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大雪。

按照传统习俗，今天是要吃腊八粥的，县衙里的厨子采买了相应的食材，早早就熬了一大锅香浓四溢的腊八粥，还煮了熏肉凤鸡腌兔等佐酒佳肴，花厅里满满摆了一桌子，李鬼、锦亭以及章敫围桌而坐，吃喝起来。

快过年了，大家的兴致都不错，李鬼破天荒地把坐在花厅角落炭盆边上的小孟也叫过来，一同坐下喝粥饮酒。小孟并不买他的账，摔个冷脸子给他之后，继续坐在火盆边上一动不动。

一丝恼怒从李鬼脸上略过，隐忍已久的他早就看不惯又硬又臭的小孟，加上几杯酒在肚子里刀子似的乱窜，便想发作。坐在他身边的锦亭一见事情要糟，连忙把李鬼一把按住，低声说道：“李将军，这大过年的，大家高高兴兴有什么不好，非得闹出点事情才顺心？而且，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你怎么向地公将军交代？”

李鬼本是粗蛮之人，脾气狂躁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但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张宝，却是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当锦亭搬出张宝来之后，只得气岔岔地喝了几口闷酒，喝得急了些，呛在嗓子眼里，咳嗽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锦亭一边安抚李鬼，一边悄悄对章敫使眼色。章敫知道他的意思，把小孟叫过来，说几句好听的话，眼前的尴尬局面立即就化解了。

但章敫了解小孟的习性，要让他对李鬼说好话，简直就是强按牛头饮水，比登天还难，于是叹道：“我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诸事不顺，连收的亲随都管不住，哎，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小孟听了章敫的话，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去用火钳夹了几块冈碳，放进火盆里去，用力大了些，腾起不少细密的雪白碳灰，在他四周起伏旋转。

章敫冲锦亭耸耸肩，苦笑道：“你也看见了，我能怎么样？”

锦亭摇摇头，十分同情地说道：“算啦，都是些草莽豪杰不拘小节的人，也不用计较太多！”他这话不知道是说给小孟听的，还是顺带把李鬼也囊括进去。

发生这么一个小插曲之后，气氛变得不那么和谐，腊八粥自然也就喝不下去了，三人勉强坐了一会儿，便都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心思细腻的锦亭，吩咐下人们把桌上的食物酒水，给小孟打包带回卧室，多少还是吃点。

章敫住在花厅东边的一间大屋里，而小孟则在旁边一间偏房里。当下人遵照锦亭的吩咐给小孟端了食物离开后，小孟则把章敫叫到了自己的屋里，笑道：“章大哥，我看你刚才也没吃好喝好，不如我们再喝一杯？”

章敫没好气地说道：“你也知道我没吃好？”

小孟眨了眨眼睛，嬉笑道：“章大哥你别生气了，刚才不是我有意破坏气氛，实在是看不惯李鬼那副嘴脸！而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所以根本就不想在那里多呆哪怕是一刻！”

章敫哼了一声，淡淡地问道：“什么重要事情？”

小孟走到门口把房门关上之后，小声说道：“清风岭有消息传来！”

“哦！是吗？”一听到清风岭，章敫顿时来了精神。平时黄巾军对他监视得极严，与清风岭的联系，都是小孟在办理。

小孟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章敫连忙展开一看，是沙里飞的字迹。内容大概是说清风岭上魏丰准备的粮草充足，足够他们支撑半年，山下虽然被黄巾军团团围住，但也没有发动攻击的意思，希望章敫别担心牵挂。另外还有柳依依附带的几句话，无非是章敫哥哥早睡早起吃饱穿暖注意身体多多保重之类，还关心柳如仙姐姐一个人在靠山屯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云云！

小孟见章敫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连忙问道：“章大哥，出了什么事吗？”

章敫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之后，把纸条丢进了火盆里，笑道：“没事，就是说些家常里短的闲事！”

小孟砸了砸嘴，呐呐地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还担心阿卜他们呢！”他和阿卜见过几次面，都是肝胆相照的人，不免惺惺相惜，如今被隔离开来，心里很是挂念。念叨了几句之后，忽然说道：“清风岭距离倒是不远，却被可恨的黄巾军给活活分割开了，通一次消息真是天难万难，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了？哎，要是有更快捷的方式联系就好了！”

“快捷的联系？”章敫心里猛然一跳，最近一些日子以来，为了掩人耳目白天尽量和锦亭、李鬼照面，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加紧攻习‘青囊书’，尤其是动物习性那部分。经过一段时间的挑灯夜战，已经初步掌握了召唤飞禽的方法，只不过还没有具体实施过。

这时经过小孟的提醒，便有些跃跃欲试，于是问道：“小孟，你知道双旗镇附近，有什么飞鸟吗？”

“飞鸟？”小孟本身不是猎户而是一个铁匠，整天与火炉铁锤为伍很少进山打猎，对于飞禽走兽并不了解，而章大哥提的问题又是如此的突然，一下子长大了嘴，不知道如何回答。

“算了算了！”章敫一看问不出什么来，电脑也不在身边没法查询，便努力回忆黄河之北都有些什么鸟。他搜索枯肠了好一会，也没得出答案，便对小孟说道：“你等会儿！”然后急匆匆地拉开房门奔了出去。

在小孟的惊愕之中，章敫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皮囊，说道：“快，把桌上的东西都挪开！”

桌上是打包回来的酒菜，两人说了半天话根本就没动这些东西。小孟不知道章敫搞什么鬼，连忙把那些碗碟酒盏全都搬倒另一张小几上。

章敫把皮囊放在桌边，伸手进去掏了几团东西出来，这些东西包裹在更小的皮囊里。他把那些小皮囊一个个地打开，用鼻子闻了闻，然后让小孟也闻闻。

小孟疑惑地看了看章敫，把鼻子凑到一个小皮囊上，使劲吸了一口气，一股怪异得让人想呕吐的气味直冲脑门，他强忍住恶心问道：“章大哥，这是什么？死老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