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样的事?”宋氏略有些吃惊,末了表情一沉,“平日里没看出来,陈杏儿这小丫头心眼也太黑了,改明儿我在你奶面前说说她。”
“妈,我心里烦的慌,那林二虎昨天又来找我了。”陈雪儿又在炕上躺下,“我见都不想见他。”
“他咋还来?”宋氏不住埋怨,“我不是让你跟他说清楚了吗?你可是有身份的人,成天跟个穷小子打什么交道?你没看他家那穷的,连个屋顶都没有,家里墙都漏着风,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你爸只怕就要被你气死了!”
陈雪儿听得脸色一沉,没好气道:“这事儿哪能怪我呢?当时不是咱们不都是商量过的,给他点好脸色,让杏儿误会,这样才好帮着对付音儿那死丫头,我咋知道那人事后这么能死缠烂打,我说了一百次不要来了,是他自己不死心,隔三差五就来找。你看看那桌上摆着的枣儿,就是他从那后山那里摘了送来的,寒碜的要命,谁稀罕。”
“死丫头,”宋氏有些理亏,只嗔着打了她一下,“那你早点跟他说清楚,免得杏儿看到了,到时候那边难交代。”
陈雪儿翻了个白眼,“妈,你可别说了,那种穷小子,到处沾花惹草,仗着自己长得好看了点儿,私底下不晓得跟多少丫头厮混,也就杏儿还当个宝贝疙瘩。”顿了顿,又道,“别说这晦气人了,话说这乡下的饭我还真的是吃不惯,那米脱粒都脱不干净,吃着都刮喉咙,更别提那玉米面做的糙饼子,摸在手心都觉得粗糙,一口下去,不喝水就要活活噎死,我瞧着就心烦,又不能一口不吃,真是为难死了。周遭还一堆丫头眼巴巴的瞧着,真真是没见过市面的。”
几个人说到最后,陈雪儿自个儿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宋氏抓了一把瓜子在手心,有一下没一下的嗑着,“你当妈喜欢住在这儿呢,你奶那里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不是没办法了么,我之前也想着,在这乡下住几天就找个借口回镇上,但谁知道今儿又出了这档子事儿,我看还是先忍忍吧。”
陈雨儿冷笑一声,像是诚心要给陈雪儿添堵一般,故意道:“姐你也别把事儿想的太简单了,我瞧着爷奶手里也没钱,今儿二伯母那样闹一番,这地也是卖不成了,真不知道能从哪里凑出来这笔钱,进城这事儿还不一定有谱呢。”
陈雪儿听到这里,心里有些不痛快,撇了撇嘴,又道:“既然这样,妈,那等到这回要是真的去了城里,你可得好好给我添置些衣服首饰啥的,算是补偿补偿我,别叫我到时候被那些丫头们比下去。”
“又要添啥?”宋氏面露惊讶,忙道,“前些日子不是才买了你最想要的那条的确良裙子?别说这乡下,就光是那镇上,你看看谁有那种衣裳,到时候真去了厂里,咱们家当也剩不下多少,还要走关系买粮票肉票,哪里还能有余钱置办衣裳。”
“妈你要这么说,那我以后嫁不出去,你可别说我是个没用的老姑娘。”陈雪儿心里冷笑一声,漫不经心道。
“你这丫头,这是什么话,我哪回不是贴心贴肺的为你们着想,事到如今你还为难起你妈来了?”宋氏有些恼了,“就光是桌上你喜欢的这米花糕,我跟你爸也没少给你买,现如今这精贵糕点都是凭着粮票买的,有钱都不一定买到!”
陈雪儿拿起一块米花糕,笑嘻嘻道:“我这不也是为了咱家都好嘛,若是我能打扮的好看些,自然能够嫁的好点。”
宋氏哼了一声,表情这才松弛些,“这才算是你有良心。”
陈音儿一直似睡非睡,又被陈娟儿叫了起来,说是刚刚熬了药,让喝完了再睡。
那是一碗浓浓的黑色药汁,刺鼻的苦味直冲鼻腔,倒是把陈音儿的瞌睡都冲了个干净。
“二姐,快喝了吧,妈特意给你熬的。”陈娟儿在一旁,此时瞧见她皱眉,捂着嘴嘿嘿直笑。
自个儿这身子倒也确实不争气,若是往后想过好日子,还得先养好,陈音儿一咬牙,仰头将那一碗汤药灌了下去,那苦味太过浓郁,一下子就让她五官都皱巴了起来。
陈娟儿一直站在炕边,见状忙往她嘴里丢了个玩意儿,陈音儿不经意咬了一口,倒是酸甜多汁,虽然比不上现代的糖果,但嘴里那苦味终于是散了一些。
“这是啥?”
陈娟儿笑嘻嘻的看着她,扬了扬手,那是一种青黄色的小果子,她手上还捏着几粒,“二姐咋连这都不认得了,这就是酸泡儿啊,大姐去河边打猪草的时候特意摘回来的,说是给二姐吃完药后吃几粒,药就没那么苦了。”
陈音儿特意看了一眼那酸泡儿,又不好意思笑一下,突然想起什么,拉过那小丫头,低声道:“娟儿,我问你个事儿,我之前听奶她们说啥秧歌队,那是咋回事?你晓得不?”
成人易生疑,有些事从小孩子嘴里反倒是更能打听到什么。
陈娟儿偏一偏头,脸上倒是没有一丝怀疑的神色,只是满脸好奇,“二姐你咋能忘了这事儿呢?你前段时间不是一心想进那里来着?别人咋劝你都不肯听的。”
“是忘了些事,”陈音儿揉了揉脑袋,语气含糊,“从水里起来之后就觉得头晕晕的,有些以前的事儿都不太记得清了。”
陈娟儿“哦”了一声,瓮声瓮气道:“我也是不知道到底咋回事,是当时听着你跟妈聊天才晓得这件事的,村里的秧歌队之前在招人,选上了就算是村里的文艺骨干啥的,一天有三个工分呢,说不定还能去镇上参加表演啥的,村里的姑娘都想去,二姐你跟杏儿姐都报了名,后来……”她的表情闪烁了一下,语气有些迟疑。
陈音儿意识到了什么,忙道:“后来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