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南律不知曳轻柔听了多少,也不知她是否把他诓青果的话也当真,想解释却也无从开口,只恼羞成怒,道:“你躲在那偷听做什么?”
曳轻柔疑惑地指了指内室:“我一直在里头睡着,何曾躲着?”
不过倒是意外发现她的狐狸还挺会甜言蜜语,这怕不是到了狐狸发情的季节?她对这也不了解。
“你不是清修去了?又骗了你哥哥”
他将门窗尽数打开,做出光明正大的模样,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妥,便又尽数关上,防着她霸王硬上弓而被路过的外人窃看了去。
“清修在心,不拘于在何处。”
她踱步出来,随手翻了翻方才他塞到那婢子手里的锦盒,笑了笑:“墨墨,哪日你们要是有了小狐狸,必让我先挑上一只,最好是你这样的成色”
狐狸一生该是一窝吧?那她可要先劈个厢房准备起来,想到一开门便是一屋子摇晃的大尾巴,真是想想都等不及。
奚南律脸一阵红一阵白,说不清现下是什么感受,这样的话她竟轻易说出口,是故意激他还是也在吃味?
“不过我记得那婢子几年前便在”她支着下巴,很是怜悯地摇头:“这身子骨还是不成,我还是得再给你补补”
四年了这府里还没有小狐狸,想是当年的重疾依旧没有痊愈。
奚南律会过意来,他冲动地想身体力行证明给她看但他又没那胆量,跟她争辩又拿不出真凭实据。
唯有当做没听见她的戏谑,踱到与她相隔甚远的另一侧,取了书有意无意地翻看着。
“哟,生气了?”倒是难得没有三句话就被她气得跳脚,反而还摆谱,给她脸色瞧。
“你的东西还在西厢,想——”
话没说完,奚南律便感觉到后颈上那阵死亡支配。
她不知几时便过来,脚步轻得跟鬼似的,他半点也没有察觉便又被她按住脖颈。
他一回头,便见到久违的那湛蓝色的眸子犹如寒潭,瞬间便将他冻得冰冷:“妹妹、妹妹,有话好好说!”
砰的一下,他便又被她硬变回狐狸。
她又换了嘴脸,对它轻言轻语,揉头贴脸,好不温柔。
然而,一番摧残后,她揉着它的头顶,温柔且极具威胁地道:“墨墨,以后再让我听见你说什么‘应付我’的话,我便给你找一只最丑的母狐狸,让你们生上几窝来作数,懂是不懂?”
她还是全听见了!
奚南律咽了咽口水,他便觉得她方才的神态很是不对劲。
从前见着他那都是片刻等不及便要撸毛,方才她竟还跑去调查犯罪现场,而他的罪证却还没来得及丢弃便被她逮个正着。
她犹如府衙里刑讯逼供的大人,调查取证后觉得不够,还要施予严刑,外加以威胁恐吓,就是要他亲口承认罪行。
他若是点头,那便是承认了他方才那样违心的话是真意,若是不点头,怕是今日就过不去了。
“不说话?”她手上动作一停,那狐狸立即将头凑了上去,强行让她感受这舍不得放弃的手感,他也就剩这身皮毛是对付她的利器。
果真她揉着那掌下触感,顿时语气便又温和许多:“知错便好,下回再犯,那便不是给你一只丑狐狸就能蒙混过去了”
奚南律虽然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太怂,但从她那手上不寻常的力道,他还是感受得出她着实恼火。
小公主确实长大了,放做从前她恼火起来那揪光他的狐狸毛也是有过的,现下却沉得住气,只是口头警告而不动手,倒是他如今是真在走运。
许是心虚,许是弥补,狐狸足足从下午陪着她坐到晚上。
她表面上看似原谅了他,却是连抱也不抱,甚至它讨好地将头靠在她的膝上她也不许,只揉着他的头,有时和缓,有时使劲,揪疼了头壳它吭也不吭,默默受着。
当晚她晚膳也没吃,便走了。
奚南律不由得有些失落,他宁愿她像从前那般生气便全发泄出来,纵是总弄得他狼狈不堪,但她过后也就雨过天晴。
总不是这样山雨欲来,憋着不下,闷闷地扰乱他的心境。
隔日中午,他应父王之邀来到王后宫里与弟弟一同用膳。
这“一家四口”除了心大的父王外,各有心计,他却仍需装着兄友弟恭,母慈子孝,着实累人。
“听说玄武小公主又住到你府上?”膳后饮茶时分,王后闲聊道。
奚南律回道:“小公主要来青丘寻草药,所以小住了几日”
奚发插话道:“你们倒是还有小时候的情谊,难得啊难得”
奚南律觉得父王的心性是上天给他的好处,否则整日有这样精于算计的妻子在旁,那是夜里想起都没个好觉。
“改日小公主再来,便带进宫来给我也瞧瞧,定中与她年纪相当,他两定能玩到一块去,你说是吧?国君”
王后说笑般地拍了拍夫君的大腿,奚发便也顺道说一嘴道:“时眠家的小闺女如今长得很是标致,多大来着?”
奚发看了眼大儿子,推算了一番:“这都有小十年了吧?”
