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洛阳,寒风如刀刻骨,草树萧索,一片肃杀。
人们总是愿意在屋中拥着火炉,温几盅酒,暖暖和和地度过寒日。
然而今日,或是由于罕见的暖阳,街道上倒也是行人纷纷,担郎络绎,好一片繁荣。
人人脸上皆是晕着阳光,便如同人人皆披着金衣一般。
永安街。
天威镖局门前。
“兄弟,到了。果然不愧洛阳第一镖局啊,真是气派。”一精壮汉子站在天威镖局门前,背着阳光,望着天威镖局金色的牌匾,一片赞赏之色,对他身边一名瘦削男子道。
那瘦削男子微微点头,道:“除了天威镖局,恐怕也没几家镖局供得起这金字招牌了。只是……”他顿了顿,又道:“大哥,为何这天威镖局这个时候了仍是紧闭着大门?”
精壮汉子闻言笑道:“也许镖师们昨晚赌钱赌得暗了,所以早上误了开门做事的时辰也说不准。待我前去叩门试试。”
精壮汉子说完走上前去,三叩镖局大门,向内叫道:“‘刀剑双雄’赵黄山赵清河兄弟俩拜会罗老镖头,有货物求保。”
原来这二人便是近来中原武林小有名气的“刀剑双雄”赵氏兄弟。
瘦削男子便是“苍穹剑”赵清河,精壮男子乃是其兄“乾坤刀”赵黄山。
赵黄山等了半晌,门内全无动静。
他推了推大门,只听“吱呀”一声,大门竟被他推得半开,原来这门后并未上闩。
赵清河向门内望了望,轻声道:“大哥,怕是有古怪。”
兄弟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赵黄山便大咧咧地推着大门径直走入,而赵清河却迅速转向旁边围墙,跃墙悄然潜入。
这便是兄弟间的默契,也是多年江湖经验使然,一个明目进入,一个暗中潜伏。若是处于明处之人有何不测,潜伏之人便可相助。
赵黄山迅速穿过前院,进入镖局大堂。
他每一步均是全神戒备。
然而一路走进,他却未遇一人,甚至连人语声也未闻见。
前院与内堂都不见任何古怪之处,然而这一切便透着十足的古怪。
穿过大堂后,赵黄山轻步行入后院。
他绕过院中假山,向假山之后查看,然而这假山后的光景,第一眼看去时,他便如遇雷击。
只见赵黄山虎躯一震,张开了嘴似要惊呼,又似欲呕吐。
虽然他已在江湖打拼多年,早已看惯刀光剑影,他的刀下亡魂也已不少。然而此刻,他仍是感到恐惧与恶心……
因为他看到了假山之后的另一座假山——用人头堆积的假山。人头山上的每一张脸均已扭曲,显然遇害时十分恐惧与痛苦。
此时赵清河也已潜入后院,当他看到这种场景时,不由亦是心中一寒。
就在此时,兄弟二人闻得耳后一声轻响,那是有人越墙而入时脚下发出的声音。
只一瞬,兄弟二人忙施展开轻功身法,向前院掠去。
几个起落,便已看清院中那鬼祟的黑衣人。
赵黄山冷哼一声,便向蒙面黑衣人抓去,赵清河却掠到黑衣人身后,切断他逃走的路。
蒙面人似未想到镖局中有人身法能够如斯之快,似是呆了一呆。但那蒙面人反应也是极快,只见他一怔之后,便是一个侧身躲开赵黄山一抓,同时右手急急抽出腰刀,一刀斩向赵黄山,左手捏拳,分袭赵清河。
赵黄山见一抓不中,忙收手防备,对方长刀斩来之时,他迅速抽出佩刀,一式“横扫千军”隔开了蒙面人凌厉一斩,随即刷地回挥一刀。
蒙面人一击不中,迅速回刀闪身,堪堪躲过一击,衣袖却被刀罡刮得“烈烈”作响。
这边赵清河在蒙面人拳头袭来之时,迅速向右跃出,同时长剑刺出,翻出其“苍穹剑法”中“鹰击长空”一式,蒙面人躲过赵黄山猛烈一刀,这边厢却是对赵清河轻灵的剑法躲闪不急,左腹被赵清河长剑划过一道深约一寸的伤口。
仅是几招的交换,那蒙面人已然不敌,一个后翻跃出丈许,猛地跪倒在地,双手扶住左腹伤口,颤声道:“饶命,英雄饶命……”
赵氏兄弟全未料到此人竟会有如此动作,均是一怔。
赵清河怒喝一声,问那蒙面人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鬼祟?”
蒙面人闻言正待回答,却听赵黄山道:“先看看是何等贼人。”言罢赵黄山一个轻掠,已上前摘下了蒙面人的面罩。
然而当赵氏兄弟看到蒙面人的脸孔时,却都不由得猛地一愣,惊讶道:“是你?”
