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被张建峰忽悠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李月萍并没有不开心,反而有一丝丝温馨的感觉,就好像这才是小夫妻间该有的样子。
李月萍突然发现,以前极其惹人厌恶的张建峰,现在也没有那么讨人厌了。
走出家门,天色渐暗,不少人家都已经打开了电灯,昏黄的灯光如同星星点点的烛火一般,等着尚未归家的人。
张建峰走到街道上,暖风拂面而来,他却没感觉到温暖,反而觉得有点冷,目光轻轻地扫过那一家家亮起的灯光,不自觉地低下头,双手插进裤兜里,不愿意再多看。
因为他知道,亮起的灯虽然数不胜数,却没有一盏是照亮自己回家的路的。
不……应该说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有一盏灯是属于这具身体的,可是身体属于他,灯却不属于他,他只是个意外来客,仅此而已。
“我是不是应该既来之则安之,安心并尽心接受这一切?有个家的感觉其实挺好的,还有个可爱的女儿。”
张建峰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只是没有丝毫甜意,反而满是苦涩。
这段时间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也并不是无法接受李月萍。
而是接受这个家后,他就得接受这个身份,接受这具身体逢年过节要烧纸祭奠的人,也是这具身体的列祖列宗。
而他真正的父母兄弟、还有早早逝去的妻儿,从此只能在自己心中独自祭奠。
他放不下的是这一点,因为家里,他是唯一一个能祭奠过往的人了。
李月萍对这具身体的过去了如指掌,若是张建峰拿出属于前世的亲人牌位,特别是已经逝去妻儿的牌位来祭奠,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轻一点夫妻同床异梦,重一点则是彼此心中埋下一根抽不出的刺,从此不存在任何信任。
他仰头长吐了口气,甩了甩头,不再多想。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陈小明的住处,是拖拉机厂分配的房子,并不大,只有十多平米的样子,不过对于单身男人而言足够了,毕竟太大了也不好打扫不是?
敲开房门,陈小明看见门外站着的张建峰有些懵逼。
“峰哥,你怎么来了?”
张建峰朝屋内瞥了一眼,见这小子没有金屋藏娇,便大.大咧咧地走进去,陈小明桌上摆放着的录音机,还在放着《新鸳鸯蝴蝶梦》,笑着打趣道:“哟!明哥还热爱音乐啊,你不是一向喜欢收音机里的讲故事环节吗?兴趣改变了?”
1995年电视还不怎么普及,黑白电视机都不多,更不用说彩色电视机了。
收音机、录音机仍是主要的娱乐电器,特别是霹雳舞在大街小巷开始流行后,年轻人把录音机当成一种时尚潮流,有时候在大街上还能看着年轻人扛着录音机嘚瑟的样子。
陈小明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怎么?我就不能听听歌啊!我说你大晚上的跑到我这里来,不会是被嫂子赶出门了吧?”
“你觉得可能吗?”
倒也是,张建峰这货不赶走李月萍就不错了,李月萍还能把他赶走?要是李月萍有这本事的话,张建峰以前也不会成为吃喝嫖赌的烂人。
想到这里,陈小明快步凑到张建峰跟前,好奇问道:“峰哥,我其实挺奇怪的,你怎么突然之间转性了,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张建峰撇了他一眼:“你是担心你的宝贝会不会被我给祸害没了吧,想试探我是不是真的改邪归正了,对不对?”
“不是吧,这你都能猜到?我现在都怀疑你是不是被哪个算命大师收为徒弟了,这也能算到?”
“切,就你那点小心思,从你穿开裆裤的时候,我就已经看穿你的心肝脾肺肾了,还用算?说正事儿,我让你打听的事情,还没有消息?”
陈小明哀叹着摇摇头道:“没有,我去我们厂里问过了,也去玲玲家问过,都没有听说谁来我们县投资。峰哥,你到底想做什么?我现在都有点看不懂你了。”
得了,所托非人,还去厂长家问,你小子以为自己长了两张脸,面子大吗。
身份地位根本不对等,就算真有人来投资,人家也不可能告诉你啊!
张建峰耸了耸肩:“什么看得懂看不懂,就是想找点赚钱的活干呗。我可不像你,有个罩得住的二伯,我只能靠自己呀!对了,我女儿马上就要到读书的年纪了,我想把她送进最近的云山小学去读书,你有没有门路?”
“啥?云山小学?峰哥,云山小学的学费可不低,你确定负担得起?”陈小明瞪大了眼睛,据他所知,云山小学可是县城里最好的两所学校之一,一年学费要两三百,就是拖拉机厂这种好单位,也没有几个人家里的孩子上这所学校。
学费是一方面,就算交得起学费,也不一定能报得上名。
张建峰摆了摆手:“这个你不用管,你就说有没有门路就行。”
大钱的话,对于现在的张建峰还真有点难度,但是弄点小钱还是能够做到的。不就是学费嘛,能要得了多少?
陈小明顿了顿:“这个学校可不好进,不过有次我在我二伯家看到过云山小学的教导主任,我二伯应该和他们熟悉,可是这种事,我就算去找我二伯,他恐怕也不会答应。”
陈小明有些尴尬,他只是个小辈,托二伯的关系去云山小学,那是得欠人家人情的,二伯会为了张建峰去办这种事情?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结果是什么。
张建峰也明白,陈小明的二伯可是看着张建峰长大的,太了解张建峰是什么样的人,之前还嘱咐过陈小明不要和张建峰来往呢,为了张建峰去说这事儿?
恐怕不仅仅事情不会成功,还得挨一顿骂。
“没其它门路了?”张建峰不甘心地问道,好歹陈小明在拖拉机厂也算个管理层啊,就没有几个关系好点的人吗?那这个官可真是白当了。
陈小明翻着白眼道:“你当我是谁,整个县城我都能说了算,拜托,我就是个车间小组长而已,接触到的人大部分都是工人,哪有什么关系人脉啊!你峰哥要是牛逼,我们厂里现在正为伙食问题闹腾呢,这事儿让我二伯和厂长都焦头烂额的,有本事你去解决了,我保证我二伯铁定给你办事。”
张建峰猛地直起身来,伙食问题?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