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哥,归心哥!你醒醒,你醒醒啊......”
“成猛,早特么让你把这附近围上栏杆了,你今天才去买有什么用......”
“这事怪我!我就是舍不得那点钱,今天才等到栏杆那边降价,我......”
“别说了!归心的药呢?”
“坏了,这小子天天说按时吃了药,你看看,这瓶底都生灰了,骗咱们呢......”
“都让让,闪开!我儿子把车开过来了,快抬上去,赶紧送县医院呀,镇医院不靠谱......”
农归心感觉自己好像飘在空中,他下面是一群平日里都在关照他的乡亲们,此刻正围成一圈。
而圆圈中心,则是躺在一大片水泊旁,双目紧闭,浑身湿透的“自己”。
他看到,同样浑身湿透的赵成猛正瘫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自己。
他看到,烟斗里已经没有了一丝烟火,却还蹲坐在一片干吸着,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小药瓶的孙爷爷。
他看到,火急火燎地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冲着这边大吼的王村长。
他还看到,正满脸眼泪跪坐在他身边,奋力按压着他的胸口的赵点墨。
农归心大喊大叫,他们却好像听不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把他们隔开了。
“人人都笑乡野村夫,笑他们无权无势,无名无利,一辈子土里刨食,却不知道这正是最可爱的一群人。”
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农归心骤然回头,却看见一个须发尽白,慈眉善目的老头。
“你,是阎王?”
农归心有些诧异,虽然这和他之前猜想的阎王不太一样,不过看这黄皮肤黑眼珠,肯定不是什么上帝。
而且这声音有些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听到的了。
“小子啊,你很幸运,能生在这里,能认识这群人。只是可惜,最淳朴善良的人,却得不到多少回报。”
那老者没有回答农归心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走上来,与农归心并肩看向地面。
农归心听完也有些黯然。是啊,这里的人善良、淳朴,人性中最好的一面都在他们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他们却总是受尽苦难,在地里摸爬滚打了千百年,为世人提供了最重要的东西,却总是被人嫌弃身上沾染了泥土。
“如果有来生,你想要改变这个现状吗?”
老者转过身,笑眯眯看向农归心。
“我,我想,可是我已经......”
农归心眼中有泪水滑落,无力地跪倒在地。
“有心就是好事,希望你能始终如一吧。”
老者把农归心扶起,在农归心困惑的目光中,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额头上,轻声道:
“神农珠就传给你了,记得物尽其用,小老儿我就先走一步咯。”
没等农归心有什么反应,周边忽然狂风大作,吹得农归心有些睁不开眼,而那白发老人好像在逐渐消散。
“先回去吧,不过你的身体太过孱弱,一时接受不了太多传承,要先改善一下。珠子里有......”
话音未落,那白发老人就已经彻底消失了。
“你说什么......”
农归心骤然睁眼,猛得坐起身来,想要大口呼吸,却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让他难受无比。
“咳咳——”
农归心干呕一声,从嘴里吐出一颗浅绿色的珠子来,掉落在他手边。
“醒了,醒了!归心他醒了!”
一声吼叫传来,震得农归心耳朵有些痛,偏头一看,却是村里嗓门最大的李老二。
农归心左右环视一圈,发现自己正半躺在小货车车斗里,周围围坐着一圈乡亲。
“王叔快停车!归心他醒了!谢天谢地!”
这个声音也十分熟悉,农归心转过头,正是赵成猛。
吱呀一声,小皮卡货车就停了下来,一群人围着农归心看来看去。
“归心怎么醒了?我还以为......”
“呸呸呸!你以为什么?归心真是福大命大,赶紧说说,身体有什么不对的?”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归心小子,这是你老爹老妈在保佑哩!”
一群人围着他七嘴八舌地,不时在农归心身上捏来捏去。
“你小子,吓死你爷爷了。”
赵从业的声音中带着些责怪之意,却是一脸关切地看向农归心。
“咳咳......我......”
“归心哥!”
没等农归心说什么,一声哭喊就打断了他的话,紧接着一具温软的身体就扑入了他的怀抱,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我和我哥去你家拿锄头,结果正好看见你栽下鱼塘,我......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赵点墨崩溃大哭的声音从他怀中传来。
“小墨,我这不是没事吗......不行,我喘不过气了......”
农归心涨红了脸,想要推开她,却又不好动手。
“行了小墨,归心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你别再给他送走了。”
赵成猛咳嗽一声,赵点墨却是大羞,连忙挣出来躲进车斗深处。
“这是什么?”
王村长眯起眼睛,看到农归心身旁的一颗绿珠子,想要伸手去捡。
“这个我知道,刚才归心醒过来的时候咳嗽,这珠子就是从他嘴里咳出来的!”李老二大声说道。
王村长闻言,触电一般地缩回手。
“看来就是这玩意堵住了归心小子的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不过也是万幸,车子在路上开着太抖,反而给他抖出来了,没想到最后救命的是这辆小货车。”
王村长一副很懂的样子,听得周围乡亲一阵点头。
“那这珠子就是你的救命宝贝了,回头找个红绳给它串起来吧,这种事不能马虎。”
孙大爷磕了磕烟斗,村里阅历最广的就是他。
农归心眉头紧皱,捡起那颗珠子。
这珠子很轻,轻到农归心感受不到它的重量。
农归心试着把它在车子磕了一下,那珠子竟直接凹陷了下去。
“塑料珠子啊,不过也算有特殊意义了。”
几个乡亲有些遗憾地点点头,毕竟这珠子模样看起来颇有几分玉石的样子。
“神农珠......”
农归心却突然想起之前那个老人,口中喃喃道,却没有人听见。
“行了,咱们继续去医院看看,你这小子,药吃完了都不说一声?”
王村长在农归心腿上打了一下,脸上满是责怪。
“不用去医院了!我还有药,只是忘了拿出来而已!”
农归心听言,连忙阻止了想要上车的王村长。
“怎么不去?你这刚刚泡了水,猛子把你捞上来的时候呼吸都没了,万一有个落下啥病根怎么办?”
“真不用!我现在好得不得了!”
农归心连忙站起身,轻轻一跳就下了车,举起手转了几圈。
“看,啥事没有!呛个水而已,真不用麻烦了。县医院那么远,一来一回俩小时就没了,耗时耗力还费钱,多麻烦!”
“你小子,真没事?别担心花钱就不去,你几个爷爷奶奶都在呢。”
赵从业有些疑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农归心,眼前的农归心确实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只是脸色依然有些苍白。
“没事的,真不用去,我柜子里还放着几瓶药呢,今天药还没吃,咱们先回去吧?”
农归心再次跳上车,发际上有水珠滴下。
“那行吧,谁有纸什么的,快给孩子擦擦,浑身都湿透了。”
王村长从兜里掏出一团皱皱巴巴的纸递过去,却被一旁的张大婶嫌弃地拍开了。
“让你儿子开车去,你那纸也太埋汰了,别是擦完鼻涕忘记扔了吧?”
说着,张大婶从兜里掏出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卫生纸来,炫耀似地展示了一番。
王村长不好意思地一笑,顺势也就扔掉了那团纸,转身上了车。
“回家咯!”
李老二大喊一声,农归心嘴角扬起,一手扶住车斗边,一手揣进兜里,紧紧捏住那“塑料珠子”。
稍一使劲,他的拇指就陷了进去,指尖传来一阵温热的感觉。
他记起来了,他昏迷之前,脑海中就回荡着那老人的声音。
“神农珠,继承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