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小的梅若茜背着魁梧的伊浪跃上墙头。轩辕勇已经被几名副将扶回大帐疗伤了,并在离开前下令撤兵,但余下的不到两十的残军怎么能容忍梅若茜的临阵背叛,看着她救下伊浪,再毒死自己的同袍们,他们都是不可一世的血性男儿,是绝对不允许这样践踏尊严的事发生的。
“追。”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
宫承瑛一直躲在暗处,他一直不曾现身于这场战争中,他一直潜伏着,等待一个机会,一个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的机会。做了一辈子的奴才,他不愿意再过着每天算计的,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活,他累了也倦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他不知道哪天惹的皇帝不高兴,脑袋就不见了,还是早走早好,早点离开哪个是非地过自己的土皇帝生活。他偷偷的换上一个死人的衣服,用刀划花他的脸,点燃了衣服的一角,临走是还不忘记把大内令牌丢在他身上。长生他不是没有想过,可是那也是不切实际的想法,与其去苦心追求摸不到碰不到的长生,还不如找个地方好好的度过自己的下半辈子。也不比长生差多少!
梅若茜背着伊浪躲过轩辕残军的追杀,逃进了密林。薄暮下的密林诡异的骇人,四处都是因受惊而乱飞的鸟儿,不时的传来几声狼嚎,惊的梅若茜不得以想要加快脚步,谁知一不留神,脚下踩空了了,梅若茜重重的跪在了地上,背上的伊浪跌落了下来,滚到了一边。
此时的梅若茜已经是遍体鳞伤了,伤口不断的流出鲜血,但还是挣扎着拖着残破的身体缓缓的爬到伊浪身边。
晨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星星点点的洒在两人身上,梅若茜轻轻的抚摩着伊浪的额头,不禁感叹。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男人,连自己这样的绝色在他面前都要输他几分吗?
“为什么,在那样的时刻,她明明都死了,你还不忍放弃她?”梅若茜趴在伊浪的胸膛上自言自语道。靠在伊浪结实的胸膛上,梅若茜觉得很宁静,是心灵上的宁静。一直以来她都想要有个家,可是姐姐的抛弃,关洛离的背叛,早将她的心伤的碎成了一片一片,再也拼凑不出一个完整来。
梅若茜看着黎明破晓前最后一点星光,她笑了。她狂笑着自言自语“不管你伊浪原来是何许人,从今以后就是我梅娘的相公——墨影。”梅若茜抱着伊浪在他耳边轻声低语:“我们找个地方一起隐居,不再过问江湖事,你说好吗?给我一个家,好吗?不要离开我好吗?”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滴滴没入了土里,消失不见了。
其实,有时候,当我们放弃欲望的时候,我们真的很容易就被满足了。好比梅若茜,她只想要个家。一个家而已!
三天后,当雷天明一家赶到伊家堡的时候,眼前的一切让他们难以置信,脚下的寸寸土地,都呈暗红色,血的暗红色!
“爹,怎么怎么会这样。”一向胆大的雷莫邪往母亲身后挪了一小步。
残圜断壁中还有几处未熄灭的火堆,四周都是烧焦的或四肢扭曲,面部酱紫的尸体。
梅若北蹲下察看着那些面部酱紫的尸体,良久,她神情凝重的起身,无奈似的叹了口气。一旁的雷天明把剑插入土里,伸手把妻子拉进了怀里,温柔的在她耳边低语“伊家有此一劫,我们最终还是无能为力,别太自责了。”
雷莫邪在成堆的尸体中翻找着,他无助的撕喊着:“干爹,干娘,晨哥,你们在哪?”
“邪儿。”梅若北挣脱丈夫的怀抱,快速的跑到儿子面前。“不要碰那些变了颜色的尸体,他们有毒。”梅若北一面翻看着儿子的手掌,一面拿出避毒丹塞进儿子的嘴里。
突然,梅若北眼角被一道一闪而过的金光刺了一下眼睛,雷天明也注意到了那道闪光,他走进一具烧焦了的尸体,用剑挑开他的片片衣襟。是一道大内令牌。
走到丈夫身边,满脸不解“大内令牌?他是宫里的人?怎么回事?”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那些无名尸体虽然经过了伪装,但从四处散落的兵器来看,他们应该是轩辕军。”雷天明说。
“那依你所见,伊家堡灭门和朝廷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我还看不透其中的一些事情,以后在查证吧。先找人。”雷天明安慰着妻子,其实当他看到令牌那一刻,他就猜到了,这一切可能和伊家世代保管的命盘有关。可是他不能对妻子说,一来这是对兄弟的承诺,二来也是出于保护妻子和儿子的私心。
“爹,娘,快来。”雷莫邪的生意从不远处的树林传来。雷天明牵着妻子小心的避开尸体朝树林方向走去。
梅若北抿嘴轻笑,明知道自己的妻子是毒王,又怎么会怕这点残毒。看着丈夫的细心,暖从心来。
雷莫邪搂着昏迷的伊赫晨,紧张万分。
雷天明接过伊赫晨,抱在怀里“真是苦了这孩子了。”
梅若北摸了摸伊赫晨的额头,放心的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有点发热。”撩开衣襟,梅若北仔细检查着他有没有受伤。
“怎么样?”雷天明问。
“没什么大碍,应该是急怒攻心才会昏倒的吧!先带他回去吧。”
“可是”雷天明突兀地打断妻子的话。
“我知道,你在担心伊浪夫妇。可是伊家堡方圆十里,你可还见有活物?那几个数丈的气场大坑,你又不是没有看见。估计当时对战的双方都受伤不轻,与其在这瞎找,还不如回起死堂等消息呢。”
“也好!”
