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追看了看狱中的赵氏兄弟,微一犹豫,便打开了牢门,与他二人也随后赶了出去。
只见月色下,一名黑衣人负手而立,正背对着他们。银白色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那皎洁也似被他衣服的黑色融合了。
夏侯追浓眉一竖,喝道:“什么人敢在监牢重地鬼祟?”
那黑衣人沉声道:“不知各位是否听说过碧落门?”
王青闻言一怔。
要知江湖中只要有耳朵的人,若非聋子,必然听说过碧落门。
那是近十多年来江湖中新崛起的一个神秘组织,但其扩展速度极快,便如一夜之间而起。碧落门于各地共设分舵三百六十五个,正合历法三百六十五天,于是各地分舵便以日期为名。又立春、夏、秋、冬四堂,分管各分舵事务。
碧落门野心极大,隐隐便似欲控制整个中原武林,江湖中名门正派,均想要将碧落门铲除,然而其各分舵之所在均极其隐秘,更别提其总舵之所在,江湖中竟无人知晓。
就在王青发怔之时,却听见赵清河“咦”了一声,看了看赵黄山,问道:“大哥,你是否觉得这人的身形有点熟悉?”
赵黄山闻言上上下下打量了那黑衣人一番,点头道:“对对对,是好像在哪里见过。”
黑衣人道:“兄台倒是好记性。”
王青眉头一展,微微笑道:“赵大哥若是记不住他,那飞刀岂非白白挨了。”
赵氏兄弟闻言一惊,然而黑衣人心中惊异却比他二人只多不少,只听他向王青问道:“阁下怎知我是谁?”言毕转过了身来。
看清那黑衣人长相之后,赵氏兄弟均是一怔,而夏侯追却是身躯猛地一震。试问若你亲眼见到一人身死入殓,却又在一个皎月高悬的晚上看到他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那种惊异之感恐怕比之此时的夏侯追也不遑多让吧。
这黑衣人原来正是龙渊镖局总镖头邵应龙。
赵黄山看到这幅面孔时,不觉拳头紧握,这一用力却牵动了肩臂上的伤,疼得嘴角一咧。
只听王青答道:“我本来也是想不通的,直到听你说‘碧落门’三个字。”
夏侯追脸色一变,问道:“这事和碧落门有关?”
赵清河道:“难道碧落门便是那条线?”
赵黄山也接口问道:“天威镖局一定是被碧落门……”
邵应龙答道:“不错。”
“难道你竟沦为碧落门的爪牙?”赵清河又问道,他心中疑问已是太多。
“他若加入了碧落门,就不用借假死来隐藏自己了。”王青见邵应龙未说话,便替他回答道。
邵应龙哈哈一笑,道:“想必此事阁下已经调查清楚了?”
众人闻言俱都看向王青,眼中满是询问之意。
王青伸手揉了揉鼻头,说道:“我虽未完全知晓,想来也大概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他顿了顿,又接着向赵清河问道:“赵二哥,闲昆仲二人从荆兄那儿取得打狗棒之事,不知是否还有他人知晓?”
赵清河道:“我们争斗之处,虽非繁华之处,却也不是人迹罕至之地,想必是有其他人知道的。”
王青又道:“但藏那打狗棒之处,除了两位大哥,想必绝无第三人知道了?”
赵黄山接口道:“当然,咱兄弟藏的东西,要是咱兄弟不说出来,恐怕是谁也不能找到的。”言语中甚以为傲。
王青道:“那便是了。”
夏侯追急道:“王兄弟你就别卖关子了,倒是快说清楚啊。”
王青续道:“此事根源,便要从两位赵大哥取得打狗棒说起了。想必两位大哥得到打狗棒之事,为碧落门眼线所知,他武功不及两位,是以便向门中高手汇报。哪知那人带高手赶到时,两位大哥却已将打狗棒藏将起来,所以他们毫无办法。但碧落门却猜到两位若是想将打狗棒送还丐帮,极可能会托镖局。这洛阳城中,敢接打狗棒这种货物的,便只有天威、龙渊、顺风三大镖局,是以碧落门找到了三大镖局的总镖头,要他们听碧落门号令,在接手这趟镖后,将打狗棒奉与碧落门。邵镖头知道碧落门势力强大,却又不愿向其俯首,是以想出了“假死”这一妙计。不知在下猜得对否?”
