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脑子里叮叮当当铜板入账的声音,白露小跑着过去,发现不止这一丛,往前过去一大片都是。
木番薯这东西原属于热带物种,照理说不应该出现在这干旱的高原地带。
不过魂穿这种事都发生了,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当然,也可能是候鸟迁移带来的也说不定。这东西既耐旱又耐热,很容易适应周围的环境,且长势霸道,给点水给点阳光就能活。
但这么大片大片的也没人动,很显然这里的人还不知道这东西能吃。
白露的目光瞬间变得灼热,这么多木番薯,单煮着吃都够他们家吃十天半个月了。更别说还能做成木薯猪肉丸、红糖麻薯,哪怕简单摊个鸡蛋煎饼都比昨天的野菜糊糊来得好吃。
她抹了抹嘴边的水渍,放下背篓就干了起来。
还别说,这里没别的植物跟它争养分,木番薯个个长得滚圆,光一棵就挖出了六七个。
白露甩了甩上面的泥,这时,俞小寒找了过来,一见她手里的东西就脸色大变,“阿姐,这东西不能要!”
“咋啦?”白露疑惑抬头。
俞小寒冲过来,抢过她手里的木薯就丢得远远的,像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你忘了,铁蛋哥他阿爹就是给这东西吃死的。”
白露扒拉出原身的记忆,还真有这么回事儿。
去年大旱,赵铁蛋家余粮不够,瓜娃子们饿得嗷嗷叫,赵铁蛋他爹遭不住,去山上挖了两根木番薯回来。
其实木番薯吃死人的事隔几年就会出现一次,尤其降天灾的时候,人吃不饱,与其饿死不如当个饱死鬼。
吃的时候,也是赵铁蛋他爹先吃,想着没事了再让娃子们吃,可还没吃几口,人两眼一翻就这么断了气。
“相信我,小寒,阿姐有办法吃了没事儿。”白露跑过去捡。
俞小寒追上去一把抱住她胳膊,“别,阿姐。我去挖野菜,挖很多很多的野菜回来,你别要这东西了。”
他是见过铁蛋爹死时的模样的,眼珠子外突发白,嘴巴里不停地吐出白沫,一会儿的功夫人就没了动静。
哪怕过了一年,俞小寒回想起来,整个人都还会忍不住发抖。
白露蹲下来扶住他胳膊,“小寒,你好好想,地里的秫米要一个多月才能秋收,家里的存粮本就不够吃,到时候还要交粮税。如果木番薯能吃,阿爹阿娘也不用愁了,我们也不用饿肚子了。”
俞小寒年纪虽然小,但哪里不懂这个道理。
他眼睛通红,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可是阿姐,木番薯真的会吃死人。”
他不想阿姐出事。
“那是他们不会煮。”白露拍拍他的背安慰,“小寒,你信阿姐一次。”
“那,那要是出事了咋办?”
白露想了想,“这样,你看着阿姐弄,要是有一点不对劲,你就立马去找老鲁叔。”
俞小寒这才点点头。
白露没多弄,就把挖出来的七个木薯丢进了背篓里,又砍了一些艾草,两人才往回走。
快走到山脚下的时候,碰到了个熟人,是村里的张寡妇。
就住在老俞家隔壁,挎着篮子领着最小的娃子木头正往山上来。
“是白露啊,这么早上山,采着什么好东西了?”张寡妇笑着上前,一根脖子伸得老长,直往姐弟两身后的背篓里瞧。
白露对这样的行为有些反感。
但除了这点外,张寡妇倒也没别的坏心思,性子很是直爽泼辣。
昨天他们二房闹分家,这张寡妇站在门口瞧热闹,没少给他们帮腔。
白露压下那点子情绪,笑着说道:“就挖了几根艾草,夜里蚊子咬得实在受不了,拿来熏一熏。”
那竖在篓子里的艾草那般显眼,张寡妇一眼就瞧明白了,问的自然不是艾草。不过这会儿,她也瞧见了躺在背篓里的东西,脸色霎时一变,“白露,你咋弄了这玩意儿?”
“听婶子的,把它们扔了,这东西不能吃。”
“没事儿张婶,我心里头有数。”白露掂了掂篓子,“天儿不早了,婶快些上山吧。”
说完,拉起俞小寒就快步下了山。
身后,张寡妇急得直跺脚,“这两孩子咋不听劝呢!不行,得把这事儿告诉她爹娘。”
“走,木头。”
白露跟俞小寒山脚刚进屋,后脚得到消息的俞老二跟宋氏就匆匆忙忙从地里赶了回来。
“白露,听阿娘的,这东西咱不吃。”
说着,宋氏就上手,打算把木番薯扔的远远的。
也不怪他们这么如临大敌,生的木番薯里面含有亚麻仁苦甘毒素,食用超过一定的量就会呼吸麻痹而死。
放在医学知识匮乏的黑石沟,可不就是谈薯色变吗。
不过,既然木番薯能有“淀粉之王”的美誉,这毒也不是不能解。
“阿爹阿娘,你们就信我一次。”白露把跟俞小寒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关乎粮食的事都是大事,更别说他们家现在尤其缺粮。
俞老二跟宋氏看着自家的三个儿女,半大的年纪却瘦得跟皮包骨头似的。
要是这事真的能成,那他们家还愁啥。
但他们也没失了理智,松口的同时依旧不放心地嘱咐,“但你得听阿爹跟阿娘的,一发现不对劲就停下来,千万别逞能。”
白露摩拳擦掌,正准备大干一场。
俞小雪在此时从灶台后面走了出来,“阿爹阿娘,阿姐小弟,吃早饭了。”
她手里端着个粗瓦罐,还是豁了口的。
俞小雪把碗一字排开,把野菜糊糊分在五个小碗里面,跟昨晚上白露吃的一样,却要稀薄的多。
年成不好,一天吃两顿就对付了。
这一碗秫米汤就是一天的口粮,要撑到晚上才会有下一顿。
秫米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开,肚子诚实地发出抗议。白露还在发愣的功夫,俞老二他们已经呼噜噜把整碗糊糊灌进了肚子里。
见她不动,俞小雪把碗里还剩的糊糊倒出一半分给她,随后冲她笑了笑,“阿姐,快吃吧。”
白露摇摇头,把糊糊又倒了回去,“我不怎么饿,你吃。”
这是原身的二妹,小两岁,却从小就懂事,里里外外一把好手。刚才她跟俞小寒上山的功夫,她就已经去村东头的井里打了两桶水回来。
俞小雪讶异地睁大双眼,还想说什么,白露先一步张开嘴巴仰头把米糊糊灌下,而后把粗瓷碗一放,忍着割喉的痛感说道:“我吃完了。”
而后站起身,把割回来的艾草铺在屋顶上晾晒,就去处理带回来的木番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