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换个地方交易吧。我在梦蛟龙夜总会订了包间,我会拿齐款子,你们也要把真货带到现场,怎么样?”
我正看表呢,听了他的话相当吃惊:“梦蛟龙?”
“离这里并不远。”
“我知道!”我想,这不是他妈田志立的舅舅赵盛开的夜总会吗?上回看在温启泰的面子上没动我,这已经算万幸了,我还能送上门找打吗?可我没表现出打怵的神色,以免他看出来后重新压价,表哥家里还有个越狱的“死狗吠的”等着我呢,我要是没让赵炼钢满意,也一样没好果子吃。这样也罢,你赵炼钢不是牛吗?那我就如实向你禀告,看看你是不是像你自己吹嘘的那样,让赵盛对你点头哈腰。
“对了,还没问您的名字……”
“我叫吕川,我先去等着你。”那人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却感觉他像已经用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绑住我,随时都能把我拉走。
我打电话给表哥。听到要去梦蛟龙,赵炼钢的半仙气质一下子无影无踪,他失态地夺过电话:“我操,你傻么?我现在不能出门了!”我暗想,要是说去洗头房嫖娼,你保证就能出门了,你分明是害怕赵盛,找什么客观理由?
温启泰在那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这也没什么不妥,前几天赵盛跟我说,要是有兴趣,可以去他那里当保安经理。”
我悻悻地插嘴说:“哥,他只是顺口那么一客套,哪是真心的?”
温启泰冷笑一声,我听到这笑声觉得他很有霸气。只听他说:“我要是真去了,他难道就好意思否认他承诺过!况且我只是以退为进,等他觉得难办的时候,我就要求找个包间谈生意,他肯定会答应。再说他那几个保安,我三拳两脚就收拾了。”这也不是吹,表哥从小就习武,要不赵盛也不会忌惮他。
赵炼钢也感动了:“这话怎么说来着,文明,你虽然没钱没势,可满烟州玩社会的人里面属你最仗义!你为了兄弟做的这些,我钢子不瞎,都记心里面了!你也放心,这趟活儿我绝对不亏待你,你俩一人一百万,如果食言,那我将来生儿子……”
温启泰立即打断他:“好了。”于是赵炼钢的这句发誓味道就完全变了。我表哥的傻劲儿又上来了,他就是这样,一辈子为朋友打拼,自己却连一万块钱也没攒下。
赵炼钢瘦,表哥就找了个假杰克琼斯给他穿上,帽子一扣,很难有人认出他来。
温启泰开着自己的出租车,熟练地抵达梦蛟龙门口,刚要进去,就被一个保安给人出来。他使了个眼色,呼啦啦涌上来六七个粗壮的汉子,把我们围在中间,目光中闪着阴毒的成分。我心下惴惴,生怕他们的拳头或者刀子落下来。赵炼钢一直低着头,但我知道他更危险,万一被认出,他会毫不犹豫地开枪,这家伙的命本来就不值钱。领头的那个大方脸森然说:“呦哈,还真来了?怎么啦?真想当这个保安经理?快别恶心人了吧!要不是上次盛哥提起,谁他妈知道你呀?自以为是个人物么?”
赵盛不知怎么着正好走到门口,一打眼看到我们就怔住了,随后假惺惺地热诚起来:“哈哈!文明哥真来啦!你看这……我们这里的保安经理责任重大,不光是靠能打打杀杀,还得懂业务,得兼管机电、消防等各项安全。要是文明哥不嫌弃,先挂个副职?等过了一段时间,咱们再重新安排,你看咋样?”
温启泰不屑地笑了笑:“盛子,咱俩就不用这么客气了,你现在是一方的大哥,操心的事儿多,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我和我表弟不是为了抢你手下饭碗的。我们在你们楼上的包间里有位客人,要谈笔买卖。你也知道,老干出租车这行业,孩子要念书,很多地方要用到钱,不另想办法不成啊。我们包一个晚上,明早出来,一分不少你的,可以吗?”
