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他刚转身的时候,隔壁的门却在此刻打开了,王柏生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是个谢顶的中年人,他一手提着垃圾袋,一手在吃橘子。
这中年人瞅了瞅他,又看了看黎高家的门:“找捡漏黎啊?”
“不是。”王柏生摇了摇头。
中年人又咬下一瓣橘子:“那你敲他家门做啥。“
王柏生愣了一下,仔细的看了一眼手里的地址,又看向门牌号,疑惑问道:“这是黎高的家吧?”
中年人隔着肥大的短裤抓了抓大腿,突然挤出一种很古怪的表情:“看来你还不知道。”
这种表情给王柏生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心里顿时就是一咯噔,心说该不会又死了吧。要是这六个人都死了个遍,那自己倒用不着这么折腾了。
“他亏心事做太多,现在成了一个精神病。”中年人又咬了一口橘子,咧嘴笑着,橘子的止水顺着他的嘴角流淌下去。
这不是最坏的消息,至少还活着。
王柏生听到这句话,反而轻轻松了口气,只是又很奇怪的抬头看着他,觉得这人是不是太过于高兴了,而且还不是幸灾乐祸的那种高兴,竟然好像是饱含了某种诡异的……祝福?
王柏生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这人多半不太正常,于是也不想多问,再打探了一下黎高现在所在的位置之后,便道了谢匆匆离开。
中年人吃完最后一瓣橘子,收敛笑容,冷冷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便提着他的垃圾袋转身回家,关上门。
中医院关于某些特殊病症的探视资格并不好弄,不过门路还有很多,只不过王柏生准备先尝试一下。很意外的是,门诊的中年医生先是很认真的端详了他一下,问了一句他的名字,便带着他到了黎高的病房外。
王柏生问他还需不需要什么手续,医生摇了摇头,这就让王柏生多长了个心眼,又问他是不是有人知道自己要过来,医生却讳莫如深的不想多谈。
果然有些问题,王柏生在脑子里迅速过滤了几个人物,能想到和这件事有关的只有黄连。
这个人貌似在暗地里引导着某些事情的动向。
他轻吸一口气,不再多问,看着这紧闭的门,刚准备打开,医生赶紧将他的手腕拉住:“不能进去。”
说完,又抬手指了指门上的窗口:“有什么话,只能从这里……”
突然门内发出砰的一声,像是有人从里面用力的砸门,那医生被吓了一跳,手臂猛的往后一缩,整个人都退了一步贴到了墙边。
这声音不至于如此恐怖,王柏生看了眼医生,觉得他的反应实在是很奇怪。
医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把那隔板拉开,然后便背过身走到了另一边,埋头玩起了手机。
王柏生被他的举动也弄的有些紧张,暗自警惕了一下,然后将隔板缓缓拉开。
隔板的后面,一个人侧着靠在那里,是一张很年轻的脸,面色有些冷,眉头微微皱着,听到动静,他朝王柏生看了一眼,表情有点意外,第一句话便是:“你不觉得吵吗?”
“你就是黎高?”和想象中的有些不同,王柏生以为会见到一张惨白的脸,用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
意料之外的,他居然摇了摇头否认:“不,我是庄刑。“
庄刑在六人中排行老五。王柏生没有他们六个人的照片,所以无法分辨他说的话是真是假。扭头看了一眼那医生,不过他还在玩手机,根本没有理会的意思。
“那黎高呢?”
