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传来的坏消息让巴洛坐立难安，已经有大批不愿成为诺克萨斯奴隶的难民涌入村庄，他们带来的是诺克萨斯人妖魔般的传言，让本就不淡定的村子里更加人心惶惶。

卡尔玛和索拉卡已经开始在谷场训练新组建的防卫队，这支三百多人的临时部队完全由村子里的年轻人组成。

一切都被老巴洛看在眼里，却并不横加阻拦，即使知道这样一支部队若是与诺克萨斯人作战，完全就是炮灰，但老巴洛依然坚信年轻人的冲劲和韧劲是村子的未来。

“不能让年轻人再这样胡闹下去了，我们要赶紧行动起来！”红鼻头的洛肯爷爷义愤填膺地说道。

巴洛点点头，他的目光聚焦在谷场上，卡尔玛和索拉卡的训练很严厉，接受训练的年轻人们一丝不苟，操练的有模有样。

“或许我们是该做些什么了，为这个村子尽自己最后一份力。”巴洛用力的捏了捏拳头，他是真的老了，拳头都有些握不紧了。

入夜，喧闹了一天的村子终于安静了下来。那些拖家带口逃难而来的难民们被分派到各家去居住，明天他们将继续往西走，在他们眼中，这座村庄并不足以保证他们的安全。不久后，诺克萨斯人就会攻下这里。

寥落的夜色中，两个身影在村口碰头了，那佝偻的身躯和蹒跚的步伐分明显示着这是两个老人。

巴洛和洛肯，趁着夜色离开了村子，结伴而行，一路向东走去。

“巴洛，你确定你的计划能成功？”夜风让洛肯的身体开始瑟瑟发抖，他颤着牙努力说着。对于洛肯来说，离开村子让他有些不适应，记得上次出村时他还是个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也许我们还没有见到诺克萨斯统帅，就已经被士兵给射杀了。”巴洛没有开玩笑，这样的可能的确存在，谁知道暴躁易怒的诺克萨斯人会不会温和的站在那里给他们说明来意的机会。

洛肯的身体摆动的更厉害了，这可不是寒冷的夜风能吹到的程度，看起来此刻洛肯的心也冷的要命。

这一切都被巴洛看在眼里，他心里默默想着：“看来老伙计洛肯不仅是人老了，心也跟着老了。”

两个老人不再说话，借着微弱的月光，靠着难民们含糊的描述，他们默默前行着，朝着诺克萨斯大营的方向。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洛肯看到了远处飘起的诺克萨斯大旗，以及大旗下来回走动的诺克萨斯士兵。他开始变的激动和不安起来，使劲摇着巴洛的胳膊：“巴洛，到了，我们到了！”

“老伙计，你最好时刻保持理智，从现在开始，任何无谓的举动都有可能要了我们的性命。”巴洛摇摇头，心里开始泛起一丝不安，但他很快将这种不快的情绪压了下去。就像他自己说的，此刻保持一颗理智的心比什么都重要。

“要是我们晚来一天，恐怕诺克萨斯人就打到村口了。”洛肯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诺克萨斯军营，感慨的说着。

“站住，你们这两个卑贱的老家伙，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削掉你们的脑袋。”喝止声来自负责守卫的诺克萨斯士兵。

“尊敬的诺克萨斯勇士，我们是艾欧尼亚人，我们是来见你们的最高统帅：伟大的策士统领斯维因大人的，这里有重要的情报要献给他。”洛肯站在了原地，他知道诺克萨斯人是会言出必行的。他向前弓着身子，极尽谄媚。

负责守卫的诺克萨斯士兵显然很受用洛肯的谦卑态度，他倨傲地上下打量一番洛肯和巴洛，这只是两个快要入土的老家伙，连站都快站不稳了，毫无威胁可言。

“等在这里，我替你们说说。”诺克萨斯士兵对同伴嘱咐几句，就进去禀告了。

斯维因对两个艾欧尼亚老家伙的到来很感兴趣，能够让艾欧尼亚人主动降服，可比一个村一个村的攻下去要有意思的多了。卫兵很快把消息带了出来，斯维因要亲自见见这两个艾欧尼亚人。

卫兵注视着两个老东西相互搀扶着走进军营，甚至连必要的搜查程序都省略了。

斯维因的大营中摆设简单，一张几案、一张床、一幅艾欧尼亚地图、一个详细的作战沙盘。一切都沿袭着历代诺克萨斯统帅的风格，简单而实用。

巴洛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大营门外有两个负责执勤的士兵，都是身体朝外站立的。大营内只有斯维因一个人，身上并没有佩戴用来防卫的武器。

斯维因正神情专注的剥出一颗紫葡萄的果肉，动作轻而慢。等到整颗葡萄剥好后，他才抬起头轻松地舒一口气，边把葡萄喂向肩头的黑乌鸦嘴里边开口问道：“你们说有重要的情报告诉我？”

