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好歹陈小姐也是左相大人的幼女。你先是将左相夫人推入湖中致死，现在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陈小姐的脸，你，你这是完全不把左相大人放在眼里啊。”一袭鹅黄裙衫的少女从同行的几位小姐中冲上前来，哭着一把抱住叶娴，似乎要阻止她再打陈花兰，清脆的声音满是焦急，

“父亲一直教导我们要温柔知礼，与人为善。如今父亲远在边关，你却犯下如此大错，已是令母亲和妹妹忧虑焦心，苦思冥想着不知该如何做才能替你求情为你承担些许罪过，你万不可再如从前那般暴戾放纵啊。”

她一来就不明真相地将一切都揽在了叶娴的头上，口口声声是为叶娴焦急，替叶娴担心，却字字句句无不是在挑拨，无不是将叶娴置于风口浪尖之上，替叶娴惹来更多的众怒。

这，便是那个小她两岁，却心机深沉、与继母容氏一样堪称披着羊皮的狼的好妹妹叶婧！

叶娴垂眸看着身前面容娇美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心中冷笑连连，身子用力一甩，在叶婧受力不住重重坐在地上时，她亦指着她含泪道：

“妹妹，明明是陈小姐当众与我约定的，只要能证明我不是谋害左相夫人的凶手，她就任由我还她两个耳光。如今真相大白，左相大人和陈小姐更是品性高洁，皆已默然允诺从此两不计较，妹妹却还将左相夫人的死扣在我的头上，更跑出来指责我，难道你想让左相大人父女背上那不守承诺任意欺凌无母孤女甚至是恩将仇报的骂名吗？

或者是故意挑拨我和陈小姐的关系，想借着左相大人父女的手，将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彻底拔除？又甚至是借着这一席话，讨好左相大人，继而……暗中讨好你的心上人？你这么急着赶过来，想必方才我的丫环碧萝办事不力，没能如你所愿吧？罢了，你自小便这样，姐姐也习惯了……”

她嘴唇微抿，眼眶含泪，神情间是无法描绘的委屈、无奈与黯然神伤。

绵软的一席话，既令唯恐真落下不守承诺任意欺凌无母孤女之名的陈家父女生生压下了心头涌起的怒火，更郁闷以后也不能借此事为难她；又算是解释了她之前之所以没有婢女陪伴的原因；更毫不客气地在叶婧伪装的面具上撕开了一道口子，甚至还不失时机地往她身上泼了一盆脏水。

能借着左相大人讨好的心上人，自然非左相大人的独子莫属了。

她的记忆中并没有叶婧爱慕陈家独子一事，碧萝方才离开自然也并不是替其牵线搭桥。但没有又怎么样？叶婧用尽了各种阴招狠招陷害污蔑她，她为什么就不能无中生有反污她一回，令其受左相大人嫌弃厌恶，立于诸多爱慕陈少爷的京城名媛的对立面？

看众人那诧异、嫉妒、嫌弃等各种复杂的神情，明显是对她的话上心了。

原来，顶着白莲花的模样说着扎别人心窝子的话，也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呢。

只是她没想到，她恶趣味下的一句谎言，似乎无意中戳中了真相。

脸色陡然苍白的叶婧，竟是神情慌乱地看了脸色很不好看的左相大人一眼，急忙摇手否认：“没有，我……我没有……”

她这样胡乱的否认，却分明将她平日里最擅长最自豪的伪装击得粉碎。众人的神情更复杂了，有些人的脸上甚至闪过讥诮。

就凭她也配得上陈少爷？她是长相不差，又贵为叶大将军的嫡次女，但就平日里那点子装柔弱善奉承的本事，与名满京城的陈少爷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没有？没有暗中爱慕陈少爷，还是没有让我的丫环去替你牵线搭桥？”叶娴挑了挑眉，乐意将刀子扎得更深。