赵盛“哦”了一声,如释重负:“哈,文明哥真怪,谈买卖哪有来夜总会迪厅的?”他大概以为我们要进行什么非法交易,连忙说:“文明哥要开包间,还说什么钱字?钱在义气面前,那就是王八蛋。这个兄弟斗胆请了,你要是非不给兄弟这个面子,那我可翻脸了。不过有一点,咱这里虽然是娱乐场所,最多也就是‘粒’助兴,可不能弄‘块’或者喷子什么的……”
“那是,我是个正经人。”温启泰挺起胸来,显得诚实可信,眼睛眨也不眨。赵盛眼光算毒的了,可看他这么正气凛然,就对身边的小姐说:“好好招待文明哥,上一瓶芝华士。”他终究没有认出赵炼钢。
我们进指定包间的时候,各怀心思。温启泰想尽快了事摆脱麻烦,赵炼钢想钱想疯了,我呢,即便在这危急关头,仍然很惋惜:早知道赵盛这么慷慨免费,要不是为了赵炼钢已经犯了罪得赶快跑的话,一定叫个小姐。可我没勇气提出,潜意识却命令我握紧枪柄。
吕川在里面端坐着,面色苍白,可他身后站着三个人,都比较瘦,而且同样面无血色,在孱弱昏黄的灯光下,依旧能感觉他们白得可怕。赵炼钢回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有了枪,胆子能大一些,就向他耸耸肩,表示爷爷也不知道对方怎么忽然多了这么多人。这下实力对比就大大不同了,万一人家各个都有枪……
我当起了中间人,为吕川和表哥、赵炼钢引见一番。温启泰阅人无数,我能看出他在偷偷打量吕川,但似乎没什么收获。
吕川面无表情地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说:“这三千万很重很多,所以拿不上来,我没办法带进这个龙蛇混杂的地方,所以我把它放在楼下我们的车——一辆昌河面包后座,一分不少。这车我不要了,钥匙给你,你可以直接开走,现在我要亲自验货。”
温启泰严肃地说:“兄弟,你一下子提三千万,又不引起银行的怀疑,这一点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看你也不像是个大商人,怎么会有这么充足的资金呢?”赵炼钢在一旁很猴急,但也不好向自己人发作,他只盼快点交易结束,然后管他妈的。
吕川毫不客气地说:“咱们是一槌子买卖,所以我没义务告诉你我们的能量。等我们看过货,大家可以一起去楼下车上验证票子的真伪。”
我们三个面面相觑,最终,赵炼钢开口了:“好吧,既然这样,我们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吕川问:“你们三个谁做主?你是……?”
赵炼钢爽快地说:“我,我做主!”他说话时阴鸷的气息很浓,可却很难压倒眼前的吕川。后者总是笑眯眯的,可那种散漫和慵懒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沉睡千年重新苏醒了的德库拉公爵。
赵炼钢把盒子小心地递给吕川,吕川拿到手后,终于显出了他人性的一面,那种难以抑制的狂喜让我感到他还是个人类,而不是什么我想象中惊世骇俗的怪物。吕川颠来倒去地看了老半天,赵炼钢攥紧了枪,以免买家突然放赖。同时我也紧盯住吕川的手,看看他在摩挲时会不会发生不自然的停顿,以此来判断他是不是知道打开盒子机关的诀窍。
吕川终于很讲信义地还给了我们,赵炼钢把枪缓缓地松开,温启泰身上也带了一把锋利的刀子,刚才一直紧握着,现在也放松了。
“不错,我很满意。我再次申明,我们这次的交易不牵涉毒品或者军火,完全是正当的,只是出于隐私才保密。故而……正当交易是不需要携带武器的。我是很有诚意地给你们应得报酬的,希望你们也不要有武器在身。”
赵炼钢冷笑着说:“这个……我保证不首先使用武器就是了,我们身上带着什么你要是还管那就有点过了。”他把猎枪扬起,并别进衣服。我身上还有把手枪,也悄悄上了膛,但这也只有我自个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