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词面不改色地取下安全带，从车上下来。

陆修林则是把车停进去了再下车。

“其实用不着这么麻烦。”

虞词不喜欢网吧只是觉得压抑，但讨厌医院是实打实的。

除了不想跟陆修林扯上关系，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他不喜欢甚至厌恶医院。

上一世陆修林强行改造他的腺体，之后的日子，他经常进医院。

因为严重的排斥反应和他日渐萎靡的精神状态。

他知道，就算不自杀，那样的身体也迟早会垮。

所以他想在死之前杀了陆修林，可他没做到。

他的身体怕极了他，那一刀都是满腔的恨意支撑他完成的。

虞词心口一阵难受，吐出一口浊气。

陆修林说：“来都来了，看看吧。”

他走在虞词的前面一点，时不时注意身后的动静。

乘坐电梯上了十七楼。

出电梯时，虞词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

目光一直到走廊尽头，直接站在原地不动了。

倒不是一个人都没有让虞词感到恐慌。

而是一眼望过去，门牌上医生的名字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曹德。

上一世受陆修林嘱托，改造他腺体的主刀医生。

陆修林怎么会带他来找这个医生？

短短两个字，让虞词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来，情绪压住了胸腔里的气，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他能感知到腺体一阵一阵抽痛，仿佛那些锋利的刀刃在他脖子处划来划去。

虞词青筋鼓起，视线转向陆修林。

没有打量他，只是平平地看着他。

陆修林是在试探他是否也是重生？

太明显了，想让人不在意都难。

陆修林明知故问：“怎么了？不太舒服吗？我就说要来医院看看吧。不用担心，曹医生在骨科方面是一等一的专家。”

他的手就要搭上来，虞词冷着脸挡住那只不安分的手，语气冷了下去，“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陆修林收回手，歉意一笑，看上去颇为温润儒雅。

尤其是他今天戴了眼镜，衬得他越发斯文败类。

虞词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迈开步伐，说道：“其实用不着这么麻烦，只要是骨科医生都能看。”

陆修林跟在他的身后，“那不行，普通医生我不放心。”

虞词没再跟他搭话，主要是多说多错。

他已经在怀疑他是不是重生，说明他的行为轨迹太露馅。

还要再自然一点。

陆修林这个人生性多疑，一旦怀疑什么，他就会一直试下去，试到他满意的一个界限为止。

虞词敲了敲门，听到请进，他慢慢按下门把手。

腿迈进了一只，他回过头来，不确定地问：“你要进去吗？我看病的时候不希望有人在。”

陆修林往后退了一步，背靠在墙壁上，“那我在外面等你。”

虞词抬眼看了一眼陆修林，而后把门完全打开，身子消失在陆修林的视野。

陆修林轻笑，两分钟后，站直身体，去了吸烟室。

-

虞词走进去没看到人，虚着视线扫视一圈。

办公室整洁宽大，办公桌上放着一台价值不菲的光脑。

这不是一般医生会有的待遇。

据他所知，光脑的售价高达上百万，只有顶尖医生才配拥有。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从帘布后方走出来，黑色方框眼镜下的眼睛掠了他一眼。

男人边走边戴上一次性手套，随后让虞词坐下来，自己坐在虞词的对面。

虞词不自在地坐下来，小心翼翼地打量曹德一眼，曹德正好也在看他，似乎不理解他的举动。

他歉意地解释道：“抱歉，因为小时候经常生病，所以有点害怕医生。”

曹德并不在意他的解释，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没事，你身上有哪里不舒服？”

虞词阐述了一下身上的症状，医生在光脑上填了信息，说道：“先去检查一下。”

曹德递过来一张a4纸，虞词接过，道了声谢谢。

虞词从诊室出来，没看见陆修林。

他根据路牌指示，去了卫生间。

把自己关进卫生间，他终于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的背后其实早被冷汗浸湿，手止不住地颤抖。

虞词摸到自己的腺体，也许是神经过于紧张，他轻轻按下去的时候，有密密麻麻的酸痛感。

终于还是没忍住，他“呕”一声，把中午还没有完全消化的食物吐了出来。

胃抽搐地绞痛，大汗一颗一颗地掉。

他眼眶红得不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随意地抹了一把，低低地骂了一声。

有一刻，他恨不得冲出去杀了他们。

嘴里的味道让他反胃，他按下冲水键，从隔间里出来，在洗手台漱口，洗脸冷静。

等他的情绪冷却下来，一抬头，陆修林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

陆修林对上虞词略微发红的眼眶，说：“我刚从曹医生那里过来。”

虞词定定地看着陆修林，若是他知道自己是重生的，应该不会这么委婉做这么多。

所以他应该只是猜测，才会想方设法试探他。

虞词点了点脑袋，说道：“他给我开了一张单子，让我去检查。”

陆修林拿过，“走吧，一起。”

虞词嗅到陆修林身上的烟草气息，喉咙干渴了一阵，没有拒绝，率先走出了卫生间。

他倒要看看陆修林还有什么把戏。

与其慌慌张张惹人怀疑，不如大大方方接受“好意”。

两人一前一后，去做了各项检查。

虞词不喜欢那些冰冷的仪器，全程脸色都没有好过。

等做完最后一个项目，他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陆修林走在他的身边，捏着单子对了好几遍，才说道：“确定检查完了，现在上去等结果吧。”

“等结果的话我自己也行，学长你要是有什么事先去忙吧，耽误了你好一阵。”

虞词的心态发生了细微的转变，他一番话不过是试探陆修林。

按照他以往的做法，他一定会留下来。

“学弟说的什么话。我把你撞了，应该是我耽误了你的时间才对。”

果不其然，陆修林表达了拒绝。

二人又上了十七楼，陆修林说自己去抽根烟，虞词说好，坐在诊室外面，毫无耐心地等待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