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太阳的余辉即将消逝时,濮英绝满载而归,两个小孩正在院子里来回追逐着嬉闹,两只护主的猎犬则在旁边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濮英绝在木栅栏门外魔怔般站住了,随即笑了笑,推开木栅栏门,扬了扬手中的猎物,笑呵呵地说道:“孩子们,快来看,这是什么。”
濮悠听到父亲的声音,迅疾停了下来,转身朝父亲跑了过去,娇滴滴地喊道:“阿爹,什么呀,我看看,我看看,哇,好大一只野山鸡,这只麂鹿好像还动了一下呢。”并轻轻拍了拍父亲旁边那两只摇头晃脑的大黄猎狗。
郭飞远远地站着,痴痴地注视着这对父女,羡慕之情油然而生,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回到父母身边,围着他们撒娇和嬉闹。
濮英绝看到郭飞在那发呆,笑呵呵地走过去,说道:“孩子,想学打猎吗?”
郭飞还是那样坚毅地注视着前方,重重地点了点头。濮英绝拍了拍郭飞的肩膀,大笑着说道:“好小子,以后就跟着濮伯伯打猎去,走,咱们一块杀麂鹿去,今天我们吃烤麂鹿肉。”
濮悠一步步靠近自己的父亲,轻声地说道:“阿爹,小飞怎么也想不起以前的事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说着说着自己也哽咽起来了,仿佛是自己成了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迷途羔羊。
濮英绝停了下来,敛住了笑容,慈祥地端详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闺女矮上半截的小男孩,温顺地摸了摸郭飞的后脑勺,郑重地说道:“孩子,你放心,伯伯帮你找家,你就放心住在伯伯这里,还有你悠儿姐陪着你。”濮英绝又把郭飞的情况细细问清了,摸了摸额头,抿了抿嘴,和蔼地说道:“飞儿,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做伯伯的侄儿行吗?在没找到你父母之前,我们就叫你濮飞吧,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濮英绝眨着眼睛望着前方,但前方似乎被泪水挡住了,自己自从离家出走后,再也没有回过家,现在也不知家在何方,有时在睡梦中还能隐约浮现家的影子,但那只是浮光掠影,醒来时又变成一片虚空,让自己得以欣慰的是,自己竟然还知道自己的名字,甚至能一笔一画写下来,而眼前这个孩子,连自己的姓甚名谁也忘了,也许将来也会像自己一样,成为一颗无根的浮萍,四处飘荡。
郭飞默然颔首,濮悠见父亲愣怔在那儿,轻轻拽了拽父亲的衣角,娇嗔道:“阿爹,我们都饿啦。”濮英绝恍