最后又卷入了一场舌战。”
“那么叶叔叔的答案不就全是肯定的了?”刘妍媛问道。
“所以,叶先生,这说明你和你妻子的感情还是相当好的,你们都爱着对方,却又都不在意地伤了对方的心。按照你们这种情况,如果离婚的话,那就太可惜了。”王玲发自内心地说道。
“对呀,叶叔叔,这就像有药可救的病人却不给他治疗一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病入膏肓,直到死亡,这不是太残酷了吗?”刘妍媛绘声绘色地解释道。
“就像复婚对家庭和当事人来说其幸福程度取决于当事人对复婚的动机和真心一样,只要有这个心,再配合一定的科学方法,婚姻难题还是可以解决的。”王玲信心十足地说,“在我的工作室里,就有许多夫妻从一开始闹得不可开交,到最后重释前嫌,又重新过起了幸福的日子。”
叶明辉低头沉思着,一语不发。他是个主意很坚定的人,但是在有理有据的道理面前,他也不免有些被说服了。
“哟,坏了,坏了。大事不好!”叶明辉重重地拍了记脑袋,突然想起了一件自己做下的糊涂事。
“叶叔叔,怎么啦?”刘妍媛问。
“我先前就已经为蔡惠兰准备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差点都给忘记了……”
“这可怎么办呀?”王玲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也不由得为叶明辉着急了。
“王医生,媛媛,对不起,看来我得马上回去一趟了。”叶明辉赶忙起身,“我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好在还来得及,只是必须赶在惠兰下班看到之前把它拿掉。”
“那就别多说了,快去吧!”王玲鼓励他说。
刘妍媛望着叶明辉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总算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转眼间,一个月又过去了。
如果说有谁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事办不到的话,年轻能干的刘妍媛一定会和他(她)当仁不让地争辩的。
刘妍媛长期以来一直坚信:在这个世界上,人们做任何事都像掌舵航海一样,把视线坚定地投向何处,船就会自然而然地开向何处,只不过这之间有或艰辛、或容易的区别而已。
当然,这个想法并不是她与生俱来的。她也曾经一度为事情没有“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彷徨过,但是,时至今日,渐渐成熟的她明白:所有的努力都不会白费,只是有时量的积累还不至于引起质的飞跃。为了收获,她不但要能吃苦,还要有耐性,在她看来,这所有的付出比起将来所能得到的回报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
这几天,她就已经略微尝到了成功带给她的甘甜滋味。这丝甘甜是由别人看来再平常不过、微不足道的举动所带来的。她呢,则是因为许久的等待而不由自主地产生惊喜。
事情是这样的,刘妍媛的父亲自从完成那次“还钱”任务之后,不知是“假戏真做”还是出自自己的初衷,处处力求赢得徐艳的好感。在早晨上班和黄昏下班的路上,刘志国不早不晚、每次都恰好与徐艳同行,东一句、西一句地一路聊天,还一直把徐艳对自己老母亲的救命之恩念念不忘,非常感激。有时两人在公司的走廊里遇上了,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匆匆地低着头走过,而是大大方方地笑着和徐艳热情、亲切地打招呼。
如此一来,原本冷若冰霜的徐艳再也无法保持自己的冷峻了。相反,看到刘志国的巨大改变,徐艳内疚地感到,像刘志国原先说的那样,“离婚大战”的爆发自己理应和他共同承担一部分责任。
“如果我没有一吵架就一个劲把对方指责得一无是处,而是一起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沟通,事情也许根本不会变得那么糟糕。”徐艳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反省道。
而这个时候,刘志国却在想:“我是不是茅塞顿开了?以前总觉得是徐艳不讲理,说话不中听。其实现在回头看看,我自身也的确有不少原因呢!倘若我早些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凡事都和她商量一下,她也不会那么生气了。”
一天中午,在刘妍媛和徐艳走进园区餐厅的时候,刘志国快步地迎了上来。
“你们好啊!”他说,“大家都工作辛苦了,来,快点吃饭吧!我帮你们都打好饭了。”
“哇,爸爸真好,谢谢。”刘妍媛喜出望外,敏捷地拉着徐艳在刘志国的对面坐下。
“谢谢你啊!想得那么周到,还让你为我们排队浪费时间。”徐艳心里有些过不去,开口说道。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渐渐削去了一贯的锋芒毕露,说话变得婉转、谨慎了。
“我帮你们点了这几个菜,不知道还对胃口吗?”刘志国问道。
刘妍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菜,有橄榄菜,红烧带鱼,番茄炒蛋。于是她回答道:“嗯,还算过得去吧!至少没我不爱吃的东西。”
“让我看看,爸爸给妈妈买了什么好菜吃。”刘妍媛故意伸长了头颈朝徐艳的碗里张望,“哟,这么大个鸡腿,我怎么没有?还帮妈妈开小灶呢!”
“小馋鬼,你要吃就给你好了。”徐艳笑着小声训斥,一边往刘妍媛的碗里夹鸡腿。
“别给媛媛了,你就自己吃吧!”刘志国忙拦住徐艳,转而对女儿说,“你没看到你妈妈比你少了个番茄炒蛋吗?她有胆囊炎不能吃鸡蛋,我才给她另添了这个菜。”
刘妍媛吐了吐舌头,用肩挤挤徐艳说:“你看,爸爸对你特别照顾,心细得像女人似的,真是少见。”
每个周五的下午,刘妍媛和徐艳都下到销售网点亲自去看哪些产品最受欢迎。这从创业之初就开始的做法,现在已经成了两人的习惯。周末两天调查完以后,周日下午,刘妍媛和徐艳就立刻分别召集设计人员和销售人员开会,重新调整下周的营销思路,工作日一到,新的计划就立即投入到日程中去了。
被摧残的爱,一旦重新修复好,就比原来更宏伟、更美丽更牢固。
——莎士比亚
这天,她们母女俩刚要出发,刘志国敲门走进了徐艳的办公室。一进门他就问道:“听说你们又要下‘基层’了,我可以一起去吗?”
“放着办公室不坐,你也要去?”刘妍媛惊讶地问道。
“反正目前为止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多一双眼睛,能多发现一点问题嘛!难道你不欢迎吗?”
“这还用问吗?当然欢迎啦!”刘妍媛帮妈妈收拾着文件,转过头笑着回答说。
徐艳拎起背包,朝房里重新张望了一下,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随后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朝门外走去:“要走就趁早吧!待会儿一过两点,天就更热了。”
一路上大家愉快地谈起“媛创”的发展。在他们的心里,公司就像是一个他们经过十月怀胎生下的婴儿似的,它的茁壮成长尤其让他们欢欣鼓舞。所以,一谈到这个话题,大家特别有共同语言,他们谈到了是否应该扩大商品的范围,谈到了公司下一个门市店的设立,还谈到了如何从内部人员中培养人才、留住人才,几乎讨论到了公司的方方面面。因此直到下了公交车,三人还说得滔滔不绝。
徐艳听说:许多人觉得一个在校的大学生能让“媛创”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就确立了自己的品牌地位,而且在全国各地设立了二十多个批发商、代理商和经销商,产品畅销杭州、上海两个城市,成为一个新的著名女性服装品牌,这些成绩都是靠幸运才得来的。
刘志国不这么认为,“那是他们眼红,我觉得啊,‘媛创’的成功绝对不是偶然的。”
刘妍媛和徐艳两人挤在一把伞下,刘志国走在徐艳的右面。平时他走路别人要小跑才跟得上,这一天,他有意放慢了脚步,好和她们母女俩一同说说话。
一听徐艳的话,他马上侧过头来说:“照我说呀,学生创业失败无非是因为技术不够成熟、素质尚有缺陷、管理经验缺乏、人际关系处理不当等几个因素,否则也不会遭遇到这么多的困难和障碍。”
刘妍媛也不同意别人的说法。她微微皱着眉,白皙的脸被遮阳伞的阴影笼罩着,鼻子上沁出了一滴滴绿豆大的汗水,她轻轻地用手背抹了抹。
听到这里,刘妍媛真诚地牵起妈妈的手,万分感慨地拍了爸爸的背,语气欢快地说:“说到底呢!还是你们两个为公司立下了汗马功劳。我呢,有爸妈两个经验丰富的好帮手来加盟,而且从我当模特到服装设计已经经过一年多的市场摸索,成衣又经过无数次的工艺改进,最后才全面推向市场。这样创业路上当然能少走一些弯路啦!”
