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认为十分有道德有骨气的沈雨醉冷淡的转开眼。
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她是穷,可碰瓷儿的银子,她不稀罕!
正洋洋得意觉得正义的不行,那边的少年却是哼笑一声,
“呵,想来也确实不必,毕竟姑娘还有个值二十两银子的姐姐。
说来也是巧,这几日在下刚好买了几个下人。
壮年男子八两,普通女子五两,像你姐姐这样瘦小没精神的,顶多也就三两。
二十两?福宝,你说什么地方女子能卖二十两,回头你去买上二三十个,一转手,还能赚几百两。”
“公子想什么好事呢,就这种小地方,买个丫鬟顶死了七八两。
二十两?倒是听说过一个地方,不过以这位姑娘姐姐的姿色,只怕人家不一定愿意收的。”
福宝的语气谄媚又嘲讽,谄媚是对着主子的,嘲讽,对着沈家人的。
这少年想来是听到了沈杏花想卖身的话,却以为沈家没察觉其中蹊跷,这才出言提醒。
心是好的,可你们主仆说话能不这么噎人嘛!
沈雨醉气的直运气,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想她沈雨醉在现代也算是有两套房子的小拆迁户,平日里挣得也不算少,什么时候几包草药都要靠人施舍了。
可心里再难堪,硬气的话却硬是咬在嘴里没吐出一个字来。
“我叫沈雨醉,住在小河村最南边儿的土地庙,敢问公子姓名。”
“我们公子的名字也是你配知道的!”
那就是身份不一般,沈雨醉暗自揣度。
少年倒是轻笑一声,不答反问,
“沈雨醉,那你姐姐是叫沈雨微吗?”
“公子认识我家二女儿?不过今日她没来,不知公子如何认识的她?”
沈爹面露诧异,语带警惕。
少年又一笑,
“在下余度,这位姑娘的药钱算在下账上,告辞了。”
说罢招呼了福宝潇洒转身,远远的还听到少年发自内心的朗笑。
略微嘶哑的嗓音在沈雨醉耳朵里竟犹如一阵暖阳,击碎了这几日笼罩心头的乌云。
这少年,无善言却有善心,出手相助却有底线。
这份帮助是沈雨醉到了这里后第一次从陌生人身上感受到善意。
人间嘛,有披着亲人皮囊的恶魔,也有冷漠毒舌的好人,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公子您干嘛要帮他们啊,分明就是那小姑娘处心积虑扑到您身上的,瞎了也是活该!
还有这破名字,一点都不好,您一定是开玩笑的对吧。”
福宝气哼哼的,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沈家人的不好。
余度伸腿给了他一脚,
“破什么破,你家公子我以后在外面就叫这个名字了。
敢说你家公子起的名字破,胆子大的倒是跟你的体型越来越像了!”
小胖子福宝灵活的躲了一下,还十分做作的诶呦一声,
“小的胆子再大也没那小村姑大,多少大家闺秀都不敢往公子您身上扑。
她倒好,不仅扑了,还讹了您的银子,小的就是气不过嘛!”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一间小院落,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坐在红枣树下,正捏着手里的红枣往嘴里送。
“这是谁惹了我们福宝大爷,来,跟何某说说。”
福宝一见这男人就冲了过去,嘴上还喊,
“何先生您可得管管公子,他就是太好心了,还随便取了个难听的化名!”
三言两语的就将沈雨醉如何‘算计’着往余度身上扑,余度如何好心提点沈家,沈家又如何恩将仇报讹诈银子的事讲给了何先生听。
余度任由他耍宝,径直进屋拿了一张毯子盖在何先生腿上,这才又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别废话,熬药去!”
福宝揉着屁股边跑边咕哝‘去就去,踹什么人’。
何先生就笑道,
“你老逗他做什么,他也是关心你。”
余度搬了长凳坐在何先生身边,熟练的拉了何先生的腿来揉着。
“这蠢奴才肉越长越多,规矩倒是越学越少,再不管就要上天了。
先生也别听他胡说,弟子这尴尬的身份可没哪家闺秀糊涂的往上扑。
那姑娘是没站稳摔倒的,是弟子太过警惕伤了她。
这里疼吗?要是疼我轻一些。”
他不是为沈雨醉解释,只是诉说事实罢了。
何先生叹口气抓住他的手,
“别揉了,能留条命就很好了,这腿,是代价。”
那腿根本就没有知觉,又怎么会疼。
余度身子一僵,很快又恢复正常,从何先生手里把手抽出来,继续有规律的揉捏,嘴上却转了话题,
“不出来不知道,弟子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艰难,今日见了这一家才发现,以前弟子的日子或许平常人都是艳羡的吧。”
余度这才说起沈家的事。
说了沈小郎病入膏肓,说了沈杏花自卖己身,也说了沈雨醉分明傲气的很,却也为家人忍了口舌之快。
“当时弟子就想,原来卖不卖女儿与有没有银子其实是没多大关系的。”
何先生这才明白他为什么帮了那家人,又因为那家人取了化名。
不仅是因为无意间伤了沈雨醉,更是因为沈雨醉对沈雨杏卖身的反对。
卖女儿,余度最亲的两个女人,都是因此葬送了一生。
“是我的错,当年若不是我,你母亲也不会……”
“先生若错,那弟子岂不是不该来到这世间?”
两人尽皆沉默,其中的复杂根本说不清对错,到最后不过是毁了两个女人,苦了这个孩子罢了。
“余度就余度吧,劫后余生,豁达大度,这个名字也很好。”
余度沉默的推着他往屋里走,他其实取得是余生残度之意。
而另一边的沈雨醉在看诊后才得知,这一摔还真说不准是福是祸。
沈雨醉本来脑袋里是有淤血的,就算针灸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事。
可这一摔,淤血直接散开,倒是解除了沈雨醉的性命之忧。
至于这眼睛,按大夫的说法,大概是血压冲的。
等血彻底散了肯定能好转,只是能不能完全恢复不好说。
回家的小路上,沈杏花抱着沈小郎,沈爹背着沈雨醉,各有各的心事。
忽的沈雨醉就嚷道,
“雨余鱼?余度鱼肚,去他娘的鱼肚!”
麻爪,被这家伙涮了!
沈爹皱眉训斥,
“醉醉,余公子帮了咱们,你不该骂人。”
沈雨醉咬牙,
“不是的爹,你想想,鱼嘴鱼尾鱼肚,这不一条鱼组合嘛!”
沈杏花和沈爹都愣了,想了半晌才哈哈大笑。
以前怎么没想到,一条鱼组合,这位余公子可真是促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