他那大儿子八岁时被时眠的闺女带回玄武国当灵狐养着,整整一年才被发现送了回来。
他印象深刻,那还是时眠的儿子给亲自送回,送了好些珍稀药丸做赔礼,连带王后服了玉颜粉后一直青春常驻,仿佛岁月就停留在那时一般。
“父王记性真好”
他并不想跟他们多谈论曳轻柔的事情,且王后那番话,想是看上玄武国的势力,不想让他独享,想让她的傻儿子也分一杯羹。
“那闺女出落得标致,时眠就快要不得清闲,又要头疼了”
说着奚发和王后还有那傻儿子各自会意地笑了起来。
奚南律头回觉得他的父王真是八卦,连别人家闺女的婚事也拿来说事。饮了饮茶,他便觉得有些坐不下去。
而王后又当着夫君的面扮着慈母的角色,提道:“南律,母后送去照顾你的两个妾室服侍可周到?”
“母后有心了,两个美人很是听话懂事,儿子很是喜欢”
他那八卦父王又呵呵笑着插话道:“南律也不小了,抽空生个王孙让为父的也看看欣喜”
奚发不偏心地跟王后道:“还有定中,他也不小了,你也得给安排安排”
“正要跟你提这事呢”王后绕来绕去,夫君总算是提到这事上来,便拉着夫君的手肘道:“南律是哥哥,也该是成家立业的时候,妾室到底只是奴才,国君该替南律正经地指门婚事才是。”
“你这么说,可是有人选了?”相处多年,奚发自然对王后的套路门儿清,只是他向来不计较这些,只要不过分,他也就随了她的心。
王后捏着帕子轻笑掩嘴,道:“我有一个侄女,长得很是水灵,人也是大家闺秀,论门第,也是配得上南律的”
“哦?我还真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一位”奚发装傻道,而后起身伸了伸懒腰:“好了,午膳也吃了茶也喝了,南律,你也办事去吧,为父也要回寝宫小憩一会,都不必作陪,散了散了”
一路回府的路上,奚南律的脸色不甚好看。往他屋里塞了一堆眼线还不够,如今算盘还打到他的婚事上来。
“公子,是出了什么事吗?”竹音已经许久没看公子这般板着脸,除了在小公主面前公子会气会恼,平日里公子皆是以笑脸迎人。
今日却不知怎的,公子连骗人的门面也不装了。
“你跟舅舅定时间了吗?”现下还得先对他的婚事做好预案,免得父王一朝被说动,那他便得娶王后那个不知从哪座山里蹦出来的侄女。
竹音凑近道:“定了今夜二更,老地方”
奚南律点点头:“回府,养精蓄锐”
既然王后先开始,那就莫怪他对她的宝贝儿子不留情了。
然而奚南律一回府,便听管家说小公主一直在厅里等着。
他有些欣喜,有些激动,也有些忧心,然而这一切情绪都在厅里的曳轻柔见着他时戛然而止。
远远的,他瞧见她在厅里背着手踱步,便忍着激动,喊了声:“妹妹,你来了?”
她一怔,而后回头,那清澈湛蓝的眸子竟满是杀气,奚南律脸上笑容一僵,落跑都没来得及,曳轻柔便杀了上来。
之后的一幕竹音都不忍直视,只把府里的奴仆都驱得离厅堂远远的,让主子不必碍于颜面得以尽情挨揍。
当晚的二更天,冼国舅没等着自己的外甥。让人去问,竹音只说公子午宴后小憩着凉。
两日后他的外侄总算在朝堂出现,看着倒是没有异常,只手上有着些许的淤青,说是练武时不慎弄伤,又出了一身的汗忘了擦,故着了风寒,歇了两日。
当夜,舅甥二人在老地方交流,初步商议如何奚定中请官宦子弟喝花酒一事做大,又对王后的逼婚定下对策。
“其实,公子若是有一门外家有助力的亲事,也是好的”冼国舅含蓄地道。
“这事以后再说吧,天也不早,舅舅快歇了吧”
奚南律刚起身便疼得直捂着心口,连额头都冒了细汗。
冼国舅扶着外甥左右察看,外甥来时穿着宽大的黑披风,他瞧不出什么,莫非这两日外甥是受了暗算?
他紧张起来:“公子是怎么?可是哪里不适?”
“坐久了,脚麻了而已,无妨,舅舅快歇了吧”
奚南律强撑笑脸,硬是装出步履正常的模样出了宅子。
一从后门出来,竹音急忙扶住他:“公子,可还撑得住?”
“快、快些扶我回府”那日他肋骨被曳轻柔打断了七八根,腿骨都险些被她打折,若不是他死死护住一张脸,怕是要许久都无法出来见人。
“公子再吃几颗公主留下的灵药如何?”
昨日公子还瘫倒在床上无法动弹,经他提议后公子早上视死如归地吃了一颗,便勉强能坐了起来,中午大着胆子又吃了一颗便能下床,晚上吃了一颗更是还能走出常人模样,简直不能再神。
不愧是玄武族小公主,医术就是高明。
“你说的有理,可有带着?”
他今早起来时都不觉得疼,才包得密实后便去上朝,只有手上些许淤青被舅舅见着。
但大夏天的他连脖颈都包着,险些焐出一身痱子来,这毒丫头还是本性不移,依旧是那样下手狠重,他往后还是避着些。
“带着的带着的”竹音倒了一颗给他,入肚不久他便又缓和过来,便没多停留,和与竹音悄然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