刘志国和徐艳无比喜悦地朝女儿盯视了很久,眼光里的慈爱堆得满满的,像是在欣赏一件自己亲手雕琢为精美玉器的璞玉一样,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刘妍媛笑得很高兴,她深情地看了看妈妈,又顺带着瞅了瞅她身旁的爸爸。她心里不禁想:如果爸爸妈妈能够永远在一起,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那生活该有多么圆满啊!她很想把这句话说出来,可是又担心她将提起的敏感话题在大家都挺开心的这个节骨眼上,很有可能会引发一系列与现在的气氛大相径庭的反应。她斟酌再三,最后决定暂时别挑明自己的心愿。
刘妍媛轻轻地叹了口气,因为,她想到了叶明辉夫妇。昨天,整整两个多礼拜杳无音讯的蔡惠兰打来电话,告诉她:叶明辉和自己都改变了长期以来一贯的主意,他们已经重修旧好了。
刘妍媛曾经好多次打电话给蔡惠兰,旁敲侧击地对她做思想工作,可是效果不明显,不过,两人倒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以前,我总觉得两个人越相互了解,产生的矛盾就越多。我们就好像是两只刺猬似的,靠得越近,越会彼此扎到对方。相反,离得远了,好像就相安无事了。现在看来,这其实是我们在逃避应该正视的现实。”
“你的思想终于转变了,我真的太高兴了。说说看,你现在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说真的,最主要的功劳还是在你媛媛和王医生身上。我们后来一同到王医生那儿去了好多次,她解开了我们心里的困惑,这才让我们一点点重新认识了自己,也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自己。”
资深心理学家王玲告诉蔡惠兰:用包含消极意义的行为进行不当的沟通,诸如唠叨、一次指责多件事情、反攻击、沉默愠怒,包括进一步的宣扬家丑、威吓、挖苦讽刺、说教训斥等等,这些不当的沟通技巧才是让他们反目为仇的元凶。
“你同叶叔叔一起去心理咨询了?这太突然了!一定事出有因吧!”
刘妍媛没有猜错,蔡惠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一天,我们走在车水马龙的街上时闹得不愉快了,我扭头就走。忽然间,明辉把我拉到了一边。随后一辆汽车呼啸而过,这时候,我才明白自己险些遇到危险了。明辉虽然在生我的气,却还关心着我。从那一刻开始,我心里对他的成见和怨气都消除了大半。”
“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你长久以来太纠缠于生活的细枝末节,而忽略了叶叔叔对你最本质的爱。”
“对,捡了芝麻反而丢了西瓜。”蔡惠兰不无懊悔,“好在,有你们的及时帮助,总算还没有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是啊!这个故事终于没有以悲剧收场,圆满落幕了。可是,自己主演的故事呢?
这时候,刘妍媛渐渐缓过神来。她注意到刘志国正在和徐艳说话,他们的神情好像是在商量什么事情。
他们走在一条绿茵大道上,头顶上茂密的树冠里居住着成群的知了,正叫得欢快,几乎像是要朝人的头顶上俯冲下来似的,使得人的声音都快要被盖住了。
刘妍媛竖起耳朵,想听清他们的对话。后来,她才模模糊糊地听到好像是爸爸乡下寄娘的二儿子要办喜事了,手里吃紧,想问爸爸借两万元钱,爸爸正在询问妈妈这钱是否要借给他们。
刘妍媛心里一惊:“爸爸,你好大的胆子!以前和妈妈有矛盾,乡下亲戚大大小小的事情也是其中的一个因素,现在都已经离婚了,居然还敢和妈妈提起这事!”但是,看到妈妈平静的表情,她又转念一想:“别急,先听下去再说,还不知道爸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刘妍媛听到妈妈心平气和的声音:“我先要说明的是,我以前并不反对你帮助乡下亲戚,现在同样也是如此。”
“不反对?那我就想不通了,你以前不是一直为这事不高兴,和我翻脸的吗?”刘志国疑惑不解的声音。
徐艳有些激动了:“不是这样的,你从头到尾就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也从来没有主动关心过我是怎么想的。像这件事,我以前生气,根本不是为了是否帮助他们,而是因为,当初你总是自说自话,一人作决定,和他们单线联系,从来不尊重我,不和我商量,也不顾及家里的实际情况。”
刘志国愣了愣,沉默了十几秒,随后喃喃地说:“噢,原来是这样啊!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原来是这样想的。”
“不过,刘志国,你第一次想听听我的想法,能够尊重我,我还是很高兴的。作为普通的朋友,我只想提醒你两点。”
徐艳看了一眼认真听着的刘志国,继续说道:“第一,这笔钱借出去是否影响到你自己的日常支出;第二,说是借,那么就要有借有还,毕竟是一个大数目,要保护自己的权益就必须要立一个有法律效应的借据。当然,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想法,现在,凡事都是应该由你自己做主,我的话只是给你一个参考。”
刘志国真诚地对徐艳说:“你说得很有道理,帮人也不能帮得让自己不明不白地损失,我以前做的的确是不太好。”
刘妍媛暗暗高兴:“爸爸这一次反省倒是顺风扯篷——正及时,看来在我的催化作用下,爸爸终于肯采取主动进攻了。”
徐艳的脸依然严肃,但是刘妍媛看出一丝愉悦在严肃的面具下松动了,于是故意打趣道:“噢哟,两个人说什么悄悄话呀?唧唧咕咕的!”
刘志国和徐艳故作轻松地说:“没什么!”
刘妍媛偷偷好笑:“还没什么呢!”
这天,徐艳回到家,就拿出日记本奋笔疾书。
爱的故事
七月十五日 晴
这些日子,我的心情很矛盾。而这矛盾的来源,依然是志国的巨大改变。我不禁想问自己:你到底是怎么啦?以前你不是希望他如此吗?可是,我自己也答不上来。
眼前,志国居然改变了以前“梗死头”的腔调,逐步在改变自己。他在细节上留心我的感受,开始征询我的意见(实际上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在经济上也改变以前斤斤计较的姿态,借用这次的突发事件,巧用“骗”来调和我们之间的僵局。而且,从他恍然大悟的表情里,我也意识到了我们之间存在着不少的误会,以前都或多或少地错怪对方了。
只是,他的这些努力,让我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再继续对待他了……
现在,我常不由自主地思考、反省:自己对婚姻的态度是不是太草率了?翻开以前的日记,满纸都是对志国的控诉,好像他真的一无是处。如今回想起来,好像并没有那么十恶不赦。也许是因为生活在一起时,自己像手电筒一样只照他身上的缺点,却看不到自己的短处,到头来,反而漠视了他的闪光点。得出这样的结论,我自己很惊讶,这不像是那个“徐艳”,难道,冷处理让我也改变了?
他的转变和自己的发现、感悟,都使我的内心起伏不停。将来的婚姻到底何去何从,我毫无把握。当我下决心寻找新的幸福时,我心里却始终放不下他们父女,牵挂着他们俩。
“复婚”,王玲曾经和我提起过复婚的事。可是俗话就有“好马不吃回头草”一说,何况“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离婚的草率已经让我后悔。教训告诉我:这件事一定要慎重,多听听别人的意见。千万不要因为事后突然发现他好的地方,而忽视了分手的最主要原因。万一,现在重归于好,以后却为了相同的原因再闹分手,非但日子天昏地暗,还给别人留下个“爱折腾”的臭名!
唉,不想了。现在头脑一片混乱,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17
刘妍媛心情放松地回到家里,回想到白天父母两人的谈话,忍不住朝刘志国开炮了。
“爸爸,今天你的表现非常勇敢,非常机智,女儿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刘志国现出一幅莫名其妙的神情:“我只不过是在店面布置上提了几个小小的建议而已,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刘妍媛笑着说:“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我指的是你和妈妈说的话呀!”
刘志国大吃一惊:“鬼丫头,原来你都听到啦!先前装傻的不也是你吗?还问我们在说什么呢!”
