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西武山成了廊州的顶头上司,刺史大人喜忧参半,孟希伯赏罚分明,赏赐的东西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就是世间罕有的珍品,但要是有人犯了错,依据大小,轻则抄家,重则诛九族。
正因为如此,西武三州的百姓安居乐业十几年,对山庄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暗中保护孟小儿的护卫,至今没得到少庄主的行踪。
而廊州刺史更是寝食难安,最近获得密报,西疆游民蠢蠢欲动,派出去的一无所获,万一孟小儿有个不测,他这脑袋是没办法在脖子上多呆一天。
令人没想到的是孟小儿此刻正在廊州高府,好吃好喝不说,教高大小姐作画,顺便把虞万譶的招数实践实践。
孟希伯最痛恨的就是暗中勾结居心叵测的人,孟小儿算是替他爹分忧了。
不曾想来往的信是看到了,没干过这等事的孟小儿被发现了一点都不紧张。
“师父,你在看什么呢?”高灵儿捧着画作问道。
孟小儿徐徐起身,脸色骤变,将信递了过去。
高灵儿阅后脸色遂跟着大变,这是什么性质?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孟希伯早年间颁布法令,凡是举报不轨之人,赏金高达万两,什么主仆之恩朋友之谊,在金钱面前纯属扯淡。
“不可能,不可能,我爹不会做这种事?他不过就是个商人,……爱钱罢了……。”高灵儿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白纸黑字,难道姑娘不识?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可你爹这……。”孟小儿语气甚是严肃。
“求求你了师父,不要去告官,要是被发现,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呀,我们全家都活不成了,呜呜……。”高灵儿急的哭出了声。
孟小儿一把捂住了高灵儿的嘴,生怕引来人。
“别哭!被人听到就麻烦了。”
高灵儿当即止住哭声,想到全家命悬一线,身子不停颤动。
孟小儿迅速把信塞到信封里,放进柜子,上了锁,把钥匙放回远处,然后走到门边,伸出头去左右察看,确定没人后,关上了门。
“灵儿,要想保住你们全家的命,今天的事情对谁也不能说,包括你的亲人,我想办法让和你爹接触的人打消念头,到时候毁了证据,无从追查,就算那人想陷害你爹也没有凭证。”
“那不如现在就把信拿出来烧掉。”高灵儿想了想,面带泪痕说道。
“现在还不行,没了信件,你爹怎么去和那人接头,万一对方继续来信怎么办?”
“好的,师父,我听你的。”
经过这么多时日的接触,高灵儿已经完全信任了孟小儿。
“好了,别哭了,”孟小儿从腰间摸出手帕,凑上前去,轻轻地擦掉高灵儿的泪痕,柔声道,“送给你了。”
手帕丝绸所织,叠成同心方胜,上面绣着一朵血色梅花。
孟小儿从来没见过娘亲,从孟希伯口中得知,这是娘亲留下的遗物。
见不得哭哭啼啼的少庄主知道,只要女人一哭,送点稀罕物件准好,山庄里的女婢都是这个德行,可眼下手中并无稀罕物,思索一二便送出了娘亲的遗物。
果不其然,拭去泪痕的高灵儿破涕为笑,作为富家一方的大小姐,看到手帕也不禁双目放光。
“谢谢你,师父。”
“谢什么,我的就是你的,来我们继续作画。”孟小儿回道,心里却在盘算,这天下的女人都是一个样。
孟小儿整日在高府的深院之中,有点乐不思蜀的味道,孟希伯交待的事情快有了眉目,去凤吟山指日可待,只是有些舍不得高府大小姐。
一阵子后高员外忙清了手中的事,拿出自认为价值连城的宝贝,送给孟小儿,希望能得到孟小儿的大作。
把珍贵诗书典籍当擦屁股纸名贵兵器当松土工具的孟小儿哪里看得上高富贵的宝贝,只说道东西不要,画照画。
视财如命的高富贵赶紧命人将宝贝收好,伺候笔墨,只等孟小儿大作。
孟小儿不含糊,拉着高灵儿共同作画。
看到两人如此亲密,财源滚滚来的梦让高富贵笑的合不拢嘴,要是把高灵儿嫁给这小子,这辈子还不富可敌国?
三天后,十幅精致佳作摆在高富贵的面前,请来老画师一一品鉴,结果是幅幅极品,乐的高富贵差点就给孟小儿跪下了,忙叫老画师拿去装裱。
摒退众人,书房内只剩两人。
高富贵亲自泡制上等茶水,服侍孟小儿用茶。
“高员外亲自泡茶,令晚辈惶恐,不胜感激,”孟小儿端起盖碗,呷了一口,“如果在下没猜错的话,这可是龙井?”
