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王青已能看清这锦衣男子的面貌,只见他鼻梁高挺,眼窝深邃,透着一股坚毅之气,左颊上那道长约寸许的伤疤非但不让人感觉可怖,反而为他增添了一股魅力——成熟的魅力。
锦衣男子已将肩上的锦被放到了地上,他也在打量着王青,眼中满含着赞赏之色。
“兄台……”王青正自开口欲言,那锦衣男子却是猛地一个前掠,双手急点,分袭王青前胸“膻中”、“乳根”,脐下“气海”、“关元”。
好在王青反应极快,暗叹一声:“来得好。”瞬间已向后掠出,在那男子手指点到之时已将双掌格挡于穴位之前。
那锦衣男子出手之快,认穴之准,不由让王青暗赞。
但若论料敌先机,锦衣男子却仍是差了王青半分,要知高手过招,往往在转瞬之间,这半分往往是胜负关键。
两个起落之间,两人已交换了十数招。只见那锦衣男子又是一指点出,直袭王青颈下“天突”。而王青此时正是凌空下落之势,前力已用老,又无处借生新力。若要躲过这一击,则势必要闪避身体,自那锦衣男子的胯下落地,那般当真是狼狈之极。但若不闪不避,硬以自身内力抵挡,却也非是不可,但却亦是太过冒险。
说时迟,那时却迅若惊雷。
只见王青未闪避亦未硬接,只是忽地并起右手的食、中双指,在锦衣男子那一击将至未至之时,食指在中指上一个借力,弹在了那锦衣男子手腕之上,那锦衣男子只觉手上一麻,那一指便偏离了本来的目标,自王青颈边划过,终究是一击落空。
这正是王青师门绝学——灵犀一点通。
如此一来,两人只能以肩臂互击一招。
只见两人势若两颗陨石相撞,随后各自弹开。
王青急退七步,终是借着脚踏之势将那撞击之力卸去。
锦衣男子落地却是稳稳站立,丝毫未退,但脸上已憋得现红,连那道刀疤也透出粉嫩。
王青含笑道:“在下落地倒退七步,兄台却能稳稳站立,强弱胜负已见分晓了。”他见这锦衣男子宁冒着受内伤之险也不愿退后,已知其求胜之心甚重,是以主动认输,给这锦衣男子一个台阶下。
对王青来说,生死且不惧,胜负又何足道。与人方便,亦是与己方便。
那锦衣男子闻言怔了怔,已知王青用意,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却是转瞬即逝。
过了半晌,锦衣男子脸色复原,对王青道:“阁下的武功已十分高绝,江湖中本鲜有敌手,可惜与在下比还差了些。你可承认?”
“正是如此。兄台武功之出神入化,在下只怕今生都望尘莫及了。”王青拱手道。
锦衣男子失笑道:“你的轻功也不错,但若非今夜我负重在身,你是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我的。是也不是?”
“当然如此。兄台轻功当真是天下无双。今夜若非兄台背着锦被,在下无论如何都总是望尘莫及的。”王青躬身道。
这二人一问一答,竟互相奉承起来,两人互望一眼,俱是哈哈一笑,竟似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
锦衣男子哈哈一笑,问道:“你叫什么?”
王青拱手道:“在下王青。”
锦衣男子问道:“那个爱管闲事的王青?”
王青笑道:“如今是对兄台望尘莫及的王青了。”
锦衣男子老脸一红,问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王青道:“夜半踏月盗香来,无影无踪无尘埃。兄台半夜如此雅兴,轻功又如此高绝,天下除了‘盗心俏郎君’胡隐踪之外,当不作第二人想。”
胡隐踪笑道:“果然是和传闻一样聪明。但你今后恐怕要改成专干坏事的王青了。”
王青疑惑道:“哦,在下生平大事小事易事难事都做过,却从未干过坏事。如今却不知怎在胡兄这里变成了专干坏事之人?”
胡隐踪一指地上的锦被,笑道:“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却害得人家姑娘失却了一个爱上天下最好的男人的机会,岂不是办了一件大大的坏事。”言毕一个起掠,一边说道:“下次得空了一定再来找你好好比比脚力。”
声音进王青耳朵,胡隐踪已去得远了。
望着胡隐踪远去的方向,王青喃喃道:“胡兄的轻功果然妙绝,却不知道酒量如何。”
他摇了摇头,向地上的锦被走去。
锦被中果然是位少女,而且是位美丽的少女。因为穴道为胡隐踪所闭,是以只能静静地看着此前的一幕幕。
此时她大大的眼睛已然瞪到了极致,眼中虽带着惊恐、疑惑,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倔强。王青解开了束缚着她的锦被,解开了她的穴道。
只见这少女一跃而起,四下扫视一番,发现胡隐踪确实已去得远了,一跺脚,对王青恨恨地道:“你就这样让那淫贼走了?”
她非但不感谢王青相救之恩,反而对王青有责怪之意,想来必是哪户大户人家中娇惯极了的千金小姐。
王青淡淡一笑,道:“想必姑娘也看见了,在下是败在那‘淫贼’手下的,他要走要留,在下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少女叹道:“要是我哥哥在的话,肯定能把那淫贼抓住的。”
王青道:“令兄想必是位武林豪杰。”
少女闻言脸现得意之色,道:“那可不,天下谁人不知,我哥哥乃是丐……”
言及此处,她似突然想到此前王青与胡隐踪称兄道弟,不知是敌是友,是以忽地改口道:“我是说,现在我已经该回家了。再会。”言毕转身掠去,原来却也身怀武艺。
王青本欲送这少女回去,此时却发现已根本不用。
王青暗叹道:“世上若多几个既刁蛮,武功又高的女子,这世界恐怕要有趣得多。”思维转动,脚也未停,他已原路返回客栈之中,翻身上床,和衣睡去。
这一觉直睡到翌日午时。
王青用罢午膳,出了客栈,冬日阳光瞬间包裹了他,轻抚着他每个毛孔。他伸了个懒腰,看着阳光为街上行人身上抹上的淡淡金黄,忽地觉得生命是多么美好。
“得得”的马蹄声在王青耳边响起,那是由三匹骏马发出的,骏马拉着华贵的马车,在街上行过。车厢中一女子撩起了帘子看风景,目光与王青相接时,对他报以淡淡一笑,她笑起来时,眼中就似一泓秋水起了一丝涟漪,竟让王青看得呆了。
王青想起了昨夜遇到的那少女。那少女的美,似夏日之红花,热烈娇艳。而这车厢中的女子之美,却似秋夜之甜梦,静谧美好。
她的美,不倾国亦不倾城,却独独倾入了王青的心。
只见王青脸上一红,不知是呆得忘记了呼吸,或是昨夜酒劲未褪?
“兄台可知这是何人如此气派?”王青向身旁一名男子问道。
他身边的男子一抹嘴角的口水,惊异道:“你是外地人吧?”然后伸手指了指车队最前方那着着葛麻衣衫的矮瘦男子,道:“诺,最前面那匹马上的就是人称‘诚实君子’的陈良君。”
“诚实君子”的名号王青当然知道。
“这人从无虚言,一诺千金,倒是不失为一位君子。”王青记得“江湖管家”万仕通如此评价过他。
“那马车内的姑娘呢?”王青又问道。
那男子答道:“那自然是君子陈的掌上明珠了。”
王青问道:“兄台可知这位姑娘芳名?”
“她叫做陈梦凌。欸,你问别个女娃儿名字干啥?”那男子警惕道,谁知回首早已没了王青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