雷天明抱着伊赫晨,梅若北牵着儿子,心情沉痛又无奈的离开了曾经名震江湖而如今不复存在的铸剑山庄伊家堡。
雷莫邪一直在伊赫晨床边不眠不休的守了四天四夜,任谁劝都没有用。而雷天明从江湖上打听到的消息也和他猜测的一致。他满腹心事的走进书房,看着桌上堆的像小山一样高的各路消息,心情郁闷到了极点。伊家的仇他必报,但是他的敌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和大将军轩辕勇。这个仇要怎么报,如何报。雷天明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伊赫晨一直昏睡了四天,他并不是受伤了,而是他本能的,他不愿意醒来,他不愿意面对那些惨烈。他选择了逃避。选择了沉睡。
在黑暗里,他总是能听到无数的声音,惨叫着,呼救着,而他却无能为力。除了一片没有边际的黑暗,他看不到任何东西。突然一点莹弱的绿光吸引了他的目光。他跟着那点光,不停的走,不知走了多久,那点绿光终于停了下来。伊赫晨看到了一个女子,不,应该说一个女子的背影,他犹豫了很久,终于他开口了。
“娘?是你吗?”
绿衣女子慢慢的转过身来。“晨儿。”
伊赫晨激动的向前走了几步,绿衣女子见状忙向后退了几步。“不,晨儿,你不要过来,娘和你如今已经是生死相隔了,你别过来。”
伊赫晨呆呆的楞在原地,使劲的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晨儿,还记得娘说过什么吗?”
“记得,不许报仇,要好好活着。可是娘,那么多的人命,那么多的鲜血,我……”
“晨儿,好好活着,去找你的父亲,好好活着”伊赫晨看着渐渐消失的母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泪终于还是无声地落了下来。
良久,发泄够了的伊赫晨冲着母亲消失的方向跪下,紧握着双拳,任由指间刺破手心。“我冷萧爝对着鲜红的血发誓,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的命运,并不是你们能随意摆布的,我命由我不由天,我命由我不由天。”
雷莫邪扶着险些跌下床来的梅若北,坐到床边,紧张的问:“娘,你进了晨哥的梦了”
梅若北虚弱的点点头
“怎么样?怎么样?晨哥怎么还不醒?”雷莫邪给母亲倒了一杯水,轻轻地拭去母亲额头上的汗。
“他的怨恨太深,我被他弹了出来,险些被他反噬”。
“那娘,你有没有怎样。”雷莫邪一脸担心,如果被爹知道,自己强求娘进晨哥的梦境里去叫醒他,还害得娘被反噬,那他就得为自己的屁股准备上好膏药,还好,还好……
正在母子说话之寂,伊赫晨已经醒了,只是头疼的让他说不出话来,凭借着深厚的内力梅若北感受到了的伊赫晨呼吸絮乱,连忙走到床边,伸手封了他的好几处大穴。
梅若北对着依旧紧闭双眼的伊赫晨,看似自言自语的说“想报仇,学不会冷静,你永远只的废物”。
说完梅若北又走回桌前自顾自的喝起茶来,一旁的雷莫邪抓抓头,完全搞不懂娘到底唱的是哪出。
伊赫晨踢开被子,赤着脚跑到梅若北面前跪下。“干娘,求你教我更高深的武功吧,晨儿想报仇。”
梅若北一把搂住伊赫晨。“孩子,苦了你了。”
雷莫邪跳到伊赫晨面前,拍拍胸口,“哥,还有我。”
梅若北左手搂着伊赫晨右手搂着雷莫邪,笑着说:“是还有我们,你.我你爹。是咱们四个,一家四口。”
“一家四口?”伊赫晨一脸困惑的看着梅若北,突然像是想通了似的搂着梅若北的脖子:“娘”
梅若北高兴的应声道:“恩,乖儿子。”她把两个儿子搂的更紧了。
终于哄睡了两个儿子,梅若北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了书房。
妻子一推门,雷天明就察觉到了妻子的异常,接着问道:“若北,你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
梅若北抱着丈夫:“刚才进了晨儿的梦里,差点被他反噬,现在没什么事了,你别当心啦。”
雷天明轻轻的扶者妻子坐下,怒气横生的吼着,“这个雷莫邪越来越不像话了。”
