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儿一听上官风离问的这话便是一愣，他虽然也知道上官风离似乎是已经多少明白他们不是凡人了，可若要说这样的事情，不是应该直接与琉月大人讲清楚么？而且看上官风离那样子像是很担忧又很着急，可儿一时难以应对，便干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万善。

上官风离见可儿在万善面前有所顾忌不肯说话，他也只好重新将希望放到万善身上。他干脆先把昨天那折子的事情对万善讲述了一遍，然后才说，“那折子上说的话不重要，朕只想知道到底是谁放的那折子，现在琉月的处境是不是很危险。万善，你曾说过自己是琉月族中的长辈，若是她真的有什么危险，你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万善闻言便是一笑，心想这傻皇帝到底还是想护着琉月的，那折子上的事情若说他完全不在意一定是假的，可相比之下，还是他对琉月的感情占了上风，这也不知道该说是被冲昏了头脑，还是他天生就是这样傻气。

“说起来，我确实是琉月族中长辈，但我这个长辈可不会事事都亲力亲为，族中那么多调皮捣蛋的家伙，若要都管，我可受不了。再者说了，惹出这件事的并不是琉月，而是你这傻皇帝啊。说到底，解铃还须系铃人，能平复此事的，就只有你了。”

上官风离被万善这话说的有点发愣。按照他之前的推测，放折子的人应该是冲着琉月来的，怎么到了万善口中，却像是对方是冲着他上官风离来的一样？

心中满是费解，但上官风离好歹明白了一件事。自己身边现在发生的事情都没能逃过眼前这个万善，他知道所有的事情，包括上官风离自己已经知道的，还有他根本不知道的那些。所以要想弄清楚现在的状况，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从万善嘴里撬出些什么了。

下定决心，上官风离态度顿时缓和了不少。他这个皇帝这辈子也难得有求于人，所以上官风离还多少有些不适应。

“万善……大人……”这算是势弱的第一步，上官风离不停的安慰自己，反正琉月也是这么称呼万善的，他是琉月族中长辈，那也就算得上是他上官风离的长辈了，如果琉月真的是狐妖，那么这万善也一定是狐妖。听说千年狐妖容颜不老，所以这万善虽然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可实际上应该也是千岁百岁了吧……自己尊称他一声，一点都不吃亏……

“万善大人，关于那个折子……你说的话朕一点都没听懂，到底……那折子是什么人放在朕的龙书案上的？为什么说能够平复此事的只有朕了呢？”

上官风离心怀忐忑，却假装若无其事的将自己想要问的事情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万善喝了口酒，放下杯子，心里也算是高兴了一点。毕竟这傻皇帝势弱了，他万善自认为自己绝度不会仗势欺人，所以这么一点小事，他也不想隐瞒了。

“傻皇帝，你听好了。”万善转头望着上官风离，眼中放出幽幽光芒，他现在的表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严肃，如此一来，反倒令上官风离坐立不安起来。

万善接着说，“也许这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冥冥之中你不过是顺从了这定数的安排，所以有些事情你能够改变，有些事情你却只能顺从。你是一国之君，却不是天下众生之主，你能左右的是你一国子民的命运，却未必能够左右你自己的命运。天意难违，天道难违，逆天而行，只能招惹祸端，一步之差，万劫不复。”

说完这话，万善突然又挑起嘴角微微一笑，就在这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又变得和以前一样了。

“总而言之……”万善的语气也突然变得缓和了不少，他又喝了一口酒，轻声道，“那折子是那牛鼻子老道放在你龙书案上的。”

“牛鼻子……老道？”上官风离皱起眉头重复了一句万善所说的话，但他心中却依然在回味万善刚才那一番听上去像是完全不着边际的大道理。他不知道万善为什么会突然说出那样一番话，但上官风离却有些不祥的预感。与万善这个人接触几次下来使得上官风离了解到这个人所做的事情都不是没有来由的，所以他刚才说的那一番话，也许也预示着什么。但到底谜底如何，上官风离知道自己现在无论如何也猜不到，所以他只能默默记住万善所说的话，然后再次面对眼前的问题。

牛鼻子老道，说的自然是道士。对于上官风离来说，妖是神奇的东西，但道士他却非常熟悉。那些家伙大抵都是欺世盗名之徒，如果说有什么与琉月结怨的妖偷偷在上官风离龙书案上放了一个折子，上官风离似乎现在也能够接受，可若是一个大活人，一个普普通通的道士潜入了皇宫并且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龙书案上放了折子，上官风离却无论如何接受不了。

