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正牧战战兢兢带着一众人到前厅的时候，余老夫人已经坐着与宣旨的太监说话了。
看见进门的余娆娆，余老夫人忍不住心里揪揪着疼，冲她招手，“娆娆，过来。”
余婵跟在后面拧紧了帕子！
这个老东西之前对她还算和善，可如今竟是一点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余老夫人拉着走近了的孙女，介绍道，“这是皇上身边的周公公。”
皇上这些年，身边只有一个极其信任的太监，便是从小伺候他的周公公。
听说周公公与皇上的年岁差不多，可这会儿看起来，却比皇上要老态许多。
余娆娆心里想，果然伺候皇上是最操心的活儿。
昨日她没在皇上身边见到这位周公公，不过今日既然派了周公公亲自前来，可见皇上对这件事还是重视的。
周公公见她过来请安，匆忙站了起来，笑得满脸褶皱。
“不敢当，不敢……”
当余娆娆的礼行了一半，周公公的话接了一半，忽然就窜过来个人，将两人隔开了。
反应过来上前的余正牧笑得脸都歪了，拱手作揖，“久闻周公公大名，今日您能来余府，乃是余府的上上之喜啊！”
“……”
周公公的笑意先是凝结在脸上，然后淡了下去。
他高高地扬起了眉，“这位是？”
其实早在来余家的路上，他已经将余家的众人摸了个清楚，尤其是眼前这余正牧。
七品小官，喜谄媚上级，喜上下钻研，极度好面子，不止一次在外人面前说过，若不是镇国将军打了败仗，他的官途定能青云直上。
他呸！
这种小人，哪怕在他面前恭敬到地上，背后也得吐槽不过一个阉人。
余正牧努力地字正腔圆，为自己介绍，“下官乃祀祭署祀丞余正牧，见过周公公。”
“原来是余祀丞。”周公公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将手里的圣旨扬了扬，尖着嗓子道，“皇上有旨，请镇国将军之女余娆娆接旨。”
余娆娆赶紧扶着自家祖母跪了下来。
后面的余婵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刘氏，刘氏不动声色地冲她摇摇头。
只有余正牧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好在他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也跪了下来，只是跪的时候，故意比余娆娆靠前一步。
周公公见状有些皱眉，见旁边的小人儿没说什么，他也就没再指出来。
不过这余家老大，真不是什么懂事儿的人。
难怪敢对镇国将军的女儿动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六皇子不日前回京，重病危及，钦天监提出冲喜之事，念镇国将军之女余娆娆与六皇子身负婚约……事从紧急，特赐七日后完婚。”周公公念完，将圣旨收了起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余娆娆磕了头。
周公公将圣旨递在她的小手上，又看向旁边面露担心的余老夫人，想了想开口。
“老夫人放心，皇上已经让人收拾了六皇子府出来，离着咱余家也不远，您若是想孙女了，可以常去看看。”
至于别的，像六皇子能不能活过来，他也不好说。
这六皇子妃才八岁……就是赌一把！
“这，这……”余正牧跟着站了起来，有些急道，“娆娆如今才八岁，嫁给六皇子冲喜，是不是有些不妥？”
周公公撇他一眼，兰花指差点丢在他脸上，“余大人是说皇上的意思不妥？”
余正牧再傻也知道这话不能接，他赶紧摇头，“不不不，下官不是这意思，下官是说娆娆年纪太小，怕是不足以担起六皇子妃的重担……”
他顿了顿，指向后面的余婵，“周公公，下官的嫡女如今十二，您看是不是更合适些？”
余婵也没想到自家爹会突然指了自己！
她心里一惊，紧接着心里如狂风暴雨一般咚咚咚快要跳出嗓子眼，她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做出温婉大方的姿态。
忽然，有人噗嗤笑了出来，是余娆娆的声音。
还不等余正牧发作，面前的周公公也哈哈地笑了起来，“哎呦，哎呦，杂家行走京城这么多年，头一回听说皇上点了名的赐婚，还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提出换人的…”
他笑着摇头，看向余娆娆，开口的称呼却是变了，“六皇子妃，这是您的家事，杂家就不掺和了。”
“是。”余娆娆含笑道。
余老夫人看向旁边的安嬷嬷，“去送一送周公公。”
周公公往前走了几步，却是又想起件事，他回头看向余娆娆，“对了，等下午会有宫里的教导嬷嬷过来，教您一些规矩。”
“多谢周公公。”余娆娆点头。
看着周公公出了门，余娆娆扶着自家祖母坐好，这才看向余家大房的一众人。
除了刘氏低着头看不出情绪，其他两人都有些……不正常。
比如说余正牧此时脸色通红，比如说余婵的小脸有些发白。
“娆娆啊。”余正牧转眼间温和了不少，咧开嘴笑道，“娆娆，今天早上大伯父有些急，没吓到你吧？”
余娆娆心里冷笑一声。
这大伯父果然是个妙人儿，一见事情再无回旋余地，竟然开始讨好她了……
绝！绝绝子！
“大伯父说什么呢。”余娆娆一副孩童的天真，“咱们是一家人，大伯父只是教导我几句，娆娆不会生气的。”
余正牧眼见着松了口气。
不等他再说话，余娆娆又看向了一旁的刘氏，依旧是笑着，“大伯母，我七日后，就要出嫁了，还请大伯母将我娘的嫁妆还给我，这几年有劳大伯母帮忙收着了。”
此话一出，刘氏和余婵心里同时咯噔了下。
刘氏率先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作出思索的模样，“大伯母这几年忙的厉害，有一些可能跟家里的东西混起来了，等大伯母好好收拾收拾，再……”
“大伯母。”余娆娆打断她，从身边青团的手里接过了一本厚厚的大红色手本，“大伯母放心，我特意寻到了娘的嫁妆单子！”
不等对面的人说话，她又道，“这单子上写的清清楚楚，我出嫁的时间紧急，大伯母一定要在三日内备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