“你说黎子啊,他疯了。“庄刑看着窗口外的另一间房。
王柏生也看向了那间房,疑惑问道:“既然他在那间房里,可是我是来找黎高的。医生不可能弄错,他把我带到这里,那你就是黎高。”
庄刑叹了口气,眼神清明的看着他:“你的逻辑没错,不过得想想看这是哪,在他们的眼中我就是黎高。我在这里和你谈话,在他们的眼里我就是在发疯咆哮……你必须承认一个事实,在你和我的眼中,世界和他们是不同的。”
王柏生有过和精神病人交流过的经历,他没有急着反驳,摸着下巴仔细思考了一下,试图理解对方话中的意思,然后说道:“你的意思是,在你的身上会给人一种幻觉,所有见到你的人都将你当作黎高,而你其实是庄刑。”
庄刑点了点头,然后表情有些诧异:“没错,虽然我很奇怪你为什么没有发生那种情况。”
“那么,庄刑,你可以用什么方法能证明自己?”王柏生相信自己拥有正常的思维,他依旧认为他是黎高,但是目前得顺着他的逻辑来询问。
庄刑沉默了一会:“我的所有证明文件都被收掉,我只能告诉你一些只有庄刑本人才能知道的事情。”
“这个可以。”王柏生道。
庄刑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然后转头看着王柏生道:“你去找文越,对他说,46。他应该能证明我就是庄刑。“
文越就是六人中排行最末的那个。
王柏生点点头暗自记下,不过目前来说,眼前这人到底是庄刑还是黎高,于他而言没有区别,他只需要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作为条件,我希望你能说一下昨天晚上在天阳街的事情。”
“没有人能够告诉你这些。”庄刑指着自己的太阳穴,皱着眉,“那是一个空白,我意识恢复的时候已经在这里。”
“你的意思是……”王柏生猜到了什么。
庄刑的神色略微痛苦:“你很难明白那种感觉,一段完整的记忆被从中斩断了,就像是在那段时间死掉了一样。记忆的缺失会和身体的残缺一样,令人难受。”
王柏生奇怪的说道:“可是黄连记得。”
“不可能,他在骗你。”庄刑低头捏着眉心没有看他,但是回答的斩钉截铁。
黄连的确是在骗自己,王柏生心说,然后他回忆了一下,隐隐察觉到了黄连的真正目的,于是又继续道:“他还跟我说了玉坠的事。”
“你知道玉坠?”庄刑一惊。
王柏生很奇怪他的表情:“没错,我去天阳街找到了。“
“天阳街……天阳街,等等,你竟然得到了玉坠!”庄刑突然大声喊道,脸上有豆大的汗珠迸现。也许声音的确太大,那医生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庄刑没有理会那医生,只是深吸了口气,又将声音压低:“玉坠里面有什么?“
“你没有见过玉坠?”王柏生看着他瞪大的瞳孔,有些诧异他为什么如此激动。心里却暗暗琢磨这不应该啊,他们六人应该都见过才对,只不过又一想,黄连这孙子该不会连这件事也是编的吧,难道他们根本就没有分赃这回事?
“见过,记忆里见过,不过现在记忆不在我这里。”庄刑神情有些兴奋的点了点头,然后定了定神,说道,“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些激动,你快说说这玉坠里面有什么?“
王柏生想了想,道:“一颗胡豆大小的发着光的种子,还有一堆红色小虫。这些虫子很小,大概几十只,所有的聚集起来才只有芝麻这么大。你知不知道这都是什么东西?“
听着王柏生的描述,庄刑咕咚一声吞了口唾沫:“你……你把玉坠给文越看看。”
“玉坠消失了。”王柏声摇头可惜的说道。
他以为庄刑会愤怒或者质疑,甚至会来攻击他。这都是很正常的举动,毕竟从黄连的态度来看,这可能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可是没想到他反而是松了口气一般:“消失了也好,也好。“
“你知不知道……”王柏声很确定他知道些什么。
“不,我不知道,不要来问我。探视时间到了,我要休息了。”庄刑说着,直接从窗口处离开,头也不回的坐到了床上,然后直直躺下,将被子拉上。留下王柏生一人,站在门口莫名其妙。
王柏生再次敲了敲门,从窗口能看到庄刑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了被子里。
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庄刑对玉坠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以至于他根本无法从他的行为当中获得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此次唯一的线索,似乎只有那个叫文越的人。
王柏生回头去找医生,准备去看看另外一间房,那个所谓关着真正黎高的房间。
不过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医生正在和一个女人聊着什么,他的表情很凝重,好像还在争论些事情。王柏生顿时将视线向那女人打过去,皱了皱眉,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不过最近这种感觉实在太多了,他有些分辨不清。
同时,那个女人也朝他看过来。
王柏生走过去,看的清楚了些,这女人有着一张特别白净的脸,不过今天好像有些疲劳,淡妆之下也掩盖不了那种憔悴的神色,不过在其本身精致的容貌衬托之下,此刻反而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