他手下那些侍卫们可都不是白吃饭的，而内侍黄门派出来查找线索的人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难道他们能够忽视一个进入皇宫的“人”么？不可能的！

“万善，你说牛鼻子老道……到底……”上官风离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再问万善一次。

万善抽了一下鼻子，用眼角余光瞟了上官风离一眼，有些吃味的叹道，“用到的时候便叫一声‘大人’，用不到就恢复本性了？人心似海，真是不值得一交！”

没想到这家伙还意外的小气，上官风离有些无奈的一拱手，道了一声“万善大人”。

万善闷哼一声，答道，“来的道士不是你所知道的一般人，他要做的事情也不是你一下子能够接受的。听说你下旨将所有道士都赶出皇城了？做的好！哈哈哈……”突然狂笑起来的万善看上去多少有那么几分幸灾乐祸，但随即他又接着说道，“不过这个道士你还是见一见的好，昨天他能偷偷给你放一张折子在你的龙书案上，明天也许他就能悄悄取走你的项上人头。”

上官风离问言，脸色也是一变。

若真如万善所说，确实该防，但这事若是被旁人知道，尤其是那些臣子们知道了此事一定会马上掀起一阵风雨，到时候一定还是会将琉月卷入其中。上官风离想了想，又问万善，“万善大人，我若是见了那道士，他是不是就不会再与琉月为敌了？”

万善想了想，全礼道人这次用的手法实在下作，万善最清楚那些道士们平时是如何自恃清高的，可事到临头为了办成自己的事情就用这样的手段，实在令人看不过去。不过一旦灵种降世，一切就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到时候灵种多在这皇宫里呆一天，说不定就又会有什么变化。

自己既然答应了要帮着那全礼道人护送灵种返回东天清，那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儿，说到底还是自己的麻烦。

万善长叹一声，看着一脸“纯真”的上官风离，他只好再给他一点提示。

“那道士的目的原本就不是琉月。傻皇帝，你记住我之前告诉你的话，到时候你就该知道怎么办了。”

其实不是万善有意要将这件事隐瞒多少，也不是他故意要卖关子，只不过是天道难为，万善不想坏了那冥冥之中所谓天道。

上官风离听说道士的目的不是琉月，这才多少松了一口气，但与此同时，另外的疑惑又出现了。道士的目的不是琉月，又会是什么呢？

但这个问题上官风离觉得万善不会回答了，之前关于琉月的事情他都闪烁其词，说明这万善是有什么顾虑所以才不说的，如此一来，上官风离只能断了再从万善这里打听消息的念头了。不过还有一点是上官风离无论如何都要对万善说的。

他犹豫半天之后才开口道，“万善大人，朕……有个请求。”

万善一听“请求”两个字就知道上官风离要说什么了，他笑着摇摇头，用那双狭长的狐眼望着上官风离，冷声说道，“你既许其一生，不如护其一生。若是力所不及，相约来世又有何妨呢。”

上官风离闻言心都一紧，他狠狠咬住牙，有些愤怒的瞪着万善，好半天，他才骤然起身，夺门而出。

上官风离离开之后，可儿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他一脸忧郁的望着万善，小声说，“万善大人，你不能坐视不管啊……”

万善苦笑一下，喃喃道，“为什么不能……”

上官风离在万善那里耽误了不少时间，等他返回宣德宫的时候，发现琉月似乎等的有些急了。

琉月匆匆迎到上官风离面前，有些手足无措的拉住上官风离的手，焦急的说，“陛下，有人来传话说夏妃娘娘那边已经有动静了，怕是要生了！”

按照太医府之前的禀告，孩子大概也就是在这一两天之内降生，因为有了这个心理准备，所以上官风离并没有像琉月那样慌张。他拍拍琉月头顶，笑着安慰道，“不会这么快的，之前牟妃生睿儿的时候，足足折腾了一整夜呢。”