刘妍媛一下子跳到刘志国的面前,把刘志国吓了一大跳:“这小姑娘,这么大了还像小孩似的。”
“爸爸,”刘妍媛神秘兮兮地挨到刘志国的耳边,“我问你,你现在觉得妈妈怎么样?和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怎么想起问这个问题来了?”刘志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实话呢!你妈妈最近是改变了不少,说话比以前婉转了,听上去舒服多了。以前,我一直觉得她在我亲戚的事上态度不可理喻,今天一聊,我才知道,原来我们的误解还真不小呢!”刘志国态度严肃地说。
“除了这个,没有别的了吗?”刘妍媛歪着头笑问。
“还有……她还有什么要改变的吗?”
“噢,你的意思是说妈妈的形象在你的心里已经焕然一新了。”刘妍媛欢快地问道,“于是,你就想到了和她重修旧好,对不对?”
“啊?重修旧好?这我还没考虑过呢!我只是想,毕竟夫妻一场,以前是亲人,自然要关心一点啦!你是不是想得太远啦?”
“倒变成我想得太远了?哎呀,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刘妍媛一筹莫展,原本想让父亲挑明心迹,可以让事情进展得更顺利一些。没想到一不小心,却踏上香楼——碰了一鼻子的灰,她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爸爸,那……如果你和妈妈重新和好的话,你高兴吗?我的意思是说,你自己到底希望和妈妈破镜重圆吗?”刘妍媛又急切地问道。
刘志国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脑海里出现了白天三人同行、其乐融融的景象。
他看着女儿眼睛眨也不眨地一口气说:“自从我和你妈妈离婚,我们虽然过得去,但是这房子里却总缺少了一点什么。谁不希望有一个温暖的家呢?爸爸这都已经五十好几的年龄了,也没有什么大的追求了,只盼着生活安定、幸福,只盼着一家人和和睦睦的。”
说到这,他有些犹豫地说:“可是,即便……即使我有和你妈妈和好的想法,这……一个巴掌也拍不响啊!”
刘妍媛问道:“你怎么知道妈妈就不会同意呢?”
刘志国无奈地摇了摇头:“事情远远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简单。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矛盾要解决都要绕上很大一个圈子,甚至永远没有机会走上正路。而两个人解决矛盾的信心和愿望却会被漫长的时间一点点消磨,直到完全消失。”
“爸爸,你不要这么消极悲观嘛!”刘妍媛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的话,“谋事在人。你都没努力过,怎么就知道一定不行了呢?退一步说,哪怕真像你说的那么可怕,那么你们的信心还没有消失,就一定有机会的,你说是不是?”
刘志国低着头,垂着眼帘,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
刘妍媛坐到父亲的身旁,用力撞了撞他:“爸爸,你倒说说看,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地说,妈妈会拒绝你?”
刘志国头也不抬地说:“这还用问吗?你也知道,我有时候脾气坏得自己都控制不了,一次吵架的时候甚至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冲到厨房间里拿了一把刀……”
“啊?你头脑发热啦?怎么做出这样的事呢?”刘妍媛目瞪口呆,“坏了,坏了,怪不得你说妈妈不肯原谅你。哎呀,都是你自己惹的祸。爸爸,你怎么可以这么不理智呢?妈妈再有什么错,你也不能这样呀!”
刘志国惭愧地低下头:“对,爸爸是头脑发热了,这种举动现在连我自己听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就单单凭这一点,你妈妈一定会记在心里,一辈子都刻骨铭心,不会原谅我的。”
“爸爸,你别想得那么多。你先跟我把你的一个个理由统统列出来,告诉我为什么妈妈一定不会原谅你。这样我才可以帮你想办法嘛!”
“没有用的,媛媛,你太单纯了!如果事情像你想的那样容易解决,我们自个儿早就在离婚之前就解决了。所以,你就不要白费这份心思了。”刘志国心情忧郁地说。
刘妍媛反复说服都不管用,她气愤地站起来,情绪激动地说:“我白费心思?家长为什么总把自己看得高高在上、与众不同?我是比你们要单纯,但爸爸你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你们把事情弄得太复杂,所以才会小事变大,越弄越不可收拾!”
刘志国百口难辩地站起来,轻轻地拉了拉刘妍媛的胳膊,想让她坐下来,不要太激动了,可是没有用。
刘妍媛在刘志国的面前疾步地走来走去,高声地说着,眼眶渐渐湿润了,一些话在她心里憋得好久,她心里的空间都挤得不堪重负了。
“爸爸,我很早就想对你说了。你们当初做的离婚决定在今天的我看来完全就是一个错误,一个彻彻底底的错误。你们到底是有一方移情别恋,中间冒出一个第三者了,还是你们之间从来没有过爱情,突然间醒悟了,重新有了对真情的渴望?”刘妍媛大声地诘问道,泪水顿时夺眶而出。整整一年多了,父母离婚的痛楚在她的心底一直挥之不去。
没等刘志国回答,她就自顾自地带着哭腔说下去:“没有,这两点理由在你们身上都不成立。我实在想不出,除了这两点致命的原因外,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把一个好端端的家硬生生地给拆散了?”
刘志国沉默不语,静静地听着女儿发自内心的声音。实际上,他也无话可说,他从来都不知道,女儿对他们的婚姻能够分析得那么透彻,那么深刻。
刘妍媛的声音因为激动提高了八度,但是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默默地擦干了眼泪,镇静了一下继续说道:“爸爸,每一个明眼人都看得出,你和妈妈互相都是很有感情的,你们的婚姻并不是无药可救,只是你们从来没有去努力挽回过,你说是不是?”
刘志国想反驳,想坚定地告诉女儿其实自己也十分留恋这个家,曾经试图去挽救垂死的婚姻。刘志国满腹惭愧、羞愧万分,不知该说什么。
只是觉得到这个时候再找理由解释实在理屈词穷,最后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刘妍媛看到父亲承认了这一点,好像在漫漫黑夜中看到了一丝亮光似的,心里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了。
她坐回到父亲的身边,语气平和地说道:“爸爸,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不怪你们,再后悔也来不及了。但是,眼前这个机会,如果你们再不抓住,就是我不怨你们,你们自己也会责怪自己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志国抬起头来:“可是,总不见得让我男子汉大丈夫在她面前乖乖地认错吧?承认‘什么都是我的错’,说什么‘都是我不好,请你原谅我’之类的话吧!你这不是烟囱里招小手——把我往黑道上引吗?我可是从来不说这种低三下四的话的。”
“爸爸,我说你,都什么时候了,还死要面子活受罪啊!”刘妍媛笑道,“好吧!你和妈妈两个都是这样要面子!两个人永远都下不了台!看来是活活要被尿给憋死了!”
“啊!那你就……就眼睁睁看我们这样啊?”刘志国惊讶地问道。
“你看我媛媛是这种袖手旁观的人吗?说到底啊,我早就料到你们要在‘面子’上卡住,到时候,我会助你们一臂之力的。现在,等的只是机会了!”刘妍媛胸有成竹地说。
刘志国像是渴望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满怀希望:“机会?什么机会?”
“我现在先不说,你到时候就会知道的。”刘妍媛说。
刘志国眼里的光芒消失了,转而被微微的笑意所替代:“你这个小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吊爸爸胃口是吧?”
刘妍媛也笑着抿了抿嘴,但是她的神情又马上严肃起来:“爸爸,女儿还想对你说一句话,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你就说吧!什么时候,我们父女俩之间还得那么客气。”
“爸爸,我是想说,既然你选择了与妈妈和好这条路,那么,你要答应女儿我,以后,无论遇到多大的挫折,你都要坚强勇敢地走下去,绝对不能打退堂鼓。至于我嘛!一直会做你的坚强后盾的,咱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够心想事成的。”
“女儿说得好,恭敬不如从命。”刘志国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一天夜里,父女俩的话题不约而同地又回到了公司上。目前公司业务持续平稳增长,父女俩一致觉得现在扩展业务是正当其时了。于是,摆在他们面前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开办“媛创”服饰的上海旗舰店。时间紧迫,越来越多的后起之秀正在飞速地崛起,倘若再不主动发展,就会对公司自身逐渐产生致命的威胁了。为此,他们紧张而有序地在设计、资金、筹备、宣传等等许多方面进行了商议,当机立断地作下了许多周密的安排。这样,第二天他们马上就能着手使计划成为现实了。
橘黄色温暖的灯光下,父女两人不知疲倦地促膝交谈,兴致勃勃地直到深夜。
18
这之后的一个月,差不多每分每秒,刘妍媛考虑的只有两件事,旗舰店的布置和给父母下的“台阶”的搭建。一个关系着她的事业,一个则关系到全家的幸福,刘妍媛把全身心都投注到这两桩要事上。一天,刘妍媛在镜子里注意到自己因为忙碌奔波而出现的黑眼圈时,吓了一大跳。但是,随后她不禁又转念一想:只要一家人能够幸幸福福的,又能共同把公司做大,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呢?
