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无获

安喜市和安西县的警方领导已经相互沟通过，侯卫红此时负责协调关系，具体办理这项事情。

张鸿鸣等人站在侯卫红旁边，等待着侯卫红的结果。

“什么？！”侯卫红的声调突然高了，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不好看了。

看到这种情形，张鸿鸣心里也是一紧，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不会是又出什么意外情况了吧？一次次的意外，让张鸿鸣都有些害怕了。如果没有任何线索，案子破不了，也就这样认了。但是，这个案子自始至今，线索一个又一个，有一个断一个，断一个又来一个。总是感觉马上就要接近真相时，突然又被拉得很远很远，让人在感觉到绝望的时候，又能看到一丝希望。在惊涛骇浪中起起落落还让人晕船呢，何况这比惊涛骇浪的起伏还要大！任是张鸿鸣心思还算沉稳，也要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能不能再确认一下？这个监控对我们破案确实很关键。”侯卫红大声说，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

……

“那好吧，谢谢。”侯卫红挂掉了电话，一脸失望之色。

他看着众人都眼巴巴看着自己，叹了口气，说：“这个摄像点在事发前几天就坏了，近两天刚刚修好。安西警方核实过了，根本没有当天的监控视频资料。”

虽然大家都已经怀疑到是这个结果了，但还心存一丝希望。经侯卫红确认后，最后这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邱虎气得骂了一句“他妈的”，飞起一脚，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踢出老远，骨碌碌滚到了道路另一侧的草丛里。

张鸿鸣也是将刚吸了两口的烟狠劲儿地摔在地上，摔得烟头火星乱溅，剩下的半个残躯苟延残喘般，冒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

各种意外情况就是如此巧合，巧合的就如同小说中人为设计的情节一样，可这就是活生生的现实。也许，老天注定这个案子就是一波三折。

站在这个丁字形路口，众人在失望的寂寥中，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走。失望和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静心探寻解决办法才是正途。

张鸿鸣率先打破了沉默，对侯卫红说：“侯警官，既然今天你都来了，就费费心，咱们再往下追查一段，说不定还有别的监控呢。再有，这里是安西县了，我们以私人身份查阅监控不十分合适，不一定得到配合。你这警车和这身警服能够省了不少麻烦。”

侯卫红也有些无奈地说：“好吧，既然来了，咱们今天就好好查查，我还就不信了，还能哪儿的监控都出问题？”

肇事司机可能从这个丁字形路口向南行，也可能向北行。按常理是向南行驶的可能性大，南下二十多公里，就进入了安南县的石灰石矿区，这辆车是从那个地方发车的，也极有可能回到那个地方去。

向北的几率相对小些，但是，说不定肇事司机会反其道而行之呢？

侯卫红和张鸿鸣商量后决定，先向北追查，然后再向南。

这条路向北主要是在山区中穿行，监控少之又少。路是顺着山势而修，一侧是百丈悬崖，一侧是万丈深渊，加之道路狭窄，辆车错车时，外侧的车轮几近深渊边缘，让人心惊肉跳。

众人向北行驶十多公里，先查看了路边一个小加油站的录像，结果公路上的情况不在其监控的范围内。又向北追查了大概十多公里，查看了一个路边小学的监控，依旧没有发现嫌疑车辆的身影。再向北，就进入一个路网之中，再查下去困难太大，意义就不大了。

众人又折返向南，在丁字路口南侧十多公里处查看了一个小工厂的监控，但距离公路太远，基本没有参考价值；再向南六七公里，在安南县一个派出所又查看了监控，但此地大货车数量太多，车来车往，在茫茫车海中，肇事嫌疑车更是难以搜寻了。

一天的行程安排得满满的，查看完这四处监控，已经到了傍晚时分，依旧是一无所获。

在小饭店里，众人围坐在一起，点了几个简单而清爽的小菜。周士元本是要多点几个的，但侯卫红拦住了。张鸿鸣等人觉得过意不去，毕竟侯警官劳累一天了，就这么几个素菜，实在是有点儿寒酸了。

侯卫红其实也是有他的想法，案子拖了这么久，一直没有破，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也就不好意思让张鸿鸣他们再破费了。再者，这一天确实太累了，也吃不下油腻东西，还不如几个清爽的小菜更能清肺润心。

几杯啤酒下肚，满身疲乏尽退，沮丧的心情也稍有平复。

“鸿鸣，这个案子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实话说，侦破的黄金时间已经过去了，想破案确实困难挺大的。”侯卫红说。