“哎呀呀,公子真是奇人呀,不仅书画称绝,对好茶也有研究,老朽佩服,佩服啊。”高富贵肺腑之言。
孟小儿放下盖碗,继续道:“不过这算不上佳品,观其色泽品其滋味,应该是谷雨之后采制,优质龙井清明前采制最好,谷雨前稍次,看来高员外被人骗了。”
高富贵顿觉脸躁,他哪里懂得品茶,这不过是求他办事的人送的,说这是好茶,没想到在孟小儿的面前漏了底子。
可他并不生气,摆摆手道:“孟公子见笑了,我就是俗人一个,难登大雅,见谅见谅。”
“员外行商贾之道,自然是高手,晚辈班门弄斧了。”
听到这话,高富贵的脸上恢复了笑容,对孟小儿更加喜爱。
“不知公子年方几何?是否婚配?”高富贵伸长脖子问道。
“十六,未婚。”
高富贵激动的手抖动不已,要钱他有的是,哪怕这小子不愿意娶他闺女,那就用钱买,实在不行,绑票勒索背后打闷棍总有一样合适。
“甚好甚好,小女年方二八,和公子同岁,我有意招公子做上门女婿,不知公子意下如何?”高富贵说的一点都不害臊。
孟小儿不用想也知道,贪财之人无所不用其极,就算搭上自己的闺女也无妨。
“多谢员外美意,只是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自己做主?再说还不知道灵儿是何心意?”
高富贵拍着胸脯道:“公子放心,其实灵儿对你有意,只要你愿意,明日即刻成婚。”
孟小儿偷偷瞥了老财迷一眼,这样的话都敢说,果然是个见钱不要命的主,藏在柜中的信上说先付五千白银已成事实。
“不妥不妥,需回家跟父母商量才好,不可自行决断。”
“行,明日我就派人把你父母请来,你看可好?”高富贵已经急不可耐。
“此事再议,既然员外有心,晚辈不好推却,听说这廊州大半的产业都归高府所有,上面定有通达之人,不知可否引荐一二。”
“这是……。”
孟小儿话锋宛转过快,高富贵一时没反应过来。
“听说这廊州城的刺史公子喜好兵器,晚辈最想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不知道……。”
“原来这事,好办,前日我还和刺史大人喝酒呢,只要你入了我高家,别说见刺史公子,就是上西武山见见名躁四方的孟小儿我都有办法。”
孟小儿神情微变,问道:“员外见过孟小儿。”
“当然见过,”高富贵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去年庄主六十寿诞,有幸赴宴,正好那孟小儿入了厅,这才有幸见到。”
山下盛传孟小儿痴傻小儿一个,但是学术不浅,孟小儿很想知道在这些人心中他是什么样子。
“真的?”孟小儿故作惊诧,“那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气宇轩昂风流倜傥风度翩翩……,”说着说着,高富贵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直摇头。
孟小儿忙问道:“我可是听说西武山庄的孟小儿才学横流,独领陈梁百年,难道不是吗?”
高富贵起身关上了书房的门,坐会椅子上小声说道:“其实呀,孟小儿是个痴呆小儿。”
一心想听听别人夸赞自己的优越感,可最后还是留下个嘴角擦不尽口水的形象。
“真的?”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那孟小儿口水泛滥,说话含混不清,还不是傻子?”高富贵毫无顾忌轻声说道。
孟小儿的脸色转了个弯,第一次亲耳听到别人说他是傻子,心里很不痛快,连个招呼都没打起身出了书房。
蒙在鼓里的高富贵困惑不已,这话说的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他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孟小儿就是眼前的孟大柱,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岔子,得罪了财神爷,连忙追上去赔不是。
孟小儿并没有走远,站在走廊扶着廊柱恶心反胃正在呕吐。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高富贵上前问道,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可能是刚才的茶水,那龙井存放多久了?”
“大概……,大概有一年了吧。”
“呕……,”孟小儿眼前一黑,整个人扑倒在地。
不管孟大柱的身份如何,在府里死了人,按照孟希伯颁布的法令,即使无罪,全家也要发配西疆边境,在荒漠之地植树造林。
当即,高富贵急的满头大汗,弯下和高胖子差不多的身躯,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孟小儿扶起来,闻讯赶来的家丁将孟小儿抬到了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