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婳抬眸,男人近在咫尺,没有任何贵公子用的熏香,纯净的、微热的气息淡淡萦绕。
许是画过人家身子,猝不及防对上他深邃如潭的眸光,温婳的心噗通噗通频率不正常。
看起来那般高冷矜贵的男子,会问她这种问题?语气蓦地让她听出几分轻佻。
人家只是问个名字,她脑补太多了吧。
温婳收敛情绪:“我叫温婳,姽婳的婳。”
陆云琛黑墨般的眸子,透着淡淡的审视,盯着眼前矮他一个头的娇小女子。
“温小姐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天晚外出,不方便。”
“这里无他人,可是信不过我?”
“当然不会。”她回答极快。她可没把自己看那么重,其实先前还有点原因没跟管家说,戴帷帽是怕管家认出她,认为她和温家大房蛇鼠一窝,不肯让她尝试写祭文。
陆云琛比手让她坐,自己也落座下来。
他的侧面看起来比正面柔和得多,或许是不用面对那双能直视人心的眸子吧。
温婳坐下之间,打量了男人好几眼。他通体一身玄色绣暗金云纹直裰,腰束简单的黑色蜀锦腰带,利落干净,身姿修长笔直,看样子是练过武的。
陆云琛随手拿一只杯盏浅饮了口,状似无意的问:“我久居军营,倒不知内宅女子的习惯。如果帷帽掉了下来,又当如何?”
温婳愣住,她来到这世界不久,这个也是陶氏跟她说的,倒不曾说这个:“只是个习俗吧,礼貌而已,掉下来就,重新戴上去。”
男人薄唇挺鼻,剑眉入鬓,看起来挺冷,但尽问这种……怪怪的问题,是因为在军营当武将,性子耿直?
他转动杯盏,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很快隐去:“白水无味,我让人沏茶来。”言罢起身,绕到她后方几步:“阿元,上茶。”
话落,无风无息的,温婳的帷帽掉了下来,见了鬼了。
偏偏那厮鬼魅一般绕到了她对面,温婳紧张得要命时,男人声音开口却淡淡的:“温小姐不必惊慌,帷帽掉下,重新戴上去就好。”
温婳庆幸他没有认出她来,也不矫情了:“掉了就算了,陆公子是正人君子,我也不必遮遮掩掩。这会有点热,敞开凉快些呢。”
远远的阿元觑了自家主子一眼,方才听到的,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帷帽,主子会问女人的事情?
会跟女人主动说话?
这还是他杀伐果断、征战沙场的主子么。
嗯!如果不是他耳朵有问题,那就是他主子开窍了。
阿元感慨了番,端着茶托盘走近,想看那姑娘是何方神圣。
温婳感觉一个身影一颤一颤的走来,看去发现是个走路微跛的跛子,收回视线,待人走近,镇定自若接过茶水,道了声谢。
姑娘身段纤细,面容是阿元看过最好看的,气度淡雅大方,眼睛又不缺乏灵动,真正是个大美人,容貌上足够配得上少爷!阿元不敢多打量,匆匆瞥了几眼收回视线。
没过多久,管家就眉开眼笑的带着二十两银子回来了,说是老爷很满意。
温婳道过谢,跟他们辞别就离开了。
庭院里,陆云琛拿着一把长枪在耍。练了半个时辰后,他酣畅淋漓的流了一身汗,这半个时辰里频频回忆那国色天香的小女子,心里头一次在练武的时候出现了涩然的感觉。
他仰躺在竹榻上歇晌,旁边的阿元笑嘻嘻问:“少爷,那小女子,可是您看中的人?”
“她,有点意思,看到我只要慌乱,没有欢喜。”所以,他倒是起了一点兴趣。
还有那日水潭边……
言下之意是别的很多女人就不同了。阿元知道这话不是少爷自吹自擂,很淡定的又问:“怎么会呢?少爷乃人中龙凤,没有女子不喜欢的,除非她成婚了。不过要是她成婚了,今晚来办事,她男人该陪着她,可见她并没有。”
陆云琛沉默了,他试探过她,以为她还记着泉潭画画那件事,才避着他。后来他使了手段把帷帽摘下,装作不记得在泉潭发生的事,而她,眼中连慌乱都没了。
想起件事,使他不得安宁,陆云琛暂时抛开这件事,皱起浓眉:“小少爷还没找到?”
“已经发动所有人去找了,我们暗访,怕歹徒抓到小少爷威胁,不敢报案。如果明天再找不到,我们就准备在临溪村挨家挨户的找,再找不到就去城里找,一定会把小少爷找到。”
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陆云琛始终心有芥蒂,但始终血脉相连,他又那么小。
“老爷夫人那边继续瞒着,我亲自出去一趟。”
温婳回到家,正逢自己住的北屋里吵吵嚷嚷的。
她推开门,发现除了自己拜托照顾小包子的娘亲,还有王氏蒋氏,温语芙姐妹俩也在屋里凑热闹。
她方才在门外偷听到几句,又是在拿收留小包子的问题说事儿。
这是因为白日的事儿气不顺了,故意来找茬呢?
“大娘三婶,你们火气这么旺?这样来我们屋撒火可对小孩子不好。”温婳懒得与她们周旋,直接一针见血。
王氏气得鼻孔冒烟,这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拿小孩子出气?”
温婳假笑:“我没说,只是您这模样,的确会吓坏小孩子。”
明脸暗脸一起打,王氏脸皮再厚的也待不下去了,只撂下一句:“叫你收个赔钱货,早晚有你后悔的!”就扭身走人了。
陶氏松了口气,摸摸孩子的脑袋:“没吓着吧乖孩子。”
小包子乖乖摇了摇头,比对温玉石他们的态度好多了,但还是更依赖温婳,很快跑了过去抱住她的腿,亲昵的蹭,然后扬起小脑袋。
温婳会意他的意思,将包子抱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呼,真治愈,一天的坏心情都烟消云散了。
小包子也笑得眉眼弯弯,又可爱的打了个呵欠。
温婳轻怕他的背,对陶氏轻声道:“娘,今晚辛苦你了。我知道你是二房不上不下的,不好对付她们,今晚的事别介意,早些去睡吧,我也要带孩子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