一天中午,趁着母亲吃饭的空儿,刘妍媛悄悄地把一封写着“妈妈亲启”的信放在母亲的办公桌上。饭后,徐艳心平气和地看了信之后,大吃一惊。原来,女儿早就“买通”了王玲,王玲把她们俩之间的谈话内容统统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妍媛。除了这一点外,写信的方式,是他们家的传统,她并不觉得意外。吃惊的是女儿思想的成熟和见解的独到。信上娟秀的字迹写道:
亲爱的妈妈:你好!
最近公司里虽然忙碌,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也不要太操劳了,要注意劳逸结合啊!
近来,听说你对复婚抱有“旧病复发”的忧愁和“好马不吃回头草”的顾虑,其实,我觉得大可不必。妈妈你想,当初你和爸爸是因为什么原因分手的?无非是不尊重你的意见、头脑发热时动粗、太重视事业,还有不断的争吵这几点,现在,爸爸把前几样都改正了,最后一点则是因为你们的沟通技巧不当,完全可以求助王玲阿姨来解决。如此一来,你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化解的矛盾呢?
按照我的观点,人生病痊愈是好事,大家都喜洋洋地庆祝,那婚姻“痊愈”又何尝不是喜事,为什么要心存顾忌呢?
复婚,不是重温旧梦,而是梦醒时分。复婚只是找回那曾经丢失的爱情,不是重走老路,而是一个崭新的开始。当一些人被汹涌的离婚逆潮冲出婚姻这座“围城”之后,痛定思痛的苦涩和冷静理智的反思却给了他们重新走回“围城”的勇气。哪怕别人真的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你们。昔日失落的感情又被今天的你们重拾,这既是幸运也是幸福。再次回到熟悉的爱里,旧梦难道不是依然温馨吗?
妈妈,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矛盾,很想听听别人的意见,才能慎重地作出最终的决定。这就是王玲阿姨和我的共同建议。
妈妈,我盼着我们一家人重新聚拢在同一个屋檐下。我相信会有这一天的,我将时时刻刻期待着这一天。
愿您
幸福快乐!
女儿 媛媛
八月四日 晚九点
徐艳皱着细眉,拿着信纸反复地读着,反复地思索着,像是在研究一个方案是否可行一样。女儿的一番肺腑之言把她心里的结渐渐打开了。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发自内心的真情呼唤,让做母亲的她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
刘妍媛决定趁这次旗舰店开张的机会,举行一个隆重的开张仪式。
这一天八点刚过,刘妍媛请来的爵士乐队就热闹地开始演奏了。朋友和客户祝贺的鲜花篮在店门口向两边一字排开,炮仗连环炮似的放得震天响,更是突出了喜庆的气氛。
在听完了刘妍媛的特邀嘉宾——服装设计启蒙指导老师戚颖热情洋溢的祝词之后,大家簇拥着刘妍媛一同喜气洋洋地朝旗舰店走去。
“大家请吧!这就是我们的‘媛创’旗舰店。”刘妍媛热情洋溢地请众多来宾随便看。
“哇!媛媛,你的店好漂亮啊!”刘妍媛初中时的好朋友程佳妮忍不住羡慕地说。前两天,她欣喜地接到刘妍媛的邀请电话,二话没说,就兴高采烈地带了一箩筐的感慨来了。现在的她是汇丰银行的一名业务咨询员,为刘妍媛的投资理财出了不少的好点子。
“是啊!看上去品位挺高的。”大伯不住地点头。
“别说,还真有些国际品牌的模样呢!意大利和法国的一些大品牌,也不过如此嘛!”娘舅朝着布置指指点点,对旗舰店赞不绝口。
“媛创”旗舰店的布置设计令人耳目一新,它看上去好像没有单独的橱窗,店面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橱窗。清新的蓝色是它的基调,像海洋又像是天空,让人看上去宛如可以呼吸得到的新鲜空气。服装的展示由弧线组成,看上去是静止的,又像是在舞蹈,充满了优美的韵律。就连进门处地上不大不小的白色圆点,都仿佛是和谐的音符。苹果绿、鲜红橙、湖水蓝三色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在典雅中透出一股夺人的时尚气息。
爱情是两个相似的心灵在无限的感觉中和谐交融。它不仅仅是感人的浪漫,也不仅仅是激动的热吻,而是人生道路上的携手。
——佚名
周欢暗暗拉了拉刘妍媛,问道:“媛媛,这个店是我看到的最美的一个了!这也是你设计的吗?”
张宇磊也说:“对呀,媛媛,我正好也想问这个问题呢!”
“这都是我们媛媛设计的!怎么样,还不错吧?”徐艳抢着回答,语气里满是自豪。这些日子,刘志国精打细算,她招募人员,刘妍媛负责设计,三人同心协力,才在最短的时间里让新店顺利开张,能够抢占新的市场。
“哟,这媛媛不得了,无师自通啊!了不起!了不起!!”二姑满脸堆笑地夸道。现在,这个外甥女可谓飞黄腾达,简直让她刮目相看。
“哪是无师自通呢!这不是咱们媛媛的恩师嘛!”刘志国把戚颖指给二姑看,笑着提醒道。
“爸爸说得对,戚老师把我从一窍不通的学生培养到今天这个样子,真的是付出了很多心血呢!我还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谢她呢!”刘妍媛拉着老师的手说。
这时候,人们渐渐地涌进店里。
人们的目光很快被店里的一个咨询室先吸引住了。咨询室的门外站着一位导购员,身前的服务台上有着几个醒目的苹果绿宋体字:“在‘媛创’您无须购物,就能请到免费的时尚服饰咨询师,根据科学专业的色彩和体形分析,他将指导您把服饰搭配得最美。”
“哎,媛媛,这个创意倒是非常不错,与众不同嘛!”徐亮的眼睛一亮。
“真的唉!这可以算得上是‘媛创’的一大特色哦!也可以说是竞争同行的一大‘秘密武器’了。”张宇磊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颇为赞赏地说。
刘妍媛谦虚地笑笑:“你们呀,都过奖了,我可不敢当。不过是偶然间想到顾客有这个需要,只是多从顾客的角度去考虑罢了。根本算不上什么创意、秘密武器之类的。”
这时,另一端的人群里禁不住又是一阵啧啧叫好之声。
果然,店内的一部分服饰非常随意,好像是漫不经心地被扔在那里,自然、纯朴、充满亲和力,使人走进店里,就像回到家里一样。这些服饰都是质地柔软的暖色系居家服饰,周围还恰到好处地放置着近十件独家设计的精致的银制雕镂首饰和配件,无意中渗出一股回归自然又不失时尚、简约的风格。
“戚老师,这些是我近来设计的几个系列的夏季服饰,那几个系列是我以前设计的,不知道都能及格吗?”刘妍媛自始至终陪伴在戚颖身边,在大家的目光纷纷转向主展台的时候,她问道。
戚老师目光炯炯地上前,小心地用手摩挲着衣物,眼睛里的笑意越来越浓。
刘妍媛局促不安地跟上前去小声问道:“老师觉得怎么样呢?”
戚颖笑盈盈地转过头来:“不错,看来我说的话你都记在心里了。”
刘妍媛感慨地说:“说到这,我对老师的感激就实在没法用语言来表达了。从我离开设计学院以后,老师的三句话真是让学生在创业路上受益无穷呢!”
