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堵得比较厉害。”武中华紧捏一把汗，“可能是之前抢救的时候，病人半坐引起血液反流向管腔。之前病人不耐受，活动幅度大，堵管也再所难免。”

武中华对程立雪提醒一声：“我要转动一下置管。你稍微忍受一下。”

微微一用力。

“啊——”程立雪不堪忍受，痛呼一声，身体在微微颤抖，“别转了，痛，痛！”

一个千金大小姐，从来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何时受过这等痛楚。

见到程立雪惨痛的面容，众人的心都被狠狠揪起。

现在不是同情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异常宝贵，关乎着她的性命。

“再忍忍！”武中华又尝试了几次，依然不见效，额头上渗出一层热汗。

“动作快点。”李树斌再次催促。

“好了，通了。”武中华长舒一口气。

机器没问题，置管也通了，透析一般就会顺利。

上机过程非常简单，三分钟不到，循环通路顺利建立，流量调至１５０毫升、分（透析开始时，１００毫升、分引血上机，完成通路循环后调至１５０毫升，等到患者稳定，大概１５分钟后，流量才会调到医嘱设定最大值）。

普通透析时的血流量一般在２００－２５０毫升、分，如果透析小于１６０毫升、分，透析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呵呵，１５０了，应该没问题了。”武中华微微点头，令人准备收拾医疗废物，静等效果即可。

然而流量低透析，几乎没有效果，最少要达到２００。

隔了十五分钟，武中华观察稳定后，才慢慢调到１６０，就在他准备再次调高时，机器突然报警。

滴滴滴……

报警提示：静脉压下限。

静脉压下限，一般就是静脉压监测器端口被生理盐水堵了，或者衔接不紧密——漏气，最常见的还是透析血流量不足。

“怎么回事？”

“静脉压下限了！”

原本松缓的心，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只见，置管红端因动力泵抽吸的原因，产生了一些气泡，血液在透析回路的管子里也呈间断式前进。

熟悉透析流程的人都知道，流量达不到了。

“红端口还是有异常，将两个端口反接过来。”武中华干这一行多年，经验非常丰富，“速度快点。”

十秒不到，透析两个端口反接，透析再次变得顺利。

可两分钟不到，机器再次报警。

“流量还是不够吗？”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机器频繁报警。

众人按照习惯经验来断定，伸手去调整置管位置，然而不扶还好，这一扶，就连１６０的流量也达不到了。

滴滴滴……

报警接连不断，按消音也不管用，这便说明透析设定流量与实际流量相差太大了。

“调到１２０。”武中华道。

那个副主任护师的老护士随手调整，可是依然不行，１００也不行，８０也不行。

“护士长，好像……”老护士没敢说下去。

李树斌作为主管大夫，负有直接的责任，道：“又怎么了？”

武中华一脸的颓丧之色，一声不吭，默默地扶着置管，并尝试转动一下方位。

滴滴滴……

报警不停。

几次无果之后，武中华脸都白了，流量连８０毫升每分钟都不到，几乎处于堵塞状态。

老护士一看显示屏，双眼一凝，魂魄少了一半，急忙道：“静脉压上限了。”

静脉压上限一般见于透析通路的管子打断，不顺畅，或者有凝血征兆。

此前静脉压下限——流量不足，此时又上限，只要有些经验的都知道，凝血了。

“回血。”武中华急呼一声。

连忙又走来两个护士帮忙，四人一起操作。

“该死的！”一边暗骂，武中华一边检查管路，发现在静脉壶处，已经黑压压地凝固了一大片血栓，全都附聚在壶内的滤网上。

凝血不分场合也不分时间，说凝就凝。

引出体外的血还没回一半，便发现静脉壶内黑沉如铁，报警器也响个不停，静脉压显示“Ｈ”，已经超过极限。

“停！”武中华直接关泵，“可能都凝了，不能再回了，否则血栓进入体内，就大麻烦了。”

断开回血端红口（红端口本来是引出血液的端口，此前交换了一下，作回血用端用），立即牵拉出一条五公分长，牙签大小的血栓，漆黑如墨。

另一端已经用肝素盐水封好，但红端里面，一切未知。

武中华再次试了试，依然抽不动丝毫，断开的时候，已经抽出过一条长血栓，凭经验来看，里面几乎完全堵了。

武中华一个踉跄，额头上豆大的汗水层层密布，脸色一片死灰。

透析不到二十分钟，此前十五分钟还处于低流量状态，几乎没起到作用，不但如此，还损失了近乎一个回路的血。

透析不成功不说，又因回血，回流一部分生理盐水（透析回血的时候，必须用生理盐水一边冲，一边回血）。

武中华大脑一片空白，李树斌都两眼茫然，几乎痴呆。

这事要发生在普通人身上，损失两三百毫升（相当于一次献血），几乎不会有任何反应，但在程立雪身上，就是天大的事情，也可以归为一起医疗事故。

透析病人本来就贫血，而且程立雪的血红蛋白也低于正常。

这样的损失，几乎是难以承受的，如今她还处于相对危险的状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言不发，场间死一般寂静。

此时众人的脑海里都在问同一个问题：怎么办？

红端端口本来就有折痕，此时又极可能附聚血栓，几乎成了必死之局。

用注射器抽，肯定行不通，又绝对不能用注射器往里推。

里面的血栓不知道有多长多大，如果停在大血管内，不会有任何问题；一旦随着血流流经小血管处，堵在什么地方，相应的组织就会因缺血而坏死。

若是堵在脑组织上，相应的脑细胞会死，造成偏瘫都是小事……甚至危及生命。

而脑细胞不像普通组织细胞，它们一旦死亡，是不可逆的。

这次，武中华连手都在颤抖，手里的注射器径直掉在地上也没有被发现。

原本希望凭此邀功，没想到弄巧成拙。

一想到程卫国的威胁，他就两眼无神，感觉在鬼门关游走一般。

李树斌脸色暗沉到了极点，吼一声：“赶紧想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