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迪泰尔山脉北部隘口的战争终于结束了,重新归于平淡的山谷久久飘散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有经验的人都知道,那是过于浓烈的血与泥土混合后散发出来的气息,这股气息让那些习惯了战争的老兵都开始产生了想呕吐的感觉。
诺克萨斯人很顽强,他们全部战斗到了最后,没有一个人投降,也没有一个人逃跑,就连那些受伤的家伙也是硬挺着战斗到了死的那一刻。
盖伦与赵信本打算带着士兵们对诺克萨斯人进行追击,可是弥漫在前路上的黄烟还没有散尽。德玛西亚人已经领教了这种毒气的厉害,不敢贸然的闯过去,只得返回营地先暂时休整,等待浓烟散去之后再继续进发。
德玛西亚重伤员躺在战地医院的营房里不停的呻吟着,皇子嘉文四世命令人送来了大量的医疗药品和最敬业的军医,但医护力量仍然显得捉襟见肘。没办法,需要救治的人实在太多了。
轻伤员几乎只是被简单包扎之后就被送回了各自的营房,因为战地医院实在没有那么多的床位。这些家伙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开始凑在一起不断痛骂着诺克萨斯人以及他们的走狗。
伤兵们嘴里不停的咒骂着,咒骂诺克萨斯人的狠毒,咒骂毒气的可怕。说到毒气,就让所有参与了这次战斗的士兵气血上涌,大家纷纷议论着,一旦抓住那些释放毒气的家伙,必须要狠狠的惩罚他们。
“听说那是一伙来自祖安的投机分子,他们加入诺克萨斯军队只是为了金钱、冒险和刺激。”有人似乎知道些内幕消息,压低了声音对同伴说着。其他人也都被这神秘感感染着,全都把身子凑过来屏气凝神听着。
在第二天清晨,祖安人制造的黄烟终于被确定全部散去了,德玛西亚人立即穿越山谷,继续向艾欧尼亚腹地挺进。
钢铁大使波比和她的八千人队伍作为先锋走在最前面。按加里奥的伤势来说,他应该到后面去静养,但顽固的他坚持要同波比在一起,众人看无法说服这个执拗的家伙,也就随了他的意思。
皇子嘉文四世与薇恩带领的五千士兵依然处在中军的位置。薇恩自始至终都没有被真正派到前线去,这让她看起来很不高兴,年轻的女孩也想像其他人那样到战场上去施展自己的才华。
盖伦与赵信所带领的部队这次战斗伤亡惨重,活下来的士兵仅有六千,而且其中充斥着大量伤兵。他们被安排在了最后,好腾出更多时间来积极休养。由于伤兵众多,他们走的很慢,几天后便与前面的部队拉开了距离。
菲奥娜住在战地医院里,她的恢复很快,已经能下地走动并挥舞佩剑,但医院仍不让她出院,坚持要求再观察一段时间。毒气带来的侵害可不同于普通的内外伤,需要更长时间来确定是否真的已经痊愈。
在德玛西亚人离开后的那天晚上,锐雯才醒转了过来。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四周漆黑一片,身上被什么东西压得喘不过气来,这些不舒服的感受让锐雯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去,此刻正身处在冥府之中。
摇了摇头,锐雯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像是在有力的证明她还活着,一个死去的人又怎么会感觉到饥饿呢?