“有用就好,有用就好。”
周欢、程佳妮和刘妍媛的几个堂表妹此刻都走散开来,因为这些新潮时尚的靓丽服饰像是一块巨大的磁铁,把她们牢牢吸住了。她们的目光聚焦在每一件服装上,恨不得把店里的服装都搬到自己的衣橱里去。
刘志国和徐艳不约而同地挤到女儿的身旁,他们满脸的笑容让刘妍媛也心花怒放。
刘妍媛喜气洋洋地看着大家,激动地说:“亲朋好友们,今天你们能够来‘媛创’捧场,我心里非常地感激。而且我十分高兴在场的女孩子能够喜欢‘媛创’的服饰。所以,每个女孩子都去选一件自己最中意的衣服吧!就算我请客。”
人群里顿时一阵欢腾,大家对这突然降临的优惠十分感激。趁大家挑选的时候,刘妍媛急忙从咨询室里招出了自己重金聘请、经过专门培训的咨询师,他们一个个热情洋溢地给众人提供专业的服务。看着大家兴高采烈的模样,刘妍媛舒心地松了口气,像是履行了一件自己的职责一样满心欢喜。
“多好啊!今天我真高兴!”望着人头攒动的旗舰店,琳琅满目的商品和一张张满意的笑脸,徐艳激动得眼眶渐渐红了,能说会道的她此时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紧紧地拉着女儿,不肯松手,像是一撒手就要失去她一样。
这些日子来,三人齐心协力、花费的心血总算结出了成功的果实。刘志国看着母女俩,鼻子一酸,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湿润了。妻女左右,事业成功,曾经是他多么梦寐以求的一幕,然而,真的等来了这一天,却物是人非,岂不让他既高兴又辛酸。
刘妍媛看着父亲,心里很明白他的心事,她自己又何尝不希望一家人团团圆圆呢?可是,现在时机仍然未到啊!
这时,叶明辉夫妻亲昵地挽着手臂,热情地走了上来,向刘妍媛三人真诚地问好。
“说真的,我们夫妻俩真羡慕你们。不说别的,就说养了这么个能干、善解人意的女儿,这也是一辈子的福气啊!”叶明辉的妻子说。
“你们夸奖了,夸奖了。”嘴上虽这么说,刘志国和徐艳早就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
“媛媛,”蔡惠兰示意刘妍媛到一边角落里说话。她拉着刘妍媛的手激动地摇晃着,“这次,真的很感谢你,倘若不是你来劝我们,恐怕我们现在连后悔都来不及了。”
刘妍媛坦然地说:“哪里的话,我只是稍微提醒罢了,若不是你们自己有和好的心,恐怕十个、二十个刘妍媛来劝你们也没用。所以啊,要谢,还得谢你们自己呢!”
“是,现在回头看看,当初实在是太草率了……”
刘妍媛拦住她的话:“看你们现在,和和美美的,让人眼红都来不及呢!”
“哎,对了,刘叔和徐姨现在怎么样啊?关系还好吗?”叶明辉的妻子问道。
“也就这样,还没大的突破。”刘妍媛无奈地回答道。
“媛媛,你可千万不能泄气。必要的时候,把我和你叶叔叔的实例举出来,这种身边的同类事情,想必他们一定会听进去的,会对他们的关系有一点推动作用。”
“我知道了,谢谢你,我一定会坚持到底直到胜利的。可是,这……这行吗?”刘妍媛朝叶明辉努努嘴。
叶明辉的妻子笑着说:“放心吧!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为了看到你们全家好,这点面子有什么拉不下的呢?况且没有你们全家,就不会有我们两个现在的幸福,你说对吧?”
这时,徐艳转过身来叫道:“媛媛,你和阿姨在说什么呀?”
“没什么!”于是,刘妍媛回到父母的身边。
“噢,真的没什么吗?”刘志国笑着问道,“我可是看到你们神神秘秘地说了好些话,要么就是什么秘密了,是吧?”
刘妍媛和叶明辉夫妇俩会心地一笑,什么也没有回答。
待客人差不多都告辞了,刘妍媛对她的父母低声说:“爸爸,妈妈,今天晚上我在酒店里预订了一席晚餐,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们俩了。‘媛创’能有今天,你们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所以我很早就想好好地犒劳你们了。”
“噢,女儿要奖赏父母,这倒挺有意思的。”刘志国笑着说,“不过,这顿晚餐只有我们三个来分享吗?”
“当然不只我们三个,要知道,三个人分享一顿大餐岂不是太奢侈了吗?”
“那我们能不能知道谁还有幸享受这顿大餐呢?”徐艳感兴趣地问道,她现在的心情好极了,成功和喜悦在她的心底油然而生,使她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这又不是秘密,当然可以告诉你们。晚上,你们就能看到舅舅、奶奶和程佳妮的妈妈——你们的好朋友王玲阿姨。包括我在内,一共只有六个人。算是一个小型聚会吧!”刘妍媛兴高采烈地说,因为爸爸妈妈已经高兴地接受了邀请。
说完,她暗暗朝刘志国递了个眼色,没想到刘志国出奇地心领神会,还调皮地对她做了个v字手势。看来,他也早就料到女儿会来这一手,只是一直在耐心地等待。
19
刘妍媛并没有告诉徐艳,这是她精心设计的一场说教。只不过这种说教并不死板,而是有声有色的,并且是借助于比自己更有经验的他人之口说出来的。
她想象着晚上将说的和将听到的一些话,心里假设着父母表情和语言上的各种各样可能性,心里忐忑不安。事实上,她根本不用担心,因为她的特邀“后援团”会把握、调节气氛的,而这其中的王玲又是个有经验的婚姻问题心理学家,也许能让刘志国和徐艳心服口服。
这一刻,她盼望着晚上那顿宴席早点到来,而且越来越感到急不可耐。因为做东和心里的急切,她比预定时间提前了半个钟头到达了宴会地点。这样,她可以看看预定的东西预备得怎样,以免出什么不必要的差错。
二十分钟后,王玲和刘妍媛的舅舅徐亮陆续来到了这个非常温馨的小型包房里,入了座,和刘妍媛相互小声地聊着天。那里四面的墙壁都被一种米黄色带花纹的墙纸包裹着,包房正中央摆放着一只中等大小的圆桌面,它的正上方悬挂着一盏有着高贵气质的玻璃吊灯,从晶莹剔透的灯罩里弥漫出一层橘黄色的光芒。
餐桌上整齐地放置着六套餐具,底盘是乳白色的景德镇瓷器,上面的餐具是银色的,被灯光照射得闪闪发亮。桌子的周围一圈已经摆满了各式新颖的冷菜,光是色泽就足以让人垂涎三尺。桌布和椅套都是鲜艳的大红,非但没有显出俗气,倒是衬出一种别样的喜庆。
雅座的门再一次打开了,刘志国和徐艳小心地护着老人家走了进来,谨慎的样子像是随时准备要搀扶住她一样。先前到达的三人赶忙站起来,向长辈打过招呼,注视着老太太稳稳当当地坐上椅子。
刘志国赶在侍者之前就手脚麻利地帮众人斟好了饮料。
这时,刘妍媛朝侍者低声嘱咐了两句,等侍者走出门外之后,她就高兴地大声宣布:“今天,我真是太激动了。我们苦尽甘来,公司业务不断发展,‘媛创’旗舰店也终于顺利开张了。所以,今晚特意请大家来,感谢大家曾给予的支持帮助,每个人都一定要尽情畅饮一番,吃个痛快!”