没想到上官风离这么冷静，琉月倒是有点窘迫了。不过思来想去她还是不放心，最后干脆决定拉着上官风离立即动身去看夏妃。

夏妃娘娘的寝宫中人头攒动，上官风离和琉月的到来又让这里混乱了好一阵。琉月看着那些年长的宫女太监们还有专门负责接生的那些人进进出出的忙活着，心里更是急躁。若是放在平时，她才不会去在意什么妃子临盆的事情，但现在她自己腹中有了孩子，夏妃身上发生的事情似乎就变得令琉月无法弃之不理了。

因为不能到寝殿里去给添乱，所以上官风离想要带琉月到旁边的偏殿等候，可琉月说什么也放心不下，硬是要等在寝殿外面。上官风离拿琉月的倔强没有办法，便只能陪着她一起站在寝殿外面看着这些人忙乱。当初蔺妃生下大皇子的时候，上官风离也是同样焦躁不安，不过这样的事情只要看过一次，之后也就放心多了。后来杜妃生了二皇子，牟妃生了三皇子，上官风离至少也明白自己在外面怎么着急也没有用这个道理了。

没过多久，蔺妃、杜妃和牟妃也都赶来了。其实如果不是上官风离他们先到这里来，她们三位妃子也不会来这么早的。她们有过亲身经历就更加清楚，孩子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生出来的，就算是她们都来守着也不会有什么好处。但既然皇上亲自来了，她们不来也就有点说不过去了。皇后是唯一的例外，这种时候就算是她一声不吭的不来，也没有人会责怪她。

牟妃等人过来向上官风离施礼之后才发现比起上官风离的镇定自若，反倒是琉月心急火燎。这三个人开始还觉得琉月是在上官风离面前装样子，可攀谈几句之后她们才发现，琉月是真的在着急。

“这都忙活两个时辰了，几位姐姐，这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琉月皱着眉头问牟妃等人。

牟妃笑着摇摇头，拉过琉月的手，轻轻拍拍她的手背，道，“女人一辈子都要受这份苦，这才折腾两个时辰，还没到时候呢。”

杜妃也在一旁说，“可不是么，当初牟妃娘娘可是整整折腾了一夜，我们在外面等着，那才叫人担心呢。”

蔺妃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当初她生大皇子的时候皇上从头到尾一直在外面守候，这话说起来，到现在杜妃和牟妃还都有些吃味。现在牟妃掌权，杜妃又有家族势力撑着，她蔺妃可是不敢在这两位面前多说半句话的。

琉月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将自己心中种种疑惑一点点说了出来，关于怀孕关于孩子的事情，除了眼前这几个过来人，怕是也不会有别人更清楚了。

上官风离独自站在一边，看着自己那几个妃子围成一团叽叽喳喳的说着女子们的话题，既有些尴尬，又有点欣慰。后宫历来多争斗，却少有一团和气的时候，哪怕这一团和气只是暂时的，也足以令上官风离舒心一阵了。

一会儿工夫，小全子跑来报了好几次事，上官风离都只是做了简单的处理，并没有离开。虽说如果一直在这里等待的话说不定还要花上几个时辰，但既然已经来了，上官风离就决定一直等下去。之前夏妃娘娘那状况也实在令人揪心，期间若是有个什么意外，他留在这里，大概也能让这些人有点主心骨。

上官风离让侍卫们搬了椅子进来，妃子们围成一团坐下，还在继续讨论她们之间的话题，而上官风离则知情识趣，独自坐在一边闭着眼睛想事情。

除了修炼的事情之外，琉月还是第一次对别的事情如此认真的去研究，一边听着牟妃娘娘她们在那边七嘴八舌的说那些关于怀孕和生孩子的事情，琉月一边暗暗在心中思索这些情况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会与这些凡人有什么不同。不知不觉间，她似乎已经开始认真的去考虑如何才能让自己腹中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出生了。

就在这时，琉月眼角余光突然发现一个身影从寝殿里面闪了出来，琉月腾的起身，高声叫住了那个人。

“阎庆！你过来过来！”

阎庆满头大汗，听到旁边那一堆娘娘里面有人叫自己，急忙擦着头上的汗水颠儿颠儿跑了过来。

“几位娘娘有何吩咐？”阎庆虽然觉得这几个女人在这里实在有点碍事，但这话他却是无论如何不敢说出口的。

琉月看出阎庆脸上有点不耐烦的模样，她便简洁的问道，“夏妃娘娘和孩子情况怎么样？”

阎庆皱起眉头沉声回答，“夏妃娘娘还在昏迷之中，气息微弱，接生婆们正在想办法。我这就要去太医府请李御医他们过来一起想办法。”