原来这蒙面黑衣人竟是洛阳第二大镖局龙渊镖局的总镖头邵应龙。
就在二人发怔之时,原本颤颤巍巍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却是双手急扬,两柄飞刀从他手中飞出,分袭赵氏兄弟,同时他的身躯却迅速自地上弹起,与飞刀相反的方向掠出。
赵清河挽出剑花,击落飞刀,正待去追那邵应龙,却听赵黄山一声痛呼,微一迟疑,再回首却已失去黑衣人影踪。
原来赵黄山距那黑衣人太近,加之其并未想到有此一变,故暗器袭来时他躲闪不及,被飞刀插进肩臂。
赵清河正待为兄长拔出飞刀疗伤,一阵脚步声响起,步音由远及近,随后一群公差冲进镖局。
公差中领头之人他两人却也认识,只见那人眉似悬剑,须若竖针,一副正义凛然之势,原来却正是六扇门中最让绿林好汉头疼,软硬不吃的“铁面无情”夏侯追夏侯捕头。
赵清河向夏侯追抱拳行礼,还未开口。却听夏侯追一声喝令:“先将此二人围住,莫让他们跑了,其他人进去查看。”
两人闻言不由怔住。同时,几名公差已上前围住了两人。
只听赵清河疑惑道:“夏侯捕头这是何意?”
夏侯追闻言只是凝视着他,冷哼一声,却不说话。
赵氏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已隐隐感觉不妙。
半晌后,两名公差回来禀报,夏侯追随之匆匆走进后院。
约有盏茶时光,夏侯追回到前院中,指着赵清河道:“你将才问某家什么意思,那我如今问你,你兄弟二人在这镖局后院的所作所为又是什么意思?”
赵清河一凛,问道:“原来夏侯捕头以为此间之事乃我二人所为?”
夏侯追冷冷道:“这里除了你弟兄俩还有谁来?”言下之意便是不是他二人所为,又能有何人。
赵黄山较赵清河略为粗犷,平生却最是不能受人冤枉,闻夏侯追之言心中大是忿怒,骂道:“夏侯追,你他娘的把咱兄弟当做什么人,咱俩这次来本是想要请罗镖头保镖,却发现这种事情,也是吓了一跳。你说咱们跟天威镖局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做这事?”
夏侯追道:“为了什么?某家自会调查清楚。”
赵清河道:“夏侯捕头,此间之事确非我兄弟所为。方才我和大哥本已制住那可疑之人,谁知那厮狡猾得紧,竟趁我们不备,掷出飞刀偷袭,他却趁我们躲避飞刀之时逃走了,我大哥便是为那厮所伤。”
夏侯追听他说完,见赵黄山果然臂上受伤,脸色微微放缓,问道:“那你可看清那人是谁吗?”
赵清河接着道:“那厮便是龙渊镖局邵应龙。他……”
夏侯追闻言冷哼一声,插口道:“某家敬你弟兄俩平时有些义举,所以听你一言,哪知道你竟然胡说八道来消遣于我。”
赵氏兄弟一脸疑惑,赵清河问道:“夏侯捕头这话是何意思?”
夏侯追道:“你说那凶手是邵应龙?”
赵清河道:“此时倒不能确定他便是凶手,但多少十分可疑……”
夏侯追冷笑道:“已经死了的人,还能杀人?”
赵清河怔道:“你是说……邵应龙死了?那……”
夏侯追道:“那邵应龙邵镖头得了肺痨已经卧病多时,受尽了折磨,也算是天可怜见,昨晚上,他已解脱了病痛了。”
赵氏兄弟心中已震惊到了极点,互相一望,竟见对方眼中均是充满疑惑。
夏侯追见他们不说话,只当他们是因谎言被识破所致,又道:“龙渊镖局因怕邵镖头走了后,仇家没了畏惧前来生事,所以不敢伸张,昨晚上悄悄把他下葬。某家亲眼见邵应龙镖头入殓下葬,是问他今天怎么前来做出这事?”
赵氏兄弟脸色煞白,赵清河想要分辨,却又不知如何辩驳。
而这时,夏侯追才留心往赵黄山的伤处看去,赫然,他发现赵黄山肩上所插飞刀上刻着“若雨”二字。
而这“飞刀若雨”,正是天威镖局罗总镖头之成名绝技。
赵氏兄弟已无话可说,他们虽隐约觉得今日之事似乎并不能只以巧合言之,却又是于疑惑处毫无头绪。
就在夏侯追欲要押下赵氏兄弟时,一声叹息传入众人耳中,接着又是一阵歌声:“六扇门,愚非人,水中月,幻非真。”
夏侯追喝道:“什么人装神弄鬼?”
众人随着声音寻去,只见镖局厅堂房檐上倚卧着一青衫男子,手中举着一只酒杯,而此人是何时到得房上,竟无人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