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儿抬头看了一眼柳生风,年纪不大,是个相貌还算说得过去的公子。
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
断老头是个将近七八十岁的老头,他跟柳沧海切磋,年龄上应该也差不多,就算没有七八十,也应该有五六十,那柳沧海的儿子应该也有三十左右,可看上去只有十七八。
断老头要真是输给了比他小了几十岁的晚辈,真是不值当。
孟小儿没多问,微笑之后,身子并未动弹,摆着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样道:“还这样走吗?我的脚实在收不了了。”
站在孟小儿身后的其他人觉得少庄主做的有些过,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意思意思就算了,也不能这样刁难,万一上了山,人家给咱们穿小鞋,那该多不好。
首先想到这个问题的是虞万譶,口无遮拦的公子,平日作恶多端,从来不知道害怕,今天看到少庄主纨绔起来才知道啥叫霸道,心里居然开始担心了。
“公子,上山之后他们不会把我们咋样吧?”
孟小儿从来没用过这种眼神看虞万譶,完全就是一副主子都没说啥你一个下人唧唧歪歪个啥。
“闭嘴。”
虞万譶退后两个台阶。
“既然这样,公子在这里稍作休息,让轿夫抬竹椅上来。”柳生风还算客气,看不出一丝不满,回头又对长于端道,“快点去让下面的轿夫过来。”
长于端不敢怠慢,一路小跑下了台阶。
两名女道忍着心里的委屈,不敢抬头,看向旁边山涧。
不多时,十几名轿夫抬着竹椅到了这。
孟小儿当然要坐那顶最豪华的,生在山上的孟小儿下过几次山,每次都是靠两只脚,像这样有人抬着,还是第一次。
不过有些不适应,一摇一晃掌握不到要领,差点从上面摔下来。
“你,还有你,过来扶着。”孟小儿朝先前给他捏脚的两名女道吆喝道。
已经走在最后的女道还是没有幸免于难,对纨绔公子的要求无可奈何,蹙着眉头上前,一左一右,扶着竹椅,脸上杀意顿起。
得了便宜不卖乖的少庄主怎会罢休,既然你们都装傻充愣,不问明身份,那就做的再过分点。
看到前面有个亭子,孟小儿忽地坐起,把身经百战从来没出过一丝差错的轿夫晃悠了几步趔趄,差点摔倒。
惊慌失色的轿夫迅速调整步伐,稳稳地扛着竹椅。
“柳公子,到亭子里歇会吧,躺的腰痛,也有些饿了。”孟小儿指着前方说道。
上山台阶的边上,凌空造出一个歇脚的亭子,可谓是巧夺天工,亭子悬在半空,上山台阶靠山凿建,一边是山一边是悬崖,能有这般巧匠,柳叶门绝非一般宗门。
恭敬的柳生风客气回道:“听公子的,在下这就命人置备酒菜。”
没等柳生风差遣长于端,孟小儿挥手打断道:“不麻烦了,带的有。”
柳生风虽然年轻,但眼睛不瞎,这几个人中,一个姑娘怀里抱着锦盒,像护卫的高大男子背着两大包袱,傲气公子腰间挂着把短剑,其他人两手空空,吃的在哪里?
“吕护卫,把酒菜搬上来。”孟小儿说道。
六七个人围坐亭中石桌,柳生风长于端站在一旁伺候,两名女道等着看笑话。
“好嘞。”吕栞天从随身背着的两个大包袱里,拎出两坛从山庄带来的桃花酒,又拿出些熟肉,从怀中掏出用布包着精致酒杯,几双筷子,悉数摆上石桌。
向来爱美的虞清莲看到吕栞天从她放衣物的包袱重拿出酒肉,脸上说不出的震惊。
“你,你居然把酒肉放在我的衣服里?”虞清莲把锦盒放在石桌,蹲下身子,拿起衣服嗅了嗅,本来香喷喷的衣服沾染了酒气肉味,变得臭不可闻,气呼呼道,“我这衣服怎么穿?”
向来难以琢磨脾性的刺史小姐一气之下,拎起包袱,直接扔入山涧。
里面还有一包是高灵儿的,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反正都被酒肉污染,不要也罢。
“区区几件衣物有啥可伤心的,回去给你做一屋子。”孟小儿阔气说道。
虞清莲生怕坏了少庄主好事,闭口不言,就是脸色有些不好看。
其他人吃肉,孟小儿望着空酒杯发呆。
一向负责倒酒的吕栞天看到少庄主的眼神,知道今天有人倒酒,就要看那人识不识相了。
果然,柳生风不识相,孟小儿等了好一会他也没有所表示。
“柳公子,你信不信我能让酒坛子里的酒自己跑到酒杯里?”孟小儿歪着脑袋问道。
其他人面面相觑,难道少庄主练成奇特神功,能让酒自己跑到杯子里,可一想,不对啊,要是真能那不就是神仙了。
只有吕栞天心知肚明,这是少庄主刁难柳公子呢。
柳叶门高手如云,站在旁边的长于端算是一个,他是没办法做到,难道这小子会旁门左道的功夫?
