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的会这样，自己与他们两人形成了独特的磁场，所看到的景象与别人看到的不同。

这样想着的同时，他也不禁惶恐，是不是自在别人的眼中，也在逐渐变成神经病。

“你应该和庄刑聊过了。”黎高看了离开的黎慕一眼，抿了抿嘴，然后对着王柏生说道。

这边几乎不会有人来，除了这两间门其余都是可以自由打开，不时有病人自己掌着输液管走出来，熟视无睹的从王柏生的身后经过。

“我不认为你们是神经病。”王柏生想了想，对他正色说道。

听到这句话，黎高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王柏生以为他会激动一下，毕竟一个被冤枉的精神病突然得到一个正常人的认可，至少会很开心。可是他只是轻轻抬了抬眼皮，像是笑了一下：“谢谢。”

这个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眼前的处境。

“所以我想听你讲一讲，关于天阳街，和玉坠的事情。”王柏生直接问道，说话的同时，细心的观察他的每一个表情，他觉得自己很难从两人的嘴里获得答案，只能通过自己来分析。

果然，黎高的眼中瞬间闪了一下，然后垂下眼眸轻轻摇了摇头：“能给你说的，庄刑一定会告诉你。”

王柏生微微怔了怔，这句话让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庄刑和他的对话，记得很清楚，当自己在问黎高在哪的时候，庄刑很明确的告诉自己，黎高疯了。

可是面前的黎高并没有疯，庄刑不必要在这种问题上欺骗自己，没有丝毫的用处，毕竟很轻易的就能被证实。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庄刑真的认为黎高疯了，而让他产生这种错误想法的原因，便极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的病症，不仅会扰乱其他人，还会相互扰乱自己。

也就是说，从王柏生的逻辑来讲，是他们应该会互相认为对方都已经疯掉。

然而黎高却是知道庄刑没有疯。

既然如此那之前的推测就是错误的，庄刑认为黎高已经疯了，黎高却能够确定庄刑没有疯，这是一个矛盾点，那又会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庄刑会单方面的错误判断呢。

“你认为庄刑会将一切都告诉我？”王柏生决定试探一下，问道。

黎高闭上眼睛，靠在门上轻轻嗯了一声，慵懒的简直像在家里享受午后的阳光。

王柏生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想隐晦的传达出自己的目的，道：“可是他并没有告诉我全部，所以我觉得他的意思应该是让我来问你。”

“你会来看我，其实只是想证实一下他的话。”黎高瞥了王柏生一眼。

王柏生点点头：“庄刑说你疯了。”

“当然，这个结果就是我告诉他的。”黎高转头，表情没有变化。

王柏生皱起了眉头，庄刑在说谎？他下意识的开始仔细回忆庄刑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丝毫没有发现破绽，给王柏生的感觉是他十分相信自己的判断，并非是和黎高互相串通，除非庄刑是一名极为高深的表演艺术家，否则很难骗过王柏生这样有敏锐直觉的人。

所以一直被黄连欺骗，对王柏生来讲是一件很挫败的事情，特别是当他知道连这个名字都是假的时候。

庄刑确实没有说谎，从黎高的表情中也很难判断出有欺骗自己的迹象。

“我的确是给庄刑传达出错误的信号。”黎高将视线瞟向了庄刑所在的窗口，语气清淡，“像我们这种特别熟悉彼此的人，想要欺骗对方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欺骗庄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柏生内心更加的疑惑，在这种情况之下，互相确认对方正常才是首要事情才对，可是黎高却让庄刑认为自己并不正常，本来可以轻易达成共识的两人竟然放弃了这种选择。

这样一想，一个念头便忍不住的跳了出来，难道在黎高看来，对方并不是真正的庄刑？

他看向黎高，试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是他通过已获信息所能推测出的最大可能，他认为应该与真相接近。

可是没想到黎高听完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让王柏生产生了这样一个结论。他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想法。

王柏生沉默的看了他两分钟，他平时不喜欢和这种说话留一半的人打交道，那样太难受，他此刻忍不住想推开门进去狠狠抽黎高两下，心说你既然认为我说的不对，那你倒是说说问题在哪，摇头不说话是个什么意思？

