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兴带兄弟三人往家的方向走,单兴此时嘴角淌血,踉踉跄跄,虽说刚和他们发生冲突的小孩是一帮十来岁左右的,但是由于长期嚣张拨扈,下手根本不会考虑后果,下手太黑了..
毕竟陈府家里有钱,这儿一带的小孩几乎都是陈家老七的小啰啰。
单兴来到一处半身高的土墙处,望下四周,一提腰翻进院里,兄弟单茂单旺也是跟着翻了进来。
这是院里土房的后墙,土房不高,应该是有很长年头了,墙上长满苔藓。墙皮一块一块的摇摇欲坠。
单兴蹑手蹑脚走到门前,轻轻掀帘进屋。屋里黑洞洞的,走到里屋,也没有人。这时候单兴心才放下来。来到房后,对着蹲在地上的单茂道:“娘不在,快洗掉脸上的血。”
这兄弟三人动作十分麻利,转眼收拾利索了。但是脸上和脖子上的淤青是洗不掉了,好在晚上屋里伸手也就是能看见手的大概样子。
屋里灯光太暗了,他们这样的穷人家根本用不起蜡烛。
父母都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单兴三个小孩静静呆在家里,就像等待雄鹰回巢的三只山间树梢上的小雏鹰。他们不知等待他们的却是万丈深渊。
门口渐渐传来脚步声,屋里浑浊的光线映照的三个小孩脸顿时不由地展现出笑容。单旺首先跑向屋外,小家伙今天被打的不轻,听见娘回来,仿佛见到菩萨一般。
“娘!”单旺边小跑边喊。
门口一位脸上满是皱纹沧桑的妇人赵氏,发丝之间白发清晰可见,在她干裂的手腕处,一只小手紧紧握着。
妇人满面凝重,撒开被紧握的小手,对着单旺讲到:“单旺,看着你弟弟单盛,你大哥在屋里吗?单兴,单兴。”
单兴在屋里听见娘喊自己,连忙跑出门外。
单兴边跑边喊:“娘,怎么了?”
赵氏面无表情的答道:“跟我出去一趟。”又转头看向单旺:“你二哥呢?”
单旺轻轻的说道:“在屋里。”
赵氏走到单旺近前:“旺儿,你也长大了,以后要懂得疼惜自己弟弟单盛,还要听两个哥哥的话,知道不?”赵氏说着,已经发现了单旺脖子上的抓痕。
单旺委屈的说道:“单旺明白。”
赵氏带着单兴直奔村外张大有家,发现张大有家并没有锁门,赵氏往里走,单兴连忙问道:“娘,来张大伯家干什么?”
赵氏没有答话,一边走眼角处泛起泪珠,喊道:“张大哥在吗?”屋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身材壮实,满脸络腮胡的大汉从屋里走出来。身后还跟一个艳丽的女子。女子忙加快脚步,边走边说:“这不是大嫂嘛,来来来,快里边坐。”
赵氏被让进屋里,蜡烛辉辉的光影下,赵氏一旁坐下,单兴跟随其后站在一旁。
艳丽女子欠身倒一杯水放置赵氏近前,然后走向里屋。
满脸络腮胡的张大有看着赵氏问道:“大嫂有什么事?”赵氏看着张大有缓缓起身,扑通跪下,在场的单兴茫然失色,因为母亲一直教育自己,膝下上跪天地,下跪父母。
张大有也是没有想到,连忙起身相扶赵氏,一边说道:“大嫂,这是作甚,使不得,使不得。”
里屋的艳丽女子走出来,拿着一个雪白的梨,朝单兴递过来。单兴连忙答道:“单兴刚吃过饭,还不饿。”艳丽女子咯吱一笑,硬是塞到单兴手中。
单兴看着刚起身的赵氏,赵氏对单兴从小教育不占人家便宜。她不点头,单兴哪敢拿梨,赵氏说道:“既然你张婶给你吃,你就拿着吧。单兴,你去屋外等我。”
单兴点了点头,走向屋外。像他们这样穷的揭不开锅的家庭平时哪吃得上梨啊,况且单兴真的饿了。
口水一次次上涌。但都忍住了,他静静地贴在门粱处,听着屋里的对话。
赵氏屋里再一次给张大有跪下,赵氏哽咽的说:“他张叔,单兴的爹让别人给抓去了,现在正在大牢里,我是真没有办法,才来麻烦您的。”说着她从袖口掏出一张地契。
赵氏说道:“我知道,张大哥的日子也过得不富裕,这不,我把许长那间肉铺的地契拿来了,求张大哥抬抬贵手帮帮我们母子。”
这个张大有这是当地有名的地痞无赖,但是和单兴父亲单许长从小光着屁股长大。另外张大有这些年三番五次“进宫”。这也是他们这片儿唯一一个官府能说上两句话的人了。
能进牢容易,能出牢不易。尤其那个年代,朝堂腐败,官府比钱庄还有钱。有钱不能使鬼推磨,大老爷一笑比万两黄金更有分量。
张大有没有接赵氏手中的地契,说道:“大嫂别着急,明天一早我就去打听打听消息。”
赵氏还是担心,想说什么,但是看了看张大有,最后说道:“那就劳烦他张叔了。”
单兴屋外听得一清二楚,跟随赵氏回到家中。
次日,张大有来到单家,张有才说道:“大嫂,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我大哥是被关在县大牢,已经定罪了,说他冲撞濮州富商尤天术的马队,打死了尤天术的随从,尤天术要的是他的死罪。”
赵氏听闻,直接栽倒在地,面如冷灰,抓住张大有脚腕,道:“张大哥您一定要救许长啊,许长老实本分,怎么会无缘无故动手伤人?况且我们一家妻儿老小……”
突然单家兄弟四人从屋里走出来,单兴带领,跪倒在地,不住磕头,连三岁左右的小单盛都一齐磕头。
“毕竟人心还是肉长的。”张大有眼眶红润,想起当时和单许长小时候种种往事。那时候就和单盛这会儿年纪相仿。
张大有说道:“大嫂你先起来,我跟你慢慢说。”
赵氏被张大有扶起来,搀到屋里,剩下四个孩子愣愣的在院中。
张大有坐下说道:“大嫂,我问过府衙的熟人,这件事没有五两银子不好了结。”
当时的五两银子,可是单家两年的花销!
赵氏闻言,泪水止不住淌下来,哽咽的说道:“张大哥那肉铺能抵多少钱?”
张大有说道:“不超三两银子。大嫂,我还有个办法。”
赵氏问道:“还有什么办法?”
张大有说道:“大嫂,我回来的路上听说濮州有一个富户人家没有子嗣,想过继一个……”
赵氏还未等张大有说完,愤怒的站起身:“不行,张大哥,我怎么能卖孩子,那还是人吗?”
张大有叹了口气说道:“现在这是唯一的办法,我先告辞,大嫂好好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