巴洛看到那只黑乌鸦一口便将葡萄含在嘴里，贪婪的咀嚼着。这个画面让他开始愣神，直到身边的洛肯用手肘触碰他一下，才回神说道：“是的，大人，是德玛西亚城的城防图，或许对您有用。”

“德玛西亚城防图？”斯维因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但很快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重新将身子倚靠在座椅的后背上。

“大人，我们年轻时曾在德玛西亚呆过一段时间，这幅图是那时候绘成的。”洛肯补充道。

“很好，我会嘉奖你们的，说出你们的名字，两位尊敬的艾欧尼亚老者。”

“我叫巴洛，他叫洛肯。”

“巴洛、洛肯……”斯维因将两个名字重复一遍，这是两个熟悉的名字，好像就深埋在记忆里，斯维因在脑海里细细搜寻着，很快有了答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在德玛西亚的那段时间加入了德玛西亚人的军队，并同德玛西亚人一起对抗不可战胜的诺克萨斯军队。”

洛肯吃惊的看着斯维因，他怎么会知道这些？这个瘸腿的诺克萨斯统帅像传闻中一样厉害，似乎能看透人的内心。

“不用担心，我知道你们的名字，是因为我的父亲就死在二位手中，那似乎是一场惨烈的战斗。”斯维因注意到了洛肯吃惊的表情，同时也注意到了巴洛的淡定。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一个老者还能保有这样坚毅、果敢的眼神。

外表淡定的巴洛，内心同样起着波澜。眼前的斯维因竟然对父亲的死如此轻描淡写，不知道该佩服他的豁达，还是鄙视他的冷血。

“那么，把地图呈上来吧。”斯维因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要结束这无谓的絮叨，看些有价值的东西。

巴洛从怀中将地图掏了出来，那是一张绘在宽叶草纸上的地图，草纸因为时间的沉淀已经开始泛黄。

“不，是你，你把地图呈上来。”

就在巴洛要趋步向前的时候，斯维因阻止了他的行动。他用手点向洛肯，手指顺势向回勾了两勾。

洛肯看一眼巴洛，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接过地图走上前去。这个细微的动作，被斯维因看的一清二楚。

地图被慢慢展开了，斯维因大失所望，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城防地图，这只是一张普通到随处可见的德玛西亚建筑布局图。斯维因的内心开始烦躁起来，但他仍然耐着性子看下去。

地图被完全展开了，在草纸的末端闪过一束光，斯维因探出身子，想看清那是什么东西。结果让他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还不动手！”老巴洛大喊着。

洛肯颤颤巍巍的手伸向了匕首，但已经来不及了，狡猾的斯维因一脚将匕首踢开。肩上的黑乌鸦箭一般飞了出去，直冲向洛肯面部，瞬间就啄瞎了洛肯的双眼，疼的他在地上直打滚。

巴洛看到匕首被斯维因踢落在地上，他冲了过去，捡起匕首，朝着斯维因的胸部插去。

斯维因险险的躲过了这一击，他吃惊的发现原本老态龙钟的巴洛动作突然敏捷起来了。来不及多想，巴洛的第二刀已经挥了过来，这次划中了斯维因的肩膀。

门外听到打斗声的卫兵冲了进来，就在老巴洛准备挥出第三刀的时候将他制服了。一个士兵用力的按住巴洛的身体，能听到重压下肋骨断裂的声音；另一个士兵死死按住巴洛的头，让它紧贴在地上。

“要杀就杀吧，艾欧尼亚人不会屈服的！”巴洛歪着头大喊着，眼神里尽是愤怒。

斯维因看了一眼自己流血的肩膀，淡淡笑了笑：“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的，我会一刀一刀把你的肉割下来喂乌鸦。”

失去双眼而疼痛翻滚的洛肯听到了老巴洛比自己更加悲惨的叫声，说到做到的斯维因开始行刑了。

“巴洛，对不起，是我的软弱和犹豫害了你！”洛肯什么也看不到，他只能用手重重锤击地面来发泄心中的难过。泪水和着血水，从眼睛里流淌出来。

“洛肯，不要说了，我们已经老了，尽力了，艾欧尼亚的未来就交给年轻人吧……啊！”

残忍的斯维因不愿再听到鼓噪之词，他割掉了巴洛的舌头。

--------------------------------------

营房中的惨叫声渐渐平息了，卫兵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犹豫地问道：“真把他们拿来喂乌鸦吗？”

“呸！丢去喂野狗吧，我的乌鸦不吃这种东西。”斯维因看着自己肩膀上的伤口，余怒未消。

休整中的诺克萨斯部队很快接到一个命令：立刻开拔，去攻占更多的艾欧尼亚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