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祯突如其来的质问让虞枝懵了懵,随即而来的是心虚,她不着痕迹往后仰了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三爷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他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眸色愈发暗沉:“难道你没有在躲我?”
虞枝艰难张了张唇,无从辩驳。
她确实有意在躲他,可也不完全是因为出于怕他。
察觉到他周身气息不太愉悦,虞枝硬着头皮开口:“好吧,我确实做得不对,抱歉三爷。”
“为什么?”谢祯勾起她的下巴,长眉紧蹙,“因为看到了我杀人?”
这个动作有些暧昧,然而虞枝却只觉出紧张,好似她回答不好就要面临什么可怕的结果一样。
她被迫抬起下巴和他对视,眼睛扑闪扑闪,睫毛颤了颤:“也不全是。”
在谢祯的注视下,她的脸慢慢覆上一层薄红,他正不解地蹙眉,只见虞枝闭了闭眼,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因为我怕血,看到血会晕过去,我觉得很丢人……”
他怔了怔,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当时他急着救人,也没想太多,隐约记得那人的血好像是不小心溅到她脸上,然后她就晕了过去。
当时他还以为她是被自己吓晕的。
他眉头松了松,一时有些迟疑:“只是因为这个?”
虞枝忍着脸颊发烫,当然不全是,可她总不能把那个梦说出来,于是讷讷地点了点头。
谢祯收回了手,眼里流淌着不明的情绪:“你不觉得我杀人很可怕?”
“是有点。”见他脸色微沉,虞枝很快话音一转,眨了眨眼睛,“但是我知道,三爷杀的人都是该杀的。”
她把谢祯现在的反应理解为杀人之后的自我厌弃,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同情。
没想到三爷看似冷酷无情,实则内心还挺柔软,还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
人人都说他手上沾满鲜血,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就连上辈子的她听了这些传闻,也对他多有误解。
虞枝心里不禁生出一股愧疚,她打量着谢祯微怔的模样,绞尽脑汁组织着措辞:“当时那种情况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受伤的说不定会有更多人。还有之前的黑衣人,如果不杀他就是他杀我,所以三爷不必因为杀了这些人而有负罪感,因为他们都是坏人。”
她竟然以为他是因为杀了这些人而感到愧疚,所以才这么认真的安慰自己吗?
谢祯觑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突然有些想笑。
他身上的棱角悄无声息收敛,神色淡淡觑了眼她:“你还挺会安慰人。”
虞枝不由沾沾自喜:“是吗?我也没发现自己还有这方面的天赋。”
“……”
他发觉她的脑回路不似常人,能把反话听出夸奖也是一种本事。
谢祯嗤笑一声站起身来,虞枝突然抓住他的手,眼神惊讶中透着急切:“三爷,你受伤了?”
原来在他起身时,她瞥见他的手臂上衣服被刮破,露出一道伤痕。
他垂眼,视线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一瞬,略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嗓音微哑:“不过是一点小伤,不必管它。”
“这么深的口子,怎么能叫小伤呢?”
虞枝恍然明白了什么,以谢祯的身手,万不可能轻易受伤。
只有抱着她从山坡上摔下来的时候……
她当时被他抱在怀里护的好好的,那么高的坡摔下来竟然没有受伤?
现在想来,都是他的功劳。
虞枝眼眶微微发酸,除了爹娘,没人这么舍命护过她。
她难得强硬,拽着谢祯坐下来:“之前你给我用的药还剩了一些,我帮你上药。”
谢祯望着她柔软的侧脸,鬼使神差没有拒绝,低低嗯了一声。
虞枝小心翼翼挽起他的衣袖,眉心微微蹙着。
这伤口看上去像是某种利物划过留下的,伤口有些深,已经不再流血,但看上去依旧有些狰狞。
虞枝是个娇气怕疼的,要是这伤口落在她自己身上,恐怕早就疼的直掉金豆子了。
可谢祯竟一直没有表露异样,若非她自己发现,他恐怕要这样生生捱过去。
她用手帕沾湿雨水,小心翼翼为他清理掉伤口周围凝固的血迹,动作轻的几不可查。
谢祯唇角提了提,慢声道:“你可以下手重一点,这点伤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我并不觉得疼。”
这话换来了虞枝气鼓鼓的一眼。
她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教训:“伤口再小那也是伤,您不能这样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就算您不心疼,别人也会心疼的。”
他眸光忽顿,心里某处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谁?”
虞枝想也不想地道:“老夫人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做父母的当然会心疼啦!”
谢祯眼里的光骤然暗下去,神色恢复了淡漠。
“就像我娘吧,我身上有哪处磕磕碰碰她都紧张的不得了,要是看到这么大一条口子,她恐怕得吓晕过去!”她说着,眼里露出微微失落。
可娘亲恐怕不知道,她最疼爱的女儿,前世竟孤零零地死在冷冰冰的庄子上,无人问津。
谢祯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很快明白过来什么:“想家了?”
虞枝怔了怔,倒也没否认:“嗯,我想爹娘了。”
他眸光微垂:“这有什么,抽空回去一趟便是。”
他的话让虞枝振作起来,是啊,等和谢明衍退了婚,她就可以重新回到爹娘身边了。
前世她嫁给谢明衍不过两年,先是娘的身体莫名其妙每况愈下,后来爹爹的生意又出了问题,没撑多久齐齐撒手人寰。
当时的虞枝被困在后宅,连二老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也导致虞枝一直郁郁寡欢,积郁成疾。
她直觉里面有什么不对劲,娘亲身子向来康健,怎么会突发恶疾?
爹爹也与人为善,老实本分。
虞家怎会突然遭此大难?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她暗暗下定决心。
还是得尽快解决这边的事情,回去看看。
她一边想着,手上动作也不停,松了口气:“包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