众人默默地点点头。

侯卫红放下筷子，又喝了半杯啤酒，接着说：“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咱们也不能轻易放弃，很多事情都是几乎走到绝境的时候，也许就会突然间有所突破，就像一首诗说的，好像是什么山什么路的？”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张鸿鸣说。

侯卫红一笑说：“对，就是这句。咱们也得再坚持一下。我想接下来这样办，咱们好好捋捋已知的各个线索，说不定哪个地方就有遗漏。鸿鸣，这个你得多努力。”

“侯警官，这个没问题，但是，现在从哪个地方着手呢？”

“现在咱们手头有的线索只有监控，你再把这些监控认真分析分析，说不定哪里就会有新的发现。”侯卫红说。

“这些录像我都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该分析的都已经分析了，能想到的都想过了，我都不知道在哪里还能有新的发现了。”张鸿鸣说得有些无奈。

侯卫红认真地看着张鸿鸣说：“其实，最熟悉的往往就是我们最容易忽略的，也许一些细节咱们还没有发现，而这恰恰是破案的关键所在。

这些天，我们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思考问题可能都是按照一些老的思路走。今天好好休息一下，放松一下，说不定就会有新的灵感。

我也抽出时间来再仔细分析一下录像，大家也都努把力，无论如何也得让老太太入土为安，给她一个交代。即使这个案子破不了，我们也都要尽到最大的努力，做到问心无愧。”

侯卫红的说的话在情在理，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家中，宾客和亲朋参加完葬礼后，都已经离去。偌大的院子在喧嚣之后，突然沉寂下来，变得更为空旷。

夜，是寂寥的夜；夜，是凄冷的夜。

这是张鸿鸣近期休息得最好的一个晚上。不胜酒力的他，一瓶啤酒就已经醉了，酒精麻醉了他的神经，也放松了他的大脑，他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早晨，红日东升，天蓝山青，是一个少有的晴朗天气，连远处钢厂中烟囱都看得清清楚楚，它们冒着的各色烟气，颜色也显得特别真切清爽了。

张鸿鸣早早起来，暂时放下一切，走出院子，走出村口，沿着千大路前行。他既是想放松一下，也是想在这路上找找线索，虽然希望不大。

不知不觉中，他竟然走到了事故现场。

张鸿鸣驻足在路边，凝神看着路面。不仔细看，这里早已经看不到事故的痕迹，路面上只有一道道或深或浅的刹车的痕迹和各种洒落在路面的矿粉、石子，而那狰狞的血痕早已淡淡地隐没在这众多的痕迹之中。

也许，这案子最终也会如同这痕迹一样，被重重迷雾覆盖，这冤魂也会湮没在风尘之中，再也没有昭雪之日。

也许，许多年以后，连当时的看客们都会忘记了这里曾经有过一个冤魂。

也许，只有亲人才会记得这个地方，一个刻骨铭心、想忘却却无法忘却的地方。

其实自从事故发生后，杨光荣和他的三个女儿宁可绕行，再也不愿踏上这段路。

路上的车辆来来往往，或飞奔而来，或绝尘而去，一如往日的繁忙。满载的重型卡车发出牛吼般的轰鸣，车轮尽情地蹂躏着路面，拼尽力气载着货物向前奔去，大地都会随之颤抖。空载的车辆则如同脱缰野马，好不容易甩掉了身上的重负，尽情地嘶鸣着、奔跑着冲向前方。

张鸿鸣就呆呆地站在路边，若有所思，却也无有可思。是啊，这来来往往的车辆，究竟那一辆是是苦苦追寻的那一辆呢？

也许就是眼前这一辆，也许它在茫茫车海中，再也不能现身了。它依旧可以在这条路上奔跑，在这条路上碾压，碾压过尘土，碾压过罪恶，碾压过冤魂。它可以向冤魂咆哮，却无人能对其奈何。

张鸿鸣又想起了烧夜纸的那一晚。当时正是案件最困难的时候，张鸿鸣去烧夜纸，一是对逝者的尊重，另外在心底里也隐隐祈求鬼神相助，也许岳母的在天之灵也会指一条明路。也许是冥冥中真有神鬼相助，也许就是一个巧合，风竟然将几张带着火的纸钱吹向了钢结构厂方向，这才让张鸿鸣注意到了这个厂子，找到距离事发地点最近的一处监控，并推翻了原来所有的推断，使案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现在，这案件又走入了困境之中，张鸿鸣这个无神论者，在心底里又开始期盼这种巧合了，但怎会又有如此的巧合呢？这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轰”的一声巨响，震碎了张鸿鸣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