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目光闪烁了一下，像在斟酌着什么，好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讲道：“我是来找茂霖的。”

司若莹咋然一惊，却没有冒失开口，心头念转，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他莫非并未回奉天？”

“的确如此，我早前欺瞒司小姐了，他一直未离开天津，大概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秦牧深深瞥了司若莹一眼。

司若莹随即联想到自己在报馆入职一事，随即问道：“秦大哥可有跟他提过我想在此地谋职的事？”

秦牧面上带了点不自在的神色，应道：“这事我确跟茂霖提过，因为......很抱歉未能对司小姐守信。”

司若莹看着秦牧的神色，却并未责怪，转而强调：“我称你为秦大哥，你却一直疏远地以小姐相称，大概真是我高攀了。”

秦牧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不是这样的，我只是......”

“既然秦参谋不愿屈尊降贵认我这个妹妹，若莹就不勉强了。”司若莹故意拉下了脸。

“什么参谋，休要折煞我了。”秦牧见司若莹认了真，赶紧讲道：“好，那我以后就叫若莹妹妹。”

见司若莹脸上随即露出笑容，秦牧也被感染般跟着笑起来。

司若莹看着他的笑，心头不禁将他跟楚茂霖进行了对比，他们的长相和身高一样出类拔萃，楚茂霖略胜一筹，但两人的笑容却天差地别。

楚茂霖总让人觉得深沉、内敛了些，看似亲和，却暗暗跟人保留着距离和城府，处处透着矜贵；而秦牧的笑容无形之中带着点墩实，轻易地就对人敞开心扉，也因此，将他们的距离拉开来，出生家境，对人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然而，恰恰是有距离，无法彻底勘透的楚茂霖，越是对人有着一种磁场。

秦牧却想到什么似的，笑容忽而收住：“看起来若莹妹妹也不知道茂霖的去想，我再去别处打听一下，须得赶紧找到，不然大帅责怪。”

听到这话，司若莹心里也替楚茂霖开始着急了，她担心他滞留在此的缘故跟自己有关，却又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推断，一个念头从脑际闪过，她迟疑着问道：“秦大哥或许可以去舞厅那些地方寻他。”

秦牧深眸看了司若莹，脸上露出了点不自在的神色，并未正面回应司若莹的话，转而讲道：“若莹先进去吧，我去找找，如若茂霖到此处，跟他讲一声，我正急着寻他。”

司若莹看着秦牧匆匆离去的背影，却迟迟没去开门，在原地站了会，慢慢地往外行去。

她一壁往外走，一壁揣测着，看秦牧的反应，更不怀疑她的推断，他们相熟，应比她了解更多，那就是默认他可能正在那些地方厮混。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跟出来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也跟秦牧一起去歌舞厅找寻楚茂霖？

到了那些地方，让楚茂霖怎样跟人介绍自己？

司若莹涩涩一笑，却也并未折回，而是沿着外面的街道茫无目的地前行。

天色渐渐暗下去，路灯一盏盏亮起，泛着无神的光。

第一次在夜幕下的天津街头行走，这一带，算是相对冷清的路段，车辆和行人稀稀落落地各奔东西，偶尔经过的车辆，带起一股冷风，惹得司若莹一再裹紧了身上的厚长外套，接着拢了拢格子图案的围巾。

有路过的行人带着异样的神色打量司若莹，那种审视，让她暗暗生了怯意。

她立时动了躲闪的念头，转身往回走。

这时，却有一高壮的男人几步追上来，揪住司若莹的手臂就往怀里扯，嘴里吐着司若莹听不太懂的话语。

想到曾无意中听同事谈论的某种职业，司若莹心头大骇，只恐被男人硬当成暗娼拉了去，一边使力挣扎一边大声喊道：“我是正经女子，放开！”

“正经女子可不会大晚上一个人站在街边，走吧，看你应入行不久，完事了爷多给你两个钱。”男人色迷心窍，压根不听司若莹的言语。

司若莹心头一震强烈的耻辱感升起，扬起空出的那只手臂，对着男人的脸重重一掌掴过去，发出响亮的声音。

男人大抵措不及防，吃了这一掌，稍稍楞了楞，司若莹趁机扯回早前被他抓住的那只手臂，想要逃离。

男人却已反应过来，脸上荡开淫笑，一步步朝着司若莹逼近：“还是个泼辣的，爷喜欢，今晚要定你了！既然被爷看上了，就别想逃，等爷用完，再卖到窑子里去，一准能卖个好价钱。”

司若莹被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转身，撒腿就跑，然而没跑两步，就被男人给追上了。

眼看着就要落入虎口，司若莹便待抛开自小受的淑女教育，正要大声呼救，才张了嘴，却看到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男人一步步往后退，眼中的神情惊恐万状。

司若莹心头也升起一股害怕，因为天津是租界，鱼龙混杂，怕遇上惹不起的人。

她还是尽量从容地看过去，当看到对着男人举着枪的楚茂霖时，心里知道，自己安全了。

“过来。”

楚茂霖其实并未讲话，司若莹却认定从他眼底读出了这两字。

她快速迈着碎步跑过去，站到他跟前，他却没理会她，而是死死盯着那个吓得举起了双手的男人。

司若莹一眼瞥到，男人的爪子在空中打着颤儿，两腿间的地面颜色看起来颇深，她定睛瞧了两眼，意识到男人被吓尿了后，心头更是憎恶不已。

想到什么，司若莹迅速回眸看着楚茂霖，见他脸色出奇阴沉，手下倾，枪瞄向男人某个部位，赶紧扯住他的袖子，低声说道：“休要开枪，以免引来麻烦。”

楚茂霖大抵心头也有这种顾虑，手渐渐垂下来，却迈着大步一步步朝着男人逼近。

此时，那男人似已吓得忘了躲逃，手脚颤颤地站在那，如砧板上的猪肉任人宰割。

楚茂霖在此人面前站住，司若莹因为他背对这边，已看不到他的脸色，只见他静止了片刻，像积聚了周身的力量，随后，抬腿，对着男人的某处重重地踢出去，惨叫声随之响起，司若莹没听过猪被屠宰时的哀嚎，但她觉得应该跟男人刚刚的惨叫不相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