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萱本欲伸手打苏念,一个清脆的五指巴掌还未落下,便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拦下了。
他背对着苏念。苏念抬头,却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站在光线中的他身着一身华服,白玉双龙带束腰,更显得他身型修长。
夏安萱的脸色霎时就变了。
她立马将手腕从那人的手中缩回来,屈膝行礼,声音颤抖着:“皇……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顿时,殿上众人皆行大礼。
福临没有要叫他们起身的意思,转身看了眼苏念。巧在苏念也在盯着他看,两种不同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福临从未见过那样一双眼。
那双眼里有胆大,有宁静,有像草原上野马般的不羁,也有像暮春桃花乍开般的美丽。
大概是苏念被盯得有些尴尬,这才垂下了眼眸。
“平身。”
半晌,跪在地上的宫人们才听到了这句如世纪曙光般的话,欣然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起身。
福临似乎是看见了苏念的惊慌失措,笑了笑:“朕刚才可是救了你,也算是你恩人,你不该感谢朕吗?”
他的声音极其好听,像深谷中的流水,像盛夏里的清荷,叮咚悦耳。
苏念想想也是,便点了头:“臣妾多谢皇上。”
“没了?”
福临皱眉,惊愕。
???
是呀,没了。
苏念心里暗暗道。
*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初见她时在她眼中看到的,正是她这么多年来想要追求的。
她曾问我
为何不肯放她走?
我那时便想,你说我给不了你那些,难道他就能给得了你么?
我曾经最深最深的执念是你啊。
我想以江山为聘。
可你为何,就是放不下他。
*
李公公说,今夜,皇上又翻了夏氏的牌子。
“娘娘,这还是新人进宫的头一日啊,是否要让太后出面说说?”顾柒琪心里颇有些不满,为自家娘娘打抱不平。
子衿坐在案上,望着窗外渐渐暗下的天色,喃喃自语。
“以往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储秀宫内,灯火依旧。
夏安萱将一盘糕点轻轻摆在桌上。
“这是臣妾做的翠玉豆糕,皇上尝尝?”
“不了。”
“皇上可还在生臣妾的气?”
“朕为何要生你的气。”
福临依旧批阅着手中的奏折,未曾抬头。他的语气极其平淡,没有一丝波澜。
夏安萱自知无趣,便不再说话了。
世人皆以为她夏安萱宠冠六宫,可谁又知,这只是圣上的一个幌子。
福临每晚都会翻夏安萱的牌子。可是他来储秀宫,只是换了个地方批奏折罢。
一坐,就是一个晚上。
夏安萱一开始也不懂,福临明明不爱她,为何又装作宠她?
若说是因为她母族的权势,这也不对。阿玛先前在朝中也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员,后来全靠她,这才升了官阶。
十五岁那年,她进了紫禁城。这个问题,她也想了好多年。
如今,倒是也想明白了。当年太后为了博尔济吉特一族永盛不衰,便将她的侄女博尔济吉特·子衿送上了后位。福临本是不允,太后便拿她自己的性命威胁福临,最后妥协。
想来福临对这个皇后必然是不满的。
而福临装作宠她夏安萱,也是为了气太后。
夏安萱一直在骗自己,六宫最受宠的人是她。骗到最后,连她自己也分不清了,这到底是真是假……
也许福临宠她,到头来都是一场骗局。
三年了,这场骗局整整维持了三年。
可夏安萱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帝王之家,最是无情。这句话,是她十五岁入宫前额娘告诉她的。三年的骄横跋扈,三年的宠冠六宫,三年的孤枕衾寒。如今,她花了三年,确确实实弄懂了这句话。
*
翌日清晨,去景仁宫请过安后,苏念便去了御花园逛。
今早的请安,除了叶嫔夏安萱,其余人皆到了。
听皇后娘娘说,叶嫔经常如此。一旦皇上翻了她的牌子,第二日她便不会来景仁宫请安。借口只有一个――皇上不忍心她早起,便免了她的请安。
夏氏恃宠而骄,当然,没人知道这借口是她自己找的。
苏念叹了一口气,也难为皇后娘娘真是好性子。夏氏一而再再而三扫皇后的威仪,皇后娘娘却总是说:“无妨,大家都是姐妹,自然要和和气气的。免得给皇上太后平添许多麻烦。”
在苏念眼中,这便是最典型的母仪天下吧。
御花园中,各色的花开得正艳。明朗的空中时而飞过几只鸟。天,蓝的没有一丝杂质。绯靡芬芳,馨香徘徊。
“叶嫔如此嚣张跋扈,难道真无人管的住她吗?”
苏念问。
木槿笑道:“叶嫔如此嚣张跋扈,多半是由于皇上对她的宠爱。太后前些年还会管,只是这些年皇后娘娘不让下人将叶嫔那些事告诉太后,太后也就没有管了。其实娘娘并不用如此担惊受怕,娘娘一进宫就是妃位,位分高过了叶嫔。就算按着位分,叶嫔也不敢拿娘娘怎么样。”
苏念只能笑笑,她本就无心参与这些宫廷争斗的。
眼看似乎也有人要走过来。
“木槿,有人来了。咱们去别处吧。”
苏念折下了一枝牡丹,转身要走。
“等等,姐姐留步!”只听见背后传来了声音,苏念回头一看,竟是淑贵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