梅若北看着自己的火爆丈夫,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你,你,你还笑。”雷天明气的青筋暴起。
“好,好,就依你,我不笑还不成么;那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雷天明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反问梅若北。
“再装,晚上给我睡书房去。”
雷天明一脸的苦恼,片刻后又恢复了那冷酷的模样,淡淡的说道:“我也不知道。”
梅若北把刚才收伊赫晨做儿子和帮他报仇的事情告诉了丈夫,雷天明默默的点点了头。
“要不咱们把邪儿跟晨儿送去唐门吧,兰姨可能有办法消磨晨儿的魔性,他积攒了太多的怨恨,如果我们稍微控制不好,他离魔就不远了。”
“好,那我们明天就送他们两去。”
当第一道曙光射进了书房,梅若北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雷天明知道妻子是舍不得儿子,毕竟十四年里,儿子从未离开自己半步,现在却要把儿子送到千里之外的四川,做父母的谁舍得让孩子去啊!
大厅上,雷天明和梅若北坐在主座上,伊赫晨跪在堂下。
“爹娘在上,请受孩儿冷萧爝一拜。”
“晨儿,你怎可如此,你……”雷天明对晨儿刚才的那句话十分不解。
“爹,请听孩儿解释。”雷天明慢慢的坐回了主座上。冷萧爝看了看,接着说道:“孩儿私自改名实为不孝。但这样就不会因为爹娘私自收留伊家后人而备受牵连,同时也因为生母不允许孩儿报仇,因此孩儿只能脱离伊氏一族,为他们报仇,还望爹娘谅解孩儿的苦衷。”
雷天明听了冷萧爝的一翻解释,大步的走上前去,紧紧的把冷萧爝抱在怀里,此刻的雷天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梅若北也走上前,静静的拉起了雷天明的手,抬头对冷萧爝说道,“孩子,茫茫江湖路,你们此次前去唐门一定要万分小心,你要学会照顾你自己,也要照顾好你弟弟,报仇的事情暂且不用着急,等你学成归来,我们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草草的吃完早饭,雷天明和梅若北万分不舍的把两个孩子送上了马车,看着渐渐远离的马车,梅若北的眼泪水也跟着越走越远的车掉了下来,雷天明轻轻的把妻子搂在怀里,梅若北在丈夫的怀里哭的更甚,雷天明轻轻的说道:“他们会回来的。”他的眼里也充满了泪水,只是他多年的习惯让他哭不出来。
雷天明扶者妻子正准备回府,却听见从背后传来的马蹄声,雷天明和梅若北以为出什么事情了,急忙迎上前去。
“怎么又回来了。”
冷萧爝和雷莫邪双双跳下了马车,走到明夫妇前,扑通一声,两人同时跪在了夫妻两面前。
“爹娘在上,请受孩儿一拜。”冷萧爝和雷莫邪同时说出了这句话,身子也弯了下去。
“孩子,你们是我们的好孩子,快起来,你们快起来。”早已打湿的双眼,此刻又充满了泪水。梅若北想要把孩子拉起来,可怎么都拉不起来,孩子们都执意要把话说完才肯起身,无奈,梅若北也跪在了地上紧紧的把两个孩子抱在了怀里,深怕一不小心两个孩子就消失不见了。
雷天明悄悄的转过身去,轻轻的擦掉了自己眼角滑落的泪水。
这一跪,把雷天明夫妇的心都跪碎了。
“孩儿们走了,还望父母大人多多保重自己的身体,以后可能有很长的时间孩儿们不能再陪在父母身边了,以后你们不要再为孩儿们当心了,我们会张大的。”说完话,两个孩子又是一拜,扶着母亲一起站了起来,俩孩子深深的看了父母一眼,走上了将要带自己去千里之外的马车,冷萧爝和雷莫邪强忍着自己不曾掉落的泪水,深深的发誓一定要让父母看到自己学成归来。
雷天明和梅若北看着远去的马车,会心的一笑,他们为孩子们突然懂事而发自内心的笑,他们的心也在这一刻欣慰了好多。
再次告别了父母的冷萧爝和雷莫邪,也终于踏上了学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