琉月闻言急忙冲阎庆一摆手，示意他赶快去。

阎庆扭头跑了，琉月马上又担心起来。

之前牟妃她们所说的经验现在看来似乎都不适用与夏妃。夏妃腹中怀的是灵种，本来就是个异类，再加上夏妃娘娘身子一直虚弱，若不想个好办法，只怕这母子性命还是难保。

这时牟妃她们似乎也都意识到了夏妃娘娘处境的危险之处，她们也都闭上了嘴，不敢多说什么了。

琉月想了想，起身跑到上官风离身边，压低声音对上官风离说，“陛下，我去看看能不能把万善大人请来吧。”

上官风离一皱眉，问道，“他能帮上忙？”

琉月也不知道该怎么给上官风离解释，她犹豫片刻，只好说，“万善大人既然能够拿出可以令夏妃娘娘有所好转的药材，说不定他也能拿出令夏妃娘娘顺利生产的东西呢。现在如果不尽量试试的话，我只怕到时候再去找他就来不及了……”

琉月这话恰好说到点子上，上官风离虽然不想去求那个万善，但为了夏妃和孩子，他也必须竭尽全力。

“朕与你同去。”虽然上官风离觉得琉月和万善之间有些话一定是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但这个关键时刻如果自己在这里坐等，他心中也难以安宁，反正他现在也已经知道了琉月的身份，看之前万善的反应，他似乎也已经默认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只要琉月没有什么异议，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了。

琉月犹豫一下，也觉得上官风离与自己同去比较好。于是他们将另外三个妃子留下，两人也没说要去做什么，便离开了这座宫殿。

且不说那三位妃子如何议论，上官风离与琉月这次换乘速度比较快的软轿，匆匆去找万善。好在万善一直没有离开后宫，两人总算是没有扑空。

可儿一大早也得知了夏妃娘娘即将临盆的消息，他知道琉月大人听到这消息之后一定会立即赶去的，他也想随着琉月大人一起去看看凡人女子是怎么生孩子的，可当他把这想法告诉万善大人之后，却马上被万善大人无情的嘲笑了整个早晨。

当上官风离和琉月到来的时候，可儿正垂头丧气的蹲坐在偏殿门前，整个人都像是缩小了一圈儿。

琉月过来看看可怜的可儿，自从他被万善捉来之后，似乎变得饱经沧桑了一样。可儿抬头正看到琉月怜悯的目光，他顿时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琉月大人……”

没等可儿后面的话说出来，琉月开口就问，“万善大人呢？”

可儿愣了一下，他原本还期待着琉月大人是来带他走的，可这个不切实际的希望果然一下子就破灭了，琉月大人和那傻皇帝是来找万善大人的。

可儿苦着脸带他们两人进了偏殿，然后他才到里面去把睡的迷迷糊糊的万善拽了出来。

万善的一场好梦被打扰了，看上去心情十分恶劣。但琉月和上官风离都没有时间跟他绕圈子了，琉月焦急的对万善说，“万善大人，夏妃娘娘快要生了，只是她那身子一直没有恢复，现在情况有点……”

话没说完，万善使劲儿摆了摆手，不耐烦的问，“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天绝草和灵石！”琉月毫不客气，来的路上她就想好了，要想让夏妃娘娘顺利生下灵种，灵气是绝对不能少的，所以她现在要的两样东西也是必不可少的。平时妖族修炼不需要用到灵气，所以这两样东西琉月手中一丁点都没有，事到如今，她只能开口从万善这里要。

万善想都没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扔给琉月，然后站起身来，打着哈欠喃喃道，“不许再来找我了，我可没功夫管他们凡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有比你们还着急的呢，要是他们来求我，好歹还得说几句好听的，你们这可是……得寸进尺了……”

伴着长长的一串哈欠，万善重新回去睡觉了。

琉月打开布包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清点一下，发现布包中有三株天绝草，还有七颗指甲大小的顶级灵石。琉月知道，这么一小包东西若是拿到修者的地界往外卖，一定能换到不少好东西。有了这两样东西，说不定夏妃和她腹中的灵种就能保住了。琉月将东西收好，拉着上官风离就往外走。

上官风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却没有机会说什么。他见琉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又听万善说什么“有比你们还着急的”，上官风离突然间有了被蒙在鼓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