邵应龙笑道:“不错,我让弟子在义庄挑了一具与我身材最为相近的尸体,把他假扮成我,造成‘我’死了的假象,这样我才能仍有自由之身,反正我患有肺痨,突然死了也不会惹人怀疑……咳……咳……”说完突然急剧地咳嗽起来,表情相当痛苦,半晌后咳嗽方止,邵应龙才问道:“却不知兄台何以能识破邵某的机关?”
王青道:“说来惭愧,还要先请邵镖头原宥。在下听了两位赵兄与夏侯捕头的对话,隐隐觉得邵镖头之死有些古怪,是以……是以查看了邵镖头之墓,谁知那墓中所埋之人,竟非是邵镖头,只不过是他人尸身上用人皮面具装扮成了邵镖头之相。”
赵清河叹道:“好一个李代桃僵。”
王青道:“让死人假扮成另一个人非但比让活人假扮容易,而且更重要的是,绝没有人会去仔细检查因疾病而死去的人的尸体,这些已够令邵镖头置身事外了。但在下却想不通何以邵镖头又会在那日出现在天威镖局。”
邵应龙道:“我本是能够置身事外,躲上些时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镖局迁往他处。但我却怕老罗性子太过执拗,不肯像我这样用些手段苟且偷生,而那日已是碧落门给我们几人的最后期限,我怕碧落门要对老罗不利,是以便托人向夏侯捕头报信说天威镖局有难,而自己却先行去镖局查看,谁知……还是晚了。”
王青道:“如此说来,邵镖头与罗镖头却非但不是江湖传言般彼此仇视,反而是知交好友了?”
邵应龙凄然答道:“不错。龙渊与天威镖局虽是同行相争,但我与老罗却是惺惺相惜,彼此常常切磋武艺,互相指教。”
夏侯追道:“所以阁下才会有‘若雨’飞刀?”
邵应龙点头,算作回答。
王青道:“谁知夏侯捕头去到天威镖局时,正巧撞见两位赵兄,种种巧合下,两位赵兄纵是百口也难辨了。”
赵清河道:“是以我兄弟二人才为夏侯捕头‘请’至此处,身陷监牢,但打狗棒又需在丐帮大会时送去,我兄弟商量后便决定托顺风镖局去取打狗棒送至丐帮……”
说到此处,只见王青脸色一变,向赵氏兄弟问道:“两位是否已告知顺风镖局打狗棒的所在?”
赵黄山点头答道:“对呀。”
赵清河闻言早已反应过来,忙展开身形,道:“快随我来。”
赵黄山夏侯追随后跟上。
王青看了看咳嗽方止正大口喘息的邵应龙,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却又不知不妥在何处,微一迟疑,那三人已去了一段距离,于是王青展开身形,如凤展翅,向夏侯追和赵氏兄弟追去。
他们果然去得晚了。
此时赵氏兄弟已将藏棒之处翻找了十八遍,却莫说打狗棒,就是狗尾草也未见一株。
赵黄山颓然坐在地上,似在问自己道:“打狗棒被碧落门偷去了,这可怎么办?要是碧落门的人做了丐帮帮主,那不是丐帮也被碧落门控制了,这可怎么办?”他竟十分自责。
王青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成都。”
赵黄山闻言精神一振,道:“着啊!去成都,王兄弟,去把他娘碧落门的如意算盘在丐帮大会上搅黄。”
夏侯追望着王青,后者苦笑道:“看来爱管闲事,当真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