柳公子朝长于端看了一眼,后者轻微地摇了摇头。
得到长于端的暗示后,柳公子笑着回道:“不信!”
“那你还不快倒酒!”孟小儿傲慢说道。
石桌旁的大小姐连忙捂着嘴,生怕笑出声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两位刺史公子背过身,大声咳嗽,用手掏卡在嗓子里的肉团,老鬼不动声色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唯有姬飞稳坐如钟,眼眸余光斜视柳生风。
众人姿态迥异,把柳生风寒酸的脸上一阵抽搐,却不好发作,长于端早自作聪明把来人的身份猜测的高深莫测。
“不要意思公子,在下怠慢了,还请恕罪!”柳生风拎起酒坛致歉道。
孟小儿也不吃肉,光顾喝酒,前前后后几十杯。
杯子不大,酒坛坛口却很大,倒的酒不洒出来,柳生风费了很大的劲,小心翼翼的。
“哧溜,再来一杯。”
孟小儿享受在山庄的感觉,余光瞄去,柳生风的脸色要变了。
吃饱喝足,孟小儿觉得这公子快要爆了,寻思着再给他加把劲。
“柳生风,我听说这山上有神仙,他们都是咋修行的?”孟小儿伸了个懒腰问道。
受了一肚子委屈的柳生风平复了心绪,说到子午山的神仙,还真有一个,这是其他宗门望尘莫及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山中确有神仙,在下的曾祖父,这辈子有幸见过一次,自打他老人家入了仙境,常常云游四海,三五年才回来一次,不过每次回来,都是闭关修炼,相见一面很难。
不知何时,祖辈游历到此,看到山下瘟疫横行,百姓涂炭,先人丹道大成,炼制丹药给百姓服用,从此在这定居,后来才有的柳叶门,传到我这辈,十八代了。
要说这修炼之法,说简单很简单,说难也难,不过我没亲眼所见,所以尚不得知。”
啰嗦了半天,尽扯些没用的,孟小儿震惊柳生风的语速,这点跟虞万譶有几分相像,如此娴熟,大概是说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斜靠在亭柱的老鬼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神仙传说,他经常跟凤吟山的老道切磋,岂会不知这修行之法,凤吟山作为道统正宗,都没这般阔气,子午山哪就这么牛了?
“那山上来了贵客,神仙会不会出来迎接?”眨巴着眼睛的虞清莲啥问题都敢问,别说,这也正好说中的孟小儿的心声,眼睛看不到的东西他不信,就算看到了,也会再三揣测,这是真的吗?
凤吟山的老神仙人人传诵,到底有没有二百岁,现在都是个谜,只是传的多了,大家都这么说只好信了。
“这个……,”柳生风犹豫着,他这辈子才有幸见过一次,作为外人,哪能说见就见,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凤吟山你听说过没有?”孟小儿接过话茬,换个问题道。
抓住救命稻草的柳生风连忙回道:“听过听过。”
“人家这神仙就不似你家的忙,我去凤吟山的时候,那神仙天天跟我下棋,陪我喝酒吃肉,也没见得多大架子,难道这子午山的神仙有哪门子特权?”孟小儿胡乱扯道。
如果先前还在猜测孟小儿身份,柳生风这一刻信了,要不是陈梁来的太子爷,凤吟山的神仙岂会这般作风,陪一个乳臭未干的纨绔公子喝酒吃肉?
柳生风再次陷入语塞境地,平日里有贵族公子宗门少爷前来上山,都是他哥哥柳笑风接待,当长于端报说山下来了位公子,说啥也不放过这次机会,向父亲再三祈求,才得到这次机会,可没想到的是这公子处处刁难。
孟小儿起身拍拍柳生风的肩旁,安慰道:“像你们这样接待贵客,我实在不敢苟同,好了,你回去吧,我们下山了。”
听说这伙人要走,长于端脸色大变,太子爷要是一生气,大军所至,还不把子午山铲平,当即在柳生风耳边低语几句。
柳生风遂脸色大变,伸手拉住孟小儿诉道:“公子留步,今天是我第一次下山迎客,平日里都是我哥柳笑风来的,你要是这么走了,他们一定会笑话我的。”
孟小儿转身问道:“平时来这里的公子多吗?”
“多。”
“我也不为难你,我的身份肯定是那些公子不能比的,给你一个时辰,让门主或者不知道在闭关还是在云游的神仙来迎我,等不到我就下山。”孟小儿重新坐下道。
柳生风哭丧着脸,咋就碰到这么个难缠的公子,这辈子注定要被柳笑风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