她拜眼前女人所赐的伤口此时可还滴着血呢，她不能伤在她身，那往她心口上捅几下也是极好的。

“自然是都没有！妹妹身为大将军之女，受母亲教诲，自小以女训女诫约束自己的言行，又岂会做出有损闺誉甚至是私相授受之事？不像姐姐……”叶婧竟是比叶娴想象的还要厉害，不过一瞬的慌乱便迅速冷静下来，开始反击，“天哪，姐姐，你身上穿的是谁的衣服，妹妹看着怎么像是……男人的衣服？”

她的神情迅速由慌乱转为了震惊，变化之快，直令叶娴咋舌。而她刻意咬得极重的“男人”二字，也让叶娴身上瞬间集中了所有人的视线。

她自是知道叶娴没有胆量谋害左相夫人的，但当她正失望震惊于叶娴竟逃出了她的陷阱后猛然听到其被指认成凶手的消息，还是兴奋得两眼冒光，立马带着人赶了过来想亲眼看着叶娴被打入死牢。

却不料，叶娴竟又一次逃脱了。不过，老天待她不薄，就在她再次失望时，竟又有了新的时机。

叶婧眸中掠过阴狠的笑意，接下来的话，更是如石破天惊，直接令周围炸开了锅：“天哪，姐姐，你……你脖子上怎么会有红紫印痕？你，你刚才做了什么？难不成是你方才与张二少爷竟……”

高声尖叫着，她的一双手还直接伸到了叶娴的颈间，竟是想要掀开她的衣领。

该死，她竟差点忘了，她身上此刻穿着的还是之前逃脱时从床上顺来的衣服。而脖间的红紫印痕，怕是那臭男人种上的草莓吧？

叶娴牙齿咬得咯吱响，不着痕迹地将叶婧的手挥开，没有此地无银三百两慌乱地拉衣领试图遮掩，而是拉了拉身后裹贴在身上的湿漉衣服，神情间略带着几分尴尬与羞赧，却毫无半分的心虚与慌乱：

“妹妹说得好好的，怎么又扯到姐姐身上来了？我不过是走在那边时身上……不舒服，不小心弄脏了衣物，唯一的婢女碧萝又帮你办事去了，便只能厚着脸向恰好路过的一位侍卫借了件衣服遮掩，好尽快回马车处理。谁知本是为避开众人才从竹林旁走过，却又遇到左相夫人一事，落入水中时身上多处撞伤。两条被侍卫大哥拽过的胳膊，此时怕也是紫红一片吧？妹妹要不要也都一块儿看看？”

她巧妙地将之前所说走在狭窄扎人的竹林小道的话结合了起来，尴尬的神情配合上不自然拉拽身后衣服的动作，让周围的人特别是几个大男人跟着也神情尴尬了起来，都不自然地别开视线。显然都明白了她所谓的不舒服乃指的是女人每月的小日子。

之前拖拽她的两名侍卫，更是心虚地低下了头，无措地碾着脚尖。

看着眸光微转似又在打着什么主意的叶婧，叶娴欺近一步，勾唇一笑道：“怎么？妹妹如此震惊羞涩，心中以为这红紫印痕是什么？姐姐曾听人说过一句话，说心中有佛，所见即佛，如果心中想的是一坨屎，那他看什么都是一坨屎。姐姐很好奇，妹妹方才看到的是什么。你们说呢？”

她的视线一一扫过方才那神情兴奋分明欲要对她落井下石的几位小姐，神情淡然，唇畔含笑，却让她们不自觉红了脸，垂了头。

就算她们心中仍有怀疑，更恨不得揭了叶娴的衣服让她出丑，此时有了叶娴那句话堵在这儿，她们也再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了。否则，岂不是让人笑话她们尚未出阁，心中想着的却都是些男女情事？

“好了，既已事了，我这幅模样却是无法再回宴厅了，还劳烦有人问起时，各位和妹妹帮忙解释一二，我就先回府去了。”轻轻地向众人屈了屈膝，叶娴径直扔下众人，神情淡然向着府外走去。

这人，似乎并不尽如传言所说。

深深地看了一眼她闲庭信步般独自离去的背影，张青朝陈怀忠一拱手：“左相大人，太后、皇上、武昭国太子和各位大臣等还在宴厅里等着消息呢，还请您先安置好夫人遗体，下官先去宴厅回禀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