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马匹,赵姥姥看病的事自然也提上了日程。
尽管老人家多番强调她真的没事,沈爹这做女婿的不管是考虑哑娘的心情还是他的名声,依旧坚持带着人去了。
沈爹好女婿的名声算是传出去了,但与此同时,沈家在村里的名声更复杂了。
女人们大多觉得沈爹这样愿意养着岳母的是好夫婿,恨不能把自家的男人跟沈爹换一换。
而男人们就不是十分不赞同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娶回来的媳妇那是为了让生活更舒适。
要是家家女人都跟哑娘一样要养着亲娘老子,估摸着男人们就得累死了。
老人们的心情则要相对复杂。
既盼着嫁出去的女儿能跟哑娘一般多帮扶娘家,却又不希望娶进来的儿媳妇往娘家扒拉东西。
利己是人之天性,能战胜的不是大能就是圣人,而小河村,都是凡人。
“你可不知道,村里好几家因为这事儿闹呢。
新媳妇光明正大的要贴补娘家,老媳妇更是吵吵着要把自家男人跟大郎爹换换!”
“呸,这群没皮没脸的,也不瞅瞅她们那黄脸婆样,跟哑娘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大郎爹是瞎了才看上她们!”
说话的是广兴婶子和胡勇家的婆娘虎娘。
这两家跟沈家本来就有交情,沈家困难时更是帮扶良多,现在自然关系亲厚。
虎娘人如其名,单从外表看是个虎啦吧唧的婆娘,家中两儿一女,还有个新娶进门的儿媳。
“唉,说起来都丢人,我们家那大儿媳也闹着呢。
非说嫁过来就没给娘家买过什么好东西,非让我家善子给她娘家买三斤肉做年礼。
我呸!还三斤,怎么不吃死他们。
当初娶她进门的时候光聘礼就给了五两,要不是我家善子非看上了,我才不花这冤枉钱呢!”
婆媳自古是天敌,这问题,还是别插嘴的好。
哑娘笑意温柔,手中缝着沈爹的衣物,针脚细密比之虎娘和广兴婶子手里的要看着精细许多。
这种天也就坐沈家温暖明亮的新屋里能伸的出手,还能赶着年前给家里人做件新衣服。
“对了,最近村里出了见奇事你们知道不知道,这事儿哑娘听了必是要笑掉大牙的。”
虎娘神秘兮兮的,哑娘似是十分不在意,其实耳朵都竖起来了。
什么事儿能让哑娘笑掉大牙,那必须是胡家倒霉啊。
胡家怎么倒霉了呢?
说是接连数日,胡家跟得罪了鸟祖宗似的,日日乌鸦环绕,麻雀上门,家中那鸟屎一天都能扫出一簸箕来,简直要臭死人。
而最倒霉的要数胡家的未来胡俊同学,但凡出门总能碰上鸟屎头上落。
每日早上起来读书,乌鸦必定叫的比他还响,吵得人心烦意乱,别说是背书,话本子都看不进去。
哑娘目瞪口呆,虎娘和广兴婶子更是笑的前仰后合。
“你也觉得好笑吧,人常说,乌鸦上门,好事不来,胡家这明显是得罪了乌鸦祖宗啊!
这几日胡家都成了村里的西洋景儿了,院子里到处挂着洗好的衣服。
可上午洗了这个,下午那个又沾一身鸟屎,穿在身上的永远是湿衣服,不得风寒才是奇怪了!”
这消息晚上沈家人才知道,全家人险些笑的直不起腰来。
而且沈爹的消息比虎婶子还要多,胡家现在胡俊,胡二伯以及胡桃花已经是确认风寒了。
胡三伯家的儿子和小姑胡夏据说都有迹象,所以胡三伯才想找沈爹借钱,想买点年礼好带着妻儿妹子到丈母娘家避避风头。
‘你借了?’
沈爹对着哑娘摇头,
“没有,他若只是自己来借,看在娘的面子上,我必是会借他二两。
但他偏偏自作聪明拿你们小姑做筏子。
你们小姑是我亲妹子,她若真是病了,我这做亲哥的自会照顾,哪里就用得着他舔着脸去求你们三伯娘的娘家!”
这借钱的主意十之八九就是三伯娘出的。
最近村里沈爹赡养岳母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三伯娘从胡家占不到便宜,将主意打到沈家也是很正常的事。
可打主意就打主意,偏又不想让沈爹觉得他们是占便宜,扯出为胡小姑好的大旗,这才被沈爹给了没脸。
沈爹见众人皆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知道你们担心什么,咱家的银子都是醉醉舍命得来的,爹不会随意给人的。”
“别别别,可千万别再说舍命这话了。我这小命还想好好留着呢,这事儿有一回就够够的了。”
一家子又笑做一团,别说她不想再来,沈家的人也不想再来了。
只是等到大家都回去休息的时候,沈爹却独独留了沈雨醉,说话也避开了哑娘。
父女二人站在她遇到小鸦的大槐树下,静默无言许久。
“醉醉,可还记得当初你昏迷初醒爹跟你说过的话。”
自然记得,沈爹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又说世人皆愚昧。
找到药材那是‘运气好’,但要是这种运气太多,恐怕就要伤及己身。
于是哪怕沈雨醉知道有小鸦帮忙她能找到更多的药草换钱,却依旧安安稳稳的做着她的小农女,没想过以此发财。
“胡家的事是我做的,本只是想戏弄他们一番出出气,没想到会有如今的情况,女儿知错了。”
风寒,在现代也就是两颗感冒药的事,在这里,却是一不小心就要人命的病症。
好在胡家也算小有家财,应该不会出人命。
说来也奇怪,怎么得病的全是家中受宠的,看二伯娘家的几个女儿,倒是一个都没事。
“嗯,也不算错,胡家是该给些教训的。
只是如你这般行事容易伤及无辜,毕竟你小姑和你三伯也还在胡家住着。”
沈雨醉目瞪口呆,不对啊爹爹,您这观点有点危险啊。
敢情您压根不是担忧胡家会不会因此出人命,而是担心祸及了您的血脉至亲啊。
沈爹伸手揉揉她的头,另一只手将她下巴合上,在她肩上一拍,
“你啊,有时候淡薄的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可真正该淡薄的时候,偏又存着悲悯之心。
仁善,是好事,但过分仁善,恐伤己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