“你……”王柏生轻吸一口气，开口想问。

这时候，黎高突然将食指竖在嘴唇中间，这个动作很常见，意思是让王柏生安静。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然后将头靠到了窗口边，缓慢而冷静的说道：“我不能让人知道我能和庄刑交流。”

王柏生怔了一下。

黎高又接着说话，他的声音开始压低，似乎在躲避什么东西，王柏生只能通过他嘴唇的动作，来分辨出他说的这句话，而这句话的内容，让王柏生的身上，顿时起了鸡皮疙瘩。

“因为这个房子，在偷听我们讲话。”

……

出了中医院，王柏生一直在思考黎高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房子在偷听他们讲话，这句话一定不能按照字面的意思来理解，否则解答出来就太令人毛骨悚然。

他首先猜测的就是监听器，可马上觉得黎高没有这么无聊，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用拟人句，毕竟成年人的谈话需要讲究效率，绕的弯太多只会造成思维成本，进而浪费了时间。如果是这个，他相信对方会用更直白一些的形容词。

王柏生走到路边，回头看着这所中医院，莫名的有些凉飕飕的感觉。

他得到线索还太少，就算一路下来知道了很多其他细节，但这些细节并没有让他将事情梳理的更加清楚，反而因为这些细节，他能窥探到一些其余的东西，而这些东西由于缺乏另一些细节作为佐证，便只是如同一团雾气般，无法令他真正的洞悉真相。

知道的越多，便知道的越少。

王柏生决定去文越的住所，不过他心中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一路追查过来，黄连被证实已经死去，黎高和庄刑被关进了精神病院，一切都显示着当晚发生的那件事情，手机出现的那个时候，带来了一些难以承受的后果。

眼前所见的种种，必然还是这后果所造成局面的冰山一角。

文越的住所依旧是一家中档以上的小区，而且周围绿化很好，看着一些设施似乎也才新建不久的样子。黎高和文越的住处不远，王柏生不明白他们六个人为什么不选择住在同一幢小区，难道是害怕做出的事情败露，而被连锅端掉？

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敲着门，不知不觉的敲了四五分钟，可依旧没人来开门。王柏生回过神来，揉了揉有些酥麻的骨节，轻轻叹口气，看了一眼隔壁的门，期待和上次一样，有个吃着橘子的中年大叔碰巧出来丢垃圾，然后告诉自己文越的下落。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一定会把那个人抓住，然后抢走他的橘子，严刑逼供到底是谁安排他如此凑巧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王柏生靠在墙边默默的等着会不会有人出现。

他给自己点了根烟。

等烟燃尽了。

这期间，黎高的那句话一直在他的脑海之中盘旋，他一直在从不同的字面意思来拆解这句话，试图理解其中的真正内容。在他绞尽脑汁，实在想不明白准备放弃的时候，他却突然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

一直以来，他觉得这句话中的“我们”是指的黎高和庄刑，可是这句话实际是对自己说的，他是在警告自己，或者说，他在提醒自己应该有所动作。

王柏生坐在了走廊的地上，他知道黎高在警告什么，因此他开始静静琢磨，现在自己会怎么做。平时他不会特意的这么去想，但是现在他觉得有必要好好的计划一下该如何挣扎，毕竟逐渐缠绕在身上的木偶线，已经越来越多了。

有人在不知不觉的撒着诱饵，让自己追随着他们设计好的路线。

王柏生一开始就察觉了，但并不排斥，因为这是最简单省事的办法，对方主动拱手奉上的东西，为什么不要。他可以坦然的得到对方自以为不知不觉传递给他的信息，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他现在感到有些烦躁，他极其厌恶这种给了你信息却迟迟不给你答案的做法。

从中医院到这里的途中，他已经思考的有些清楚，加上现在文越这里线索的断层，他更加确定，对方撒着诱饵的目的并不是让自己得到答案，而是想引诱自己去帮助他们寻找。或许他们自己本身也找不到。

没有人愿意成为别人的免费劳动力。

黎高是诱饵中的一部分，但是他却做了诱饵之外的一件事。王柏生决定现在要按照自己的路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