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怎的又起这么早。”
青衣手里端着铜盆,推开门。
“今儿个是大事,便起的早了些。”沈锦棠微微笑道。
青衣是她身边近身伺候的侍女。
闻言,只当是沈锦棠害羞紧张,立马道:“姑娘放心,宋郎君幼时最是心疼姑娘,难为宋郎君还一直记挂着姑娘,因着宋郎君在南下之地的书院求学,不然早该回来瞧姑娘了。”
“姑娘放心便是。”
这宋郎君昨日刚回来,今日就办了踏春宴。
宋家高门大户,却如此看重,可是对她们家姑娘极好的。
青衣按照林氏的吩咐,将早就准备好的华贵衣裳和珠钗首饰摆了出来。
“姑娘挑挑,这都是大娘子吩咐备下的。”
“嗯。”
西苑的正院儿里。
林氏坐在上位,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堂下坐着的沈瑾修。
“你怎的自己来了,为何不陪着锦棠一道来?”
分明是亲母子,可林氏瞧沈瑾修的眼神却带着疏离和不喜。
沈瑾修不过年二十有一,却已然是举人,眼下很快就要春试,这定然是进士之才,春试后获封官职,加上候府的荫封,定然是不俗。
这林氏该高兴才是。
“罢了,你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但我话说到这里,锦棠自回来鲜少出门,一直在府中陪着我。”
“锦棠乖巧懂事,性子乖顺,你作为她阿兄一定要看好她,万不能让她被人欺负了去。”
“可记下了?”林氏加重了语气。
沈瑾修垂眸:“嗯。”
“大娘子,姑娘到了。”
外头来了人传话。
林氏立马和颜悦色起来:“快,让锦棠进来,外边儿凉。”
沈锦棠一身华贵的藕粉色云锦,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银色纹绣,通体流畅,领口处是一朵芍药各自两边。,
手肘上系着系带,连着后腰,步步生姿,束腰一握。
踏步进来,抬眼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沈瑾修,心知又是林氏发了难。
“哎呦,当真是好看,快些过来母亲瞧瞧。”林氏双眼放光朝着沈锦棠招手。
沈锦棠的双手被林氏握住。
“母亲。”
“我家锦棠当真是生的好,今儿个你头一次见那么多人,可害怕?”林氏关切问。
沈锦棠摇摇头:“不怕的。”
林氏似乎被沈锦棠的乖巧给触动,忍不住幼红了眼,一激动就咳嗽起来。
“母亲?”
沈锦棠忙起身给林氏舒气。
“无碍,不过是想到你小时候,你本该是个娇纵任性的小娘子,奈何…”
沈锦棠太懂事了。
这两年来,她每每瞧见,都心疼。
想到这里,林氏就忍不住看向沈瑾修。
沈锦棠看得出来,立马道:“母亲,女儿如今好好的,母亲不要多想,保重身子才是。”
林氏这才叹了一声。
沈锦棠垂眸。
林氏对沈瑾修很不好。
沈锦棠三岁的时候跟着沈瑾修出门买糖葫芦,原是兄妹的玩乐,可也因此弄丢了沈锦棠。
因此林氏大病一场,性情大变,更是恨透了沈瑾修,直到沈瑾修两年前带回了她,林氏才对沈瑾修和善了些。
“乖,跟你阿兄去吧,要是回来受了委屈,只管告诉母亲,母亲替你做主。”
“嗯。”
林氏又拉着沈锦棠叮嘱了好些。
这才让她走。
沈瑾修的车架宽大气势,沈锦棠缩坐在角落,跟沈瑾修隔了很远。
马车里的案桌上燃着香炉,香气袅袅。
抬眼瞥见了沈瑾修分明的下巴,立马收回了眼神。
一想到昨日,她就觉得浑身彻骨生寒,屈辱感油然而生。
“想清楚了?”
沈瑾修阖着眼,淡淡道。
沈锦棠轻笑了一声:“想清楚了,日后我不会再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昨日唐突了阿兄,锦棠有错。”
“想清楚了就好。”沈瑾修睁开眼,一双深邃狭长的眸子含着凉意。
沈锦棠心中寒颤。
她与沈瑾修的关系,她确实不该寻求沈瑾修的宽容。
也罢,日后如何,全凭她自己。
“你自幼离京,很多不认识不记得实属正常,你只管如常就是,但万不能丢了我沈家的体面。”
“锦棠明白。”
沈瑾修看着沈锦棠嫩白的脸颊,似乎是因为害怕,身子有些发颤。
既然这么怕他,还敢自荐枕席。
不自量力。
沈锦棠靠在马车车壁,脑袋越发重,闭上了眼。
“咳咳--咳--”
额头突然一凉。
沈锦棠睁开眼:“阿兄?”
沈瑾修收回手,眼含警告:“母亲希望你可以定下一门婚事,你最好别生出这些小心思。”
沈锦棠唇边含着一丝自嘲:“阿兄忘了,昨日罚站,吹了风,如何是我生出的心思。”
“我自认为我这条命在你眼里轻贱,可如今我也挂着锦棠的名字,得以嫁高门贵冑,我断然不会违了你的意。”
沈瑾修眼色晦暗,沉声道:“早该如此。”
沈锦棠眼底划过一丝暗色,贴着马车的窗户,不去看沈瑾修。
原是一方面为了报答沈锦棠才留下照顾林氏,一方面是为了更方便寻她的阿弟。
如今想走走不得,想寻寻不到。
一路无话。
马车缓缓停靠在宋家别苑。
这宋家国公府门第,有一处别苑位居上京护城河郊外,听说里面如花美景,不分四季。
这宋家只要是发帖,大都在此。
春日踏春,夏日摘莲,秋日赏菊,冬日折梅。
沈锦棠可不想跟沈瑾修这尊煞神多待,提裙打算先下车。
手臂上却多了力道,将她往后拉了回去。
“你!”
还不等不悦,嘴里就被塞了一粒不知名的东西,沈锦棠喉咙微动,咽了下去,才继续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今日是沈宋两家的大事,你不能行差踏错,免得母亲忧心。”沈瑾修慢条斯理的将药瓶收入怀中。
看来是药。
沈锦棠松了一口气,这才朝外面走去。
沈家的车架显眼,沈瑾修更显眼。
沈家二郎的名讳谁人不知,上京众多闺阁小娘子谁不曾芳心暗许。
刚站定,就感受到齐刷刷的目光。
沈锦棠淡然环视了一圈。
“她是谁?为何在沈家二郎的车上?”
“你蠢笨了不是,你忘了今日这踏春宴为谁办的了?”
“你是说,这是沈家那个丢失了十五年的四姑娘?”
粉衣小女娘惊讶的瞪大了眼,仔仔细细打量起沈锦棠。
这可是近些年上京闺阁女娘们说起过最多的人物。
“棠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