“对,今儿是高兴日子,咱们要一醉方休。”刘志国说道。
徐亮、王玲和老人家喜气洋洋地向刘妍媛三人敬了酒,表示了他们心底对“媛创”成功的由衷祝贺。
不久,一道酸奶酪芋泥端了上来,上面浇了一层诱人的粉红色草莓酱,入口后像是香甜的奶油似的立即融化了。大家都对这道菜赞不绝口,刘志国笑着说这甜蜜劲儿大概就是女儿现在心里的滋味了。
“老人家,你有这么个孙女真是福气啊!”王玲对着老太太说。
“哎,托志国和艳子的福嘛!”老人家笑逐颜开地看着孙女刘妍媛,眼睛里满是慈爱。
在品尝了鲜美的烤虾串和脆而不腻的沙拉牛排之后,大家开始聊天了。
首先谈到的是一则社会新闻,说的是上海教委控制暑期作业每天所花的时间,忙着在给学生减负。学生却是走马灯似的上补习班,加班加点地做教辅书,生怕被白热化的竞争给淘汰了。
现在的上海人没有一个不关心教育的,于是这件事随即引起了大家的热烈反应。徐亮和刘志国都觉得应试教育给人们根深蒂固的影响一时仍然是不能忽视的,但是只要朝素质教育的方向走,哪怕进程再慢也总是一件大好事,不能因此失去信心。
刘妍媛和徐艳两人也同意他们的看法。刘妍媛觉得高考这根“指挥棒”现在正起着良好的引导作用,把大家越来越领到活学活用、贴近生活的路子上。但是她对这件事另有想法:
“其实,现在学生课外‘进补’并非因为有竞争带来的压力,家人也起了很重要的角色。每个学生的学习情况都不同,有些补得恰到好处,另外一些却会消化不良甚至是根本就没有吸收。说到底,好的老师固然有,课外补习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效果。但是外面良莠不齐的那么多班却都报得满满当当的,就是因为有很大一部分的家长把学生送到补习班只是为了消除自己的恐慌,心里更平衡些罢了。”
于是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现在普通家庭在孩子教育上的巨额支出”。大家谈到了自己身边的种种见闻,都感慨家长们在孩子的教育投资上怎么都会空前一致的如此慷慨,况且这其中有很多家庭都是收入不高的工薪阶层。
老太太放下筷子下结论说:“孩子是家庭的中心,家庭又是人唯一停靠的港湾,这两重关系在里面,重中之重啊!能不多花些心思吗?”
如此一来,话题又顺理成章地被徐亮引向了家和亲情,他感慨地说:“家的确是人一生都需要停靠的港湾啊!人生最大的快乐和最深的满足、内心最深处的宁静感与最强烈的进取心都是来自充满爱的家庭的。”
王玲和老太太一致赞同,他们各自回忆了以前的生活,从里面搜索出了一件件记忆深刻的事情,用来更有力的证明:家庭是人生最大的慰藉,爱则永远是世间最好的疗伤药。
刘志国津津有味地吃下了一口腰果虾仁,他喝了几杯酒后,脸和脖子上都呈现出微微的粉红色,这时候他目光迷离,已经有些醉了:“说真的,这话可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我们这代人文革、插队,什么风风雨雨都经历过了,现在不就图有个小小的安乐窝,一家人安居乐业的,这有多好?”
刘妍媛严肃地应和道:“哪个人不是这样想的呢?自从你和妈妈离婚以后,我连做梦都做到以前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时的情景呢!”她的话一出口,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但是,今天她一定得说,借这个机会把心里的话都痛痛快快地吐出来。
徐艳听着什么也没有说,低着头若有所思地一小口、一小口品尝着滑爽可口的椰汁。
刘志国酒后吐真言,动情地说:
“我们快步入老龄了,岁月更迭,悲欢交织,命运的跌宕,让我早就深深懂得什么是生命中最最值得珍惜的宝贝。说真的,我心里除了希望有一个温暖的家以外,再没有其他的奢求了。”
他举起酒杯想喝,但是又放下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很艰难,这时他注意到了女儿默默的注视,最后他终究鼓足勇气说:
“艳子,其实以前……我的确很多地方做得不对,有时候头脑发热,缺乏理智,而且不太注意你的感受。我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想郑重地对你说声:对不起了,请原谅我,忘记从前的一切,好吗?”
听到父亲的话,刘妍媛的心都要激动地跳出来了。父亲这次真的是下定决心豁出去了,不用别人引导就自己脱口而出。看来只要是心里有这个愿望,就是别人拦也拦不住啊!
徐艳愣愣的,像是没听清楚他的话,又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抬起头来,用疑惑的眼光看了看刘志国,他也正满脸真诚地看着自己,一副真心实意的样子。自己心目中大男子主义的他居然肯主动认错,而且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这在以前简直是不敢想象的,就是让她自己这样做,她也会顾忌到面子的问题,脚跟拴石头——进退两难。可是他……
刘妍媛见母亲心里认同了,嘴上却不知如何回应,忙打圆场:“爸爸,妈妈,你们不是常对我说‘要学会原谅人,退一步海阔天空’吗?像叶叔叔和蔡阿姨就因为这点做得好,所以如今才这么幸福。”
“叶明辉?”刘志国疑惑地反问。徐艳也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女儿。
“对啊!你们不相信,就让王阿姨告诉你们好了。”
“噢,媛媛说的这对夫妻,是硬拉到我这儿做咨询的。他们因为相互原谅了对方,才顺利地总结出双方的矛盾,挽救了自己的婚姻。”王玲笑着解释道。
两人面对面地又无话可说了,大家的筷子都不约而同地放了下来,气氛一下子又凝重起来。刘妍媛只得站起来:“大家吃呀,怎么都停下了呢?”
大家被她一提醒,都记起了自己来这儿的特殊任务,于是三三两两故作轻松地谈起了山海经。刘妍媛的心里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刘志国不断为自己斟酒,一个人闷头越喝越多,他的酒量并不好,先前的三分醉意,如今差不多变成酩酊大醉了。他有些沮丧地又一次举起酒瓶,但是被刘妍媛轻轻地夺下了。
“爸爸,你已经醉了,别再喝了。”女儿劝道,做父亲的难辞女儿的好意,只好作罢,恋恋不舍乖乖地交出了酒瓶,改换椰汁。
这时候,一道墨鱼子煲被端上来了。薄薄的锡箔铺在滚烫的铁板上,侍者上前小心地用一把锐利的小刀将封着的锡箔划开,大家立马看到:铁板上仍然沸腾着的墨鱼子在轻轻地跳跃着。在座的气氛被这道菜的上场推波逐浪带动得热闹起来了。
大家相互谦让的时候,刘志国突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把大家都吓了一大跳,刘妍媛赶忙起身扶住他。
“爸爸,你要干嘛呀?”她惊讶地问道。
可是父亲不答话,他举起杯子,径直歪歪斜斜地走到徐艳面前,含糊不清地大声说:“艳子,我敬你一杯,再次请你原谅我。今天,在亲朋好友长辈面前,我保证在以后的生活道路上,我一定会做到和你相敬如宾。这个家不能缺少你,女儿需要你,我也盼着你回来,我们大家都不计前嫌,从头再来,好吗?”
人们被刘志国真情的语言感动了,刘妍媛热泪盈眶地起身拍起手来,大家也被她带动起来,顿时激动的掌声、欣喜的掌声响成了一片。刘志国好像突然酒醒了,他呆呆地站着,脸上像是火烧一样绯红。
奶奶巴不得徐艳快点回家,见儿子直言不讳地表态,她心里好高兴。这是她老人家终日期待的心头事,她忙接口说:
“艳子,你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志国是在人生的十字路上徘徊过,走了弯路最终才明白做人道理的,也不容易。我知道你心胸宽广,心肠又软,一定会原谅他的,对不对?”
徐亮见徐艳不动声色,慢性子的他也不免有些急了。他拍拍妹妹的肩膀说:“对呀,艳子,当初你们俩分开,媛媛有多伤心啊!这一年多来,她一直想方设法努力着,想让你们破镜重圆。现在,你们的矛盾都解决了,志国也表了态了。听哥的话,一家人像从前那样和和美美的,不是挺好吗?”
王玲注视着好朋友徐艳说:
“你们家有今天这么美好的日子,应该归功于这么个好女儿。你们想想,女儿要跨越自己的年龄层来呵护长辈的情感,这需要多大的勇气,需要怎样一颗水晶般善于体谅的心?渴望爱与被爱的心人皆有之,彼此都是相通的呀!”
刘妍媛被大家的鼎力相助感动得热泪盈眶,低着头不停地抹泪,一句话也说不出。这时候,她见时机成熟,大家的话都向着她,于是朝着母亲撒娇,亲昵地说:
“我的好妈妈,我知道你实际上心中很爱我们,也很爱我们这个家的。爸爸和你一样,我知道,你们俩要真的说通了,就像窗户上的纸——一捅就通!”
