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凉意在他眉心荡漾开来,原本那种头晕脑热的感觉迅速消失。
“可好些了?”
谢庆年诧异万分,撑着床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你什么时候学得医术?”
谢琬避而不答,而是语气凝重的说道:“爹,你非是病了,而是被人下了金棘草的毒,我怀疑是赵姨娘……”
谢琬话未说完,谢庆年便抬手打断了她的话。
“不可能,昨日我回京之后,同僚便纷纷相邀,并未在家中用餐,不可能是她。”
“爹爹的意思是,下毒的是朝廷里的人?”
谢庆年冷笑一声,眼神透着股老谋深算的味道:“我离京这几年,京城中有三位皇子纷纷夭折,代王远赴番地保全性命,京城就只剩下皇长子和七皇子对皇位暗中争斗,如今太子之位悬而未决,朝廷内部党争之态严重,你爹的兵部又炙手可热,被人盯上是必然的事情。”
说着,谢庆年捋了捋胡子,有些不理解,“可是我如今两不相帮,两不得罪,两位皇子就算不满,也不该下毒才是……”
谢琬细细评味,突然‘呵’了一声,“爹,这金棘草的毒不致命,只会让人大病一场,若是当风寒来治三五天之内是好不了的,可若是这个时候,有位皇子带着神医把你的病治好了,到时候不论你是不是两不相帮,在别人看来你不就是那位皇子的人了?”
谢庆年心中一沉,谢琬说的事完全符合逻辑。
他诧异的抬起头,眼神复杂。
谢琬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后悔,自责,以及慈爱。
谢庆年抬起手,在她头上摸了摸,目光怜爱,“你长大了,终不复当年模样,爹没能照顾好你,爹对不起你。”
听着他的话,谢琬不知为何,心里一股巨大的悲伤涌上来,仿佛多年来的委屈,都有了个宣泄的口子。
饶是她在坚强,此刻眼中水雾弥漫。
“爹……”
尚书府外的胡同里,谢雪雅行踪鬼鬼祟祟。
她身后一道身影悄悄靠近,一把抱住了她。
“美人,我可想死你了。”
谢雪雅先是吃了一惊,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之后扭捏起来,“你别乱摸,万一被人看见了。”
欧承宣不理,手伸进衣襟里,在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你爹怎么样?病了没有。”
谢雪雅眼神不安的左右查看,声音有些颤抖,“他昨夜便开始发热,夜里,早上,都吃了药,一点也不见好。”
闻言,欧承宣抽出手,在鼻尖闻了一下。
“真想尝一尝个中滋味。”
谢雪雅嗔怒的捶打他胸口,“大半天说什么混话,你早些娶我,咱们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了。”
欧承宣一脸因笑,“眼前这件事办好了大功一件,等你爹成了七皇子的人,我就让七皇子帮忙撮合。”
欧承宣一番花言巧语,给谢雪雅哄的心花怒放。
带到谢雪雅回府,欧承宣弯弯绕绕来到不远处的街道上。
药材铺子前,停着一辆马车。
欧承宣恭敬的走到跟前,“七殿下,那谢庆年果然病倒了。”
“你确定?”
马车里的声音并不稳重,语气透着一丝张扬。
“十分确定,是谢雪雅告诉我的。”
“很好,此事若是顺利,本宫就在军中替你某个一官半职,到时候你这永宁侯世子,可就不再是是个空架子了。”
欧承宣闻言欣喜若狂,连忙跪倒在地,“多谢殿下成全!”
永宁候府,世袭罔替,代代忠良,可惜欧承宣的父亲在战场上落下残疾,只能在家中安养,一身的官职净数卸下。
虽然有朝廷供养,却没有一丝官职,完全是个空架子。
而欧承宣,没什么本事,却好高骛远,忘了祖祖辈辈上阵杀敌的本事,一心想着在权舆斗阵之间,博一个从龙之功。
所以他攀附七皇子,勾搭谢雪雅,皆是为了重振家门。
尚书府内,谢琬收了银针,谢庆年的毒已经解除,身体各种症状已经消退,他下床走了几步,虎虎生风。
“真是神了。”
谢庆年都不敢相信,自己一柱香之前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
此事,门外传来敲门声。
“老爷,七皇子前来拜访,说是得知老爷染了重病,特地请了太医过来。”
房间里,谢琬和谢庆年的眼神都变了变。
“哼,幕后黑手现形了。”
谢琬此刻心中送了口气,还好不是景王,不然她往后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
“爹,那女儿就先告退了。”
“嗯,你忙你的,爹晚些时候再找你叙话。”
谢琬螓首,莲步款款的离开,回自己屋里继续找药王玉去了。
另一边,尚书府的客堂里。
七皇子面露不解的看向官家,“赵大人病重,你为何不带本宫和御医过去探望医治,反而到这客堂里来?”
管家面露苦色,“殿下,老爷是这么安排的,小的也不知道。”
七皇子皱了皱眉,感觉有点不对劲。
“哈哈哈,七皇子驾到,微臣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谢庆年大步流星迈过门槛,两手抱拳拱了拱,面色红润,笑声连连。
七皇子眼皮子跳了一下,只能跟着哈哈哈哈哈哈。
毕竟笑得越久,看起来越友善。
“听闻赵大人身体抱病重,本宫特地请了太医过来,不过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谢庆年愣了一下,脸上的疑惑不解恰到好处。
“殿下是听谁胡诌的,微臣身体硬朗,等闲不会生病。”
七皇子眼神沉了一下,什么叫等闲不会生病?他是在暗示什么吗?
“哈哈哈,既然谢大人没事,本宫就放心了,您是国之栋梁,朝廷还要指望大人,可不能有半点闪失,以后大人在京城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来寻本宫。”
谢庆年哈哈一笑,朝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国家之事在皇上,在诸位忠臣,谢某微如草芥,称不上国之栋梁,只盼着风平浪静,安度余生便好了。”
七皇子言语间招揽暗示,谢庆年巧妙回绝滴水不漏。
大家该说的都说了,却好像有没有明说。
“谢大人真会开玩笑,如此,本宫就不打扰了。”
谢庆年目送七皇子离去,心中后怕不已,这次若不是谢琬回来发现了异样,他真的要被卷入夺嫡的漩涡之中了。
这女儿,真福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