身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压着,锐雯感觉呼吸困难,全身都无法随意的动弹。
锐雯想将身上压着自己的重物推开,她用手摸索着,不禁皱起了眉头,双手摸到的东西像是一个人的身体。锐雯用力的将一块重物推开,喘了口气,又将手伸向了另一块重物。锐雯再次强烈感受着手上的触感,更加肯定压在自己身上的是人的身体。
终于移开了压在身上的重物,锐雯艰难挣扎着站了起来,她依然能感受到自己身上刀伤的疼痛。鼻孔里不时吸进一些难闻的气味,是血腥味和腐烂味混杂在一起的怪味,锐雯只觉得这股味道刺激着自己的胃黏膜。她趴在地上,尽管食道里一点东西也没有,她还是不住地干呕着。
借着微弱的星光,锐雯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山谷,周围密密麻麻全是尸体,诺克萨斯人的尸体。这些人全都静静的躺在锐雯周围,面部表情依然保持着战争中的狰狞状态。
显然,德玛西亚人在埋葬自己士兵的同时,把这些诺克萨斯人的尸体留了下来不管不顾。面对着这些曾经称呼自己为“将军”的士兵们,他们活着时的鲜活样子又在脑海里浮现了出来,让锐雯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前一刻还是好端端的人,此刻就只能安静的躺在这里,任凭风吹雨淋,随着时间的流逝腐烂发臭,最终留下一堆枯骨。
锐雯开始哭了,她边哭边顺手拿起一把残破武器开始刨地,企图用一己之力将这些同胞的身躯埋葬了。
只挖了几下,锐雯又颓然地将武器扔在了地下,她知道以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将这么多诺克萨斯士兵的尸体全部埋葬。
锐雯呆坐着,几次试图拿起武器,但犹豫着又把武器放下了。锐雯想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想想那些为了让她活而主动去死的人,又下不了这个决心。
拖着疲惫的身躯,锐雯向山下走去,她的脚步沉重,身体夸张的前倾着,好像马上就会跌倒似的。连锐雯自己都不知道该去向何方,她只知道自己再也不想回到诺克萨斯军部了,她开始厌倦战争,不想让自己再卷入另一场战争。
锐雯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很多人以为她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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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莱厄斯带领的诺克萨斯军队终于返回了策士统领斯维因所在的诺克萨斯军营。原本以为历经苦难的回来,身体和心灵可以稍稍休整一番,却没想到在军营里看到的是让自己心灵更加疲惫的景象。
到处是忙碌的身影,所有人都在收拾东西,好像是准备马上撤离。
“斯维因要带着他们离开?”德莱厄斯和士兵们不约而同的想着。首先是震惊,他们回来之前设想了许多种情况,可都没有眼前的情景更让人意外。震惊很快转化成愤怒,士兵们再也忍耐不住了,他们在前方拼死拼活,而后方的人却准备把他们丢下独自逃跑。
德莱厄斯已经怒不可遏了,他径直冲向了斯维因所在的中军主帐,想要讨要一个说法。
“德莱厄斯,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快去准备吧。”当斯维因看到德莱厄斯的时候,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他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收拾他的那些家当,仿佛德莱厄斯的到来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我们要去哪?”德莱厄斯强压心中的怒火,耐心询问着。
“回诺克萨斯,城里发生叛乱里,我们必须马上回去。”斯维因的语气很轻松,仿佛叛乱之事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可是他无法掩饰的外貌却结结实实地出卖了他,从那明显增多的皱纹和白发就知道他这两天过的有多煎熬。
“回去?为什么连说都不说一声!”德莱厄斯咆哮了,如果不是他自作主张地跑回来,恐怕现在他和他的士兵都已经是乌迪泰尔山脉里的一堆腐肉了。想想他们用心保卫着后方,而斯维因却在跑路,甚至不同他们打一声招呼。
“抱歉,但是我也无法预料会发生叛乱呀!”斯维因摊开双手,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那副神情哪还像是一位威风凛凛的统帅,完全就是一个可怜的中年人。
“我不是说叛乱!你知道的,说都不说一声就离开,我们岂不是全部白白死在山岗上?”德莱厄斯也顾不得什么上下级之分了,他冲了过去,攥住斯维因的衣领,右手的拳头已经握的咯咯作响。
“我接连派出了两批信使,我都还在疑惑你们为什么不按照我的命令马上撤回来!”斯维因制止住肩头上呱呱乱叫的乌鸦,不让它对德莱厄斯做出什么不礼貌的举动。
“信使?”德莱厄斯微微一愣,手也跟着慢慢松开了。
“辛吉德说你们自己不肯撤下来,他在极力劝说你们。”斯维因继续说道。
“辛吉德!”提到这个名字,德莱厄斯就什么都明白了。这个可恶的祖安人想要害死他们,他的牙紧紧的咬着,狠不得立刻就能将辛吉德剥皮抽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