徐艳见大家如此肝胆相照,心潮起伏,尤其对眼前刘志国的一番凭着酒精的力量,鼓起勇气说出的真心话,十分感动。她不是也有同感吗?时间才是医治创伤的最好良药。匆忙连缀起来的维系友爱之情的红线,往往像痊愈之前结疤的伤口。经过这些日子的磨难,生活给了他俩一个深刻的教训,倘若迟迟不敢去信任一个值得你信任的人,那就永远不能获得爱的甘甜和人间的温暖,人的一生也将会因此而黯淡无光。
刘妍媛在母亲面前鞠躬举杯,带头举起杯子“为我们大家干杯!”徐艳的眼睛激动得亮晶晶的,她感动地噙着泪,对女儿说:
“妈妈理解你,我为大家的幸福干杯!”
刘妍媛连忙接口说:“也为我们幸福的三口之家干杯!”
徐艳高兴地点点头,随着大家,抬头饮尽杯中的美酒,她已不由自主地陶醉在人间的真情中。大家纷纷叫好,宴会的高潮像潮水一样一浪推一浪。
“儿媳”的举动无非已经是默认了与儿子破镜重圆,老人家老泪纵横,这时她开口说:“艳子,志国,你们都是老知青,结婚那时没拍过什么结婚照。如今媛媛也长大了,你们三个人一起去补拍一张全家福的结婚照。”
“哟,还是老人家想得周到,现在市面上都流行老夫妻带上孩子一起拍结婚照,也是一大特色呢!”徐亮对这个主意非常赞成。
“我怎么没想到这么好的点子!我马上去联系最好的摄影师。”刘妍媛喜不自禁地拍拍脑袋。
“哎呀,我差点忘了一件大事。”她急忙看了看表,松了口气,“幸好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呀?”众人被刘妍媛说得一头雾水。
“这个呀!”她急忙从包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个收音机。大家一下子都明白了她的用心。大家心照不宣,屏住呼吸静悄悄地期待着。
这时女播音员甜美的声音从美妙的背景音乐里传了出来: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下面,我要送出几份温馨的祝福。××大学的刘妍媛衷心祝愿父母刘志国、徐艳白头偕老,一生健康!懂事的女儿感谢父母这些年来对她辛勤的培养和无私的付出,也希望自己的三口之家能够永远美满幸福,并且祝愿天下所有的家庭和谐、甜美。刘妍媛为自己的父母点了梁静茹的《美丽人生》……
甜美悦耳的歌声像幸福的精灵一般从电波里跳跃出来,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被欢快的曲调所感染。
“多好啊!”大家感叹说。今晚的宴席真是这些日子中最快乐的一刻,刘妍媛感慨万千。她任凭自己晶莹的泪水顺着脸庞淌下,她紧紧抱住妈妈,似乎从此再也不让妈妈离开自己的身边。
刘志国看着母女俩激动得傻乎乎地笑着笑着,突然间心头一热,也不禁哽咽了。
三人久久地站着,聆听着,脸上的表情不再是失落和痛苦。痛苦终于成为过去!是的,唯有经历过大悲伤的人,才能特别品尝欢乐的醇浓与香甜。
代后记 关于《女儿香》——葛圣洁访谈录
问:首先祝贺你,你的第一部小说《爱是永远的——少女的呼唤》在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后又在《新民晚报》连载了十八天,引起了读者热烈的反响和讨论,《新读写》杂志、《新闻晚报》、《解放日报》、《少年日报》、电台等都进行了专题报道,应该说是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答:谢谢。《爱是永远的——少女的呼唤》是我初中时写下的纪实体短篇小说合集,毕竟年纪小,阅历有限,有些文字现在自己看上去感觉很稚嫩。但也许是我写的时候比较用心吧,有不少看过书的人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对我说,他们落泪了——和我当初写作时一样,因为书中主人公的悲惨命运引发了人们的同情心。也有同龄人看了之后写信说我的“文笔不华美,但透露出一股真情”,还有读者给我提了宝贵的建议。能得到大家的共鸣和鼓励,真的很感动。
问:《女儿香》是你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出生在八十年代在写作上取得成绩的人,很容易被人和“八〇后”这个群体联系起来。但是在读了你的作品后,感觉你走的是“温情线路”,写的是少见的蓬勃向上的作品,在另类的诸多作者中又显得“独树一帜”,让人觉得在到底如何称呼上有些棘手,难以准确地归类。你自己怎样认为呢?
答: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一个出色的作家必定有自己的独特风格和思想,他(她)的作品不会让人感觉有任何的类同感。我正在往这个远大的目标努力。(笑)也许有些自不量力,有时也会被自己的雄心壮志吓坏——不少成功人士当初在内省的时候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和恐惧,但他们把对自己的怀疑抛在脑后,全力以赴地前进,最后他们无一例外的成功了。我很年轻,我一直觉得年轻的时候做再大的梦都不过分,这个年龄本来就是梦一样奇幻的时光。我十分欣赏一句话:不要怕,不要悔!意思是说年轻时什么都去闯一闯,不要有太多的顾虑,等到年纪大了,回首往事,要问心无愧、无怨无悔了!
问:在网络文学、校园文学盛行的今天,你没有选择这些热销书的捷径,毅然把重心放在了家庭伦理上,这是为什么呢?
答:我不喜欢追逐潮流,更何况流行的并不一定都是正确的。像前段时间刀郎红透半边天,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追着听他的歌、买他的碟,但专业人士却评论说其碟做得粗糙,嗓子又不怎么样,红得实在没有理由,后来他也成了歌坛上的又一颗旋即而逝的流星。我不想刻意地迎合市场,我有自己的追求。之所以这样写,一半出于自己对人世间真情的偏爱,另一半也不能不骄傲地说是为社会共症炮制了一帖“良药”。我觉得书有两类,一类是给人以新奇、感动等诸多的体验享受,另一类是给人以教育和启迪,对现实生活有一定的影响和引导作用,后者可以说是比前者更进一步,也显得更为重要。我在尝试是否可以将两者较好地糅合起来。我一直都想写一些感动自己也感动别人的文字。关于爱,人世间各种形态、各种人际关系间的爱,包括转化成其他形态的爱。这是一个相当大的范畴,大得足以让人望而生畏。但我是个比较执著的人,选定一个目标后,我会一步步地坚持走下去的,把爱进行到底!家庭是社会的细胞、社会的基石。每个人都有家,有自己的父母或是子女。只要仔细地想一想和我们的生活乃至命运最息息相关的是谁?就是我们最亲密的家人,与我们相处时间最长的也是家人,情感最浓重又最难把握得当的恰恰又是家人。家,可以说是我们每个人一生的必修课。
可是,人们常常在爱里面感到恨、愤怒和厌倦,这是非常残酷和可怕的,但同样又是十分现实的。因为真实,所以只能坦荡地正视,继而寻求解决的办法。
问:在《女儿香》里有许多有价值的观点,其中最为主要的莫过于对于婚姻和家庭生活的看法。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女学生,写这些成人化的内容是否有越俎代庖之嫌呢?你又是如何得出这些有深度的,需要远远多过中学生阅历的见解的呢?
答:不少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婚姻和家庭是人类生活永恒不变的主题,我写对婚姻的观点,可以说是有着“旁观者清”的独特优势,况且从我这个角度去看后无来者不一定,至少前无古人吧!物以稀为贵嘛!(笑)
思想的形成无一不是靠思考和观察,这也许和我从小学起就担任了报社的小记者有关吧!按以前小记者培训时说的就是对可能的素材要有猫头鹰的眼睛、狗的鼻子、豹子的腿和蚂蚁啃骨头的精神。小记者的经历对我的写作和阅历的增加、能力的培养有着不小的帮助,我的第一本小说集《爱是永远的》就是通过许多次艰辛的采访收集的材料。
问:整部《女儿香》的理念和《中国式离婚》可谓大相径庭,甚至可以说是《中国式离婚》的颠覆本。但是有人说夫妻不想一起过日子了还不离那就是“捆绑婚姻”,对家庭对孩子都没有好处,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答:好些朋友看了《女儿香》的征求意见稿后,都认为《女儿香》是《中国式离婚》的颠覆本。尽管《女儿香》的创作是在我看到《中国式离婚》电视剧前就已完成的,但这一评说,也可以说是讲出了我创作《女儿香》的初衷。打个比方,凡是有病的人就都判以“死刑”,不要吃药治疗行吗?一个家庭也是如此,不查明“病因”和病情,就下诊断说没得治了,不拯救,彻底放弃恢复“健康”的机会,这难道就是自由的婚姻,幸福的婚姻吗?倘若每个家庭都是一有了矛盾不做努力就放弃了,那夫妻、孩子岂不变成了“三个礼拜换一把”的牙刷?还谈什么真挚的爱情、永恒的亲情?更不用说对社会造成的伦理观念的混乱了!
