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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书乱史 第二十九章 火雨炼狱

项燕与高平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都出了一阵冷汗,因为他们都猛然察觉到了自己一方可能正在危机当中。

但是,不管怎样,察觉到也没用了,双方的计划都要展开了。谁胜谁负,已经无法从布局上改变了。

树林中,高平面色焦急地骑在马上,环顾着四周,似乎想要发现些什么。

终于,他发现了什么。随即高平面色猛然一白,身子骤然一颤,几乎坠下马来。

只见树林的西北方忽地射来了漫天箭雨,箭头带火,刹那间犹如天降火雨一般。此时正值秋季,树木遇火即燃,瞬间一片火海蔓延开来,将高平全军身后的树林完全燃烧起来。此时虽是白天,但火雨焰海却是将半片天空都映得如黄昏红霞一般,亦是难见到景色。但没有人为这一片景色喝彩。因为,这一片景色是会杀人的!明亮的火光几乎盖过了太阳,映得高平苍白的脸上白里透红。

有些许秦兵惊慌之下,想起高平将军计划中似乎有火攻,虽然不知道哪里好像有些不对劲。但如果这场火攻是高平计划中的一环的话……是否自己其实并没有危险?但一看到高平那惨白的脸色,所有人顿时心沉到了底。

高平颓然一笑:真是讽刺啊,自己想用火计对付项燕,正为自己的计策自鸣得意,谁知项燕早已布置好火攻的埋伏打算让秦军全军覆没了!就算自己的火攻使用成功,也绝没有这般声势,显然项燕为这场火攻之战已是准备许久了!看着秦军中数千拿着弓箭与缠着浸油麻绳的箭矢又带着一脸茫然的弓箭手,高平心下甚是悲哀。这些弓箭手原本是自己对付项燕计策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他们手中的弓箭,原本能射出漫天火雨力拜楚军。但此时,他们正处于火焰腾腾的炼狱中——项燕为自己布置的炼狱。

高平挫败难当,直欲自刎于此,但看到那万余秦兵的无助与惊慌,强行压下自刎的念头,心道:使数万秦兵陷于绝境,皆我高平之过也。此时一刎而去,懦夫也。必要身先士卒,杀出一条血路,救得这万人性命才是。

一念及此,高平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对方的埋伏显然离自己的军队这边并不是很近,但是在西北风的助力之下,弓箭的射程大大增加。尽管如此,箭雨仍然没有落在自己的军阵中。但火海蔓延之速远超高平预料,对方的箭雨之密集直让高平心寒。那原本让高平欣喜的西北风,此时带着一阵阵热浪拂在高平脸上,却让高平心下几乎感到惊恐。

高平刚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火海已经蔓延到秦军军阵边,秦兵们惊恐不已,忙向东南方逃避而去,军势大为溃散。

“全军,向东南方前进!”高平不得已,只得下令。虽知道东南方有项燕的兵马在严阵以待,但总不能命令秦军向火海中冲去吧。

高平苦笑,原本在自己的定计中,陷于此境的应该是项燕。

秦军顿时如获大赦,丝毫不顾军阵如何,拼命争先恐后地往东南方逃去。火海蔓延极快,顷刻间便已将秦军跑得慢的部分军士卷入其中,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远远传了开去。又有身上着火却并未立刻就死的,惊慌失措之下飞奔向前,所过之处,无论是枯黄的野草还是干枯的树木,遇之即燃,又增了几分火焰之势。

马嘶人鸣,人人奋勇当先地向树林外的楚军冲去。只不过,即使冲到了楚军面前,也只有投降罢了。军士相互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在惊慌奔跑的情况之下极易倒地,而一旦倒地,立刻会有一群同样惊慌失措的人从倒地之人身上践踏而过。而倒地者于是手足乱舞,践踏者便也摔倒在地……而倒地被无数人马践踏而过的人,肢体稍有伤残,逃命之速稍减,便瞬间被身后火海吞没而去。

高平坐于马上,拼命想要约束军士,但人人逃命的情况下哪里还有人顾高平的命令?惨叫声,马嘶声,惊叫声,早已将高平的命令声盖了下去。

身后火海迅速逼近,无奈之下,高平也只得策马而逃。踏云骏马果然神骏,在树林地形中也是如履平地,火海根本逼近不了高平。但高平丝毫没有逃得性命的庆幸。

一万五千人被项燕杀得只剩万人逃进树林,火攻之下,仅余下不到两千人还在逃命,其余人或倒地而伤,或被践踏而死,或被火海吞没。而这不到两千人就算逃得性命,也绝对拿不动武器了。况且,这些人手中还有武器吗?

树林之外,楚军阵中。

项燕远远见到树林深处冒出一阵火光,知道火攻之计已成。

没错,那火攻之计正是项燕让韦忠带领五千人去做的!早在抵达上庸城外之前,项燕见树林极适合火攻,高平又极有可能以树林来做埋伏,便让韦忠置办火攻所需一应物件,隐藏在树林中待命。而如今,高平主动撤进树林去,项燕如何不大喜?

而如今,高平一方明显因为火攻之计而损失惨重了。到现在为止,唯一的威胁,就是高旷的伏兵了。

“高平已中火攻之计,稍等片刻即自送首级而来!严阵以待,准备战斗!”项燕命令全军。

楚军将士们也早已望见树林深处的火光,有听见项燕的命令,心中俱是大喜,士气大振,只等高平他们从树林中出来以后一举擒下。同时,心中对于项燕的敬佩也更深了一层:项家的少年将军,不仅神勇无比,还神机妙算!

而与此同时……

树林中,高旷与其所带领的五千秦兵正埋伏其中。高旷远远望见远处树林中浓烟冲天而起,直达九霄,火光隐隐照得天际透红,显然火势盛大,心中大喜:看来父亲大人的火攻之计成了!项燕休矣!

“项燕已中高平将军的火攻之计,大家随我去擒了项燕来!”高旷想到马上就能擒下项燕来,心下极其兴奋。而树林中还埋伏着的秦军将士也只道是高平将军的火攻之计极其顺利,一想到可以一雪前耻,顿时士气大涨,随着高旷出了树林。

高旷率军一出树林,猛然见到近万兵马正严阵以待,杀气腾腾,与自己意料中有些不符,正疑惑,忙抬头看去,见到旌旗上巨大的“项”字与“楚”字,顿时一惊:怎么回事,难道项燕这厮分兵了,一军进入树林,一军在外接应?若是如此,倒是有些不容易对付了……

直到此时,高旷仍然认为父亲的火攻是成功的,那火光与浓烟就是证据。

而随之而出的一众秦兵,眼见到树林外摩拳擦掌等待厮杀的楚军,也是一愣,似乎有些不对劲?刚涨起的士气顿时消了大半。

项燕自然也注意到了身后的树林中出来的秦兵,又看到了高旷,心下才恍然大悟:原来高旷是埋伏在这里,这倒是出乎我所料了。不过,为何埋伏在这里?为何又在此时恰好出来?

略一思索,项燕忽然浑身一颤,一阵冷汗顿时遍布全身!项燕想通了高平的计谋,顿时一阵后怕!自己误打误撞居然破了高平的必杀之局!高旷显然是看到火光才出来的,那么高平显然是打算在树林中使用火攻了!若是自己当时追入树林中,当真是插翅难逃了。当然,高平也别想逃得性命,恐怕自己就要和高平共同命丧与此了!

一念及此,项燕背后就是一阵冷汗,同时感到一阵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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