问:《女儿香》字里行间透露出的父女情、母女情让人十分感动。女儿刘妍媛是《女儿香》的核心人物,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去关注隔代的感情,而且要适当地把握住“度”以免弄巧成拙,这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智慧呀!让人敬佩和庆幸的是,刘妍媛终究做到了。相信每个读过《女儿香》的人都会对她肃然起敬。当初你是怎么想到安排这样一个人物的?
答:我在思索着离异家庭或者说是貌合神离的家庭到底能否有一个更好的结局。环顾四周的家庭,有不少孩子都已经长大懂事了。月有阴晴圆缺,人力难违;人有旦夕祸福,除人之外,谁能主宰?又何况孩子原是父母这两片衣襟上牢固的扣子!刘妍媛是一个聪明灵巧、敢爱敢恨的女孩子,我喜欢自己笔下的这个人物——虽然不敢自诩将她塑造得十分成功,但是至少有血有肉、充满了浓浓的真情实感。正是亲人间无私、永恒的爱激励她想方设法让父母重拾旧梦。爱就是这么神奇,让人轻而易举地跨越了世人认为难以逾越的代沟,使原本毫不相干的两条平行线成为了无限接近的渐近线。
其实,在现实生活中,每一座城市、每一条弄堂甚至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有着成千上万的刘妍媛,说不定,你偶然间一回首,就会惊讶地发觉:咦,她不就是刘妍媛吗?
问:读你的作品,感觉故事不是以情节来捕捉人的视线,而是在平淡中透出的浓浓情意温暖了每个人的心,尤其是作品中的心理描写十分细腻,让人不知不觉间走进了人物的内心世界,随着主人公或喜或悲。你将来的作品是否会延续这种风格呢?
答:心理描写方面,我受莫泊桑的影响比较深,在《女儿香》上得到了体现。说风格还谈不上吧!我还在摸索起步阶段,唯一的技巧就是“用心写”,也许会根据不同的材料尝试不同的写法,但不变的一点是,我会努力培育更真的情和更美的意境。
问:《女儿香》可以说是中国第一本涉及“复婚”话题的小说。有人看了之后说这样的故事应该拍成电视剧,不仅在现今的银屏上独树一帜,而且比小说有更强的感染力,能使更多的家庭获得启发、从中获益甚至破镜重圆。你是否赞同这样的观点呢?
答:我赞同这样的观点。尽管《女儿香》并不完美,但是我对它充满信心。如果改成电视剧,我相信它丝毫不会比《中国式离婚》逊色,因为《中国式离婚》提出了问题,而《女儿香》拿出了非常实际和有效的解决方案。
问:近二十万字的作品,对于一个文学新人来说已经很不容易,而且你还在市西中学读高中。大家都知道,高中的学业负担是很重的,你是怎样安排功课和写作的时间的呢?
答:(笑)已经有无数个老师、同学问过我这个问题了。其实,感兴趣的事永远都不用愁没有时间。我写作最主要的时间还是双休日和课余。另外,市西中学的社团活动十分出色,学生有足够的时间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校领导也很关心学生的特长发展,这也给我提供了一个好的写作环境。
问:你的两部作品都有离婚的故事情节,冒昧问一句,这是不是你现实生活的写照呢?
答:有位记者为了知道这个答案,特意临时打了电话后即刻跑到我家里来采访,想顺便探个究竟。其实我们一家三口挺美满的。演员不可能一定有过与剧中人物相同的经历才能登台演出,同样,我的小说也不是因为自己有了这样的经历才去写的。我觉得合理的联想和想象,还有一种在虚拟世界里“活”一回的能力,是每个爬格子人最基本的素质。
问:你的身高有1.78米,无论外在条件和内在气质都很适合做模特,听说《超级模特》的摄像师看到你时说“这样的身材,应该来当模特”,《女儿香》里有关模特的描述是你的体验吗?
答:(笑)我还只是学生,高中的学习没有太多的闲暇来做模特。我很喜欢模特这个职业,无论是专职或者只是经过培训,我觉得都是对人的气质上一种必要的培养。也许大学的时候,我才有时间和机会考虑做模特。
《女儿香》里关于模特的描述可以说是费尽周折,几次到《超级模特》的拍摄现场就是为了取材、体验感受,毕竟对太专业的东西不了解的话写了既是自己的无知也是对读者的愚弄。我得对读者负责。
问:翻看了你的资料,你真是一个多才多艺的回族优秀学生。不仅从小就任语文、英语课代表,班长、大队主席等学生干部,数次获得市级民族教育奖学金一、二等奖和市级、区级的优秀少先队员,全国雏鹰奖章,任《少年报》小伙伴记者团分站站长,带领队员采访写成的报道获得了“少年报小伙伴记者团万人世纪采访大行动”年度市好新闻、好作品奖,更是屡次获得国家级、市级的征文奖,在《解放日报》、《文汇报》、《新民晚报》等报刊上发表文章约三万字。除此之外,你在英语听力比赛、朗诵演讲比赛上取得了佳绩,甚至还获得过普陀区铅球比赛二等奖、射击比赛二等奖,圆号演奏也获得了六级证书。真可谓是“文武双全”,而且最近又获得了国际青年成就组织(ja china)《生活的准则》征文比赛的优秀征文奖。然而你自己为什么却只字未提,反复提到的只是自己以前的老师和学校呢?要知道,这其中的任何一个奖项都是举足轻重的荣耀啊!
答:对所拥有的一切,我都心存感激。母校洵阳路小学、回民中学以及现在就读的市西中学,每一所学校都有一种独特的文化氛围。比如洵阳小学的“求文明之学,做真善之人”,回民中学的“团结奋进”,市西中学的“好学力行,惜时守信,做三雅市西人”,都为我搭建了一个增长学识、锻炼能力、激发潜力、展示自我的舞台。没有这些舞台,没有教书育人的老师们,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但是,每一个荣誉只是成长路上的里程碑和见证人,按我爸妈的话说是“吃进了点东西,称称看有多重的分量”,所以我更关注的是自己以后的发展,我也希望自己成为父母和长辈所希望的“有了任何成绩都不骄不躁”的人。
问:还在读高二就出版了两本书,这是许多文学爱好者梦寐以求的事,你把你的成功都归功于父母和老师,对他们怀揣一颗感恩的心,为什么丝毫不提及自己的努力呢?
答:在我的生命中,出现了许多鼓励我、帮助我的人,要报答他们,“谢谢”两字太微不足道了,我只有加把劲,更努力地在文学路和人生路上走好。辛苦养育我十几年的父母,他们虽然只是一介平民,无权无势,但是他们给了我无穷的精神财富,教会了我怎样做个善良的人;一心爱护、培养青年学生的上海人民出版社总编辑郭志坤老师在百忙中仍然对学生提出的疑问不厌其烦地一一解疑,老一辈编辑的满腹经纶、平易和严谨,“为他人做嫁衣”的高尚精神让学生在感动、感激之余,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叶辛和王晓玉两位老师放弃休息时间不惜屈尊为学生作序让我振奋不已;陈刚老师、陆振球老师和顾正卿校长的鼓励也给了我莫大的动力;黄修纪老师、时海玲老师以及责任编辑黄建章老师等也为学生通读全文,并提出了宝贵的修改建议。要说的感谢实在太多太多!
问:最后,想对关注你、关心你的同龄人朋友说些什么?
答:十六花季,十七雨季,很快,我们又将一同迎来十八岁的成年仪式。然而,让所有人都啼笑皆非的是,自己似乎还没有来得及长大呢!青春的岁月,总有这样那样的抱怨:嫌自己胖了、长痘痘了、考试这么快来了,想做的事永远都做不完……好像时时都有着无穷的烦恼。不要郁闷,我的朋友们,常常笑、自信地笑,只要有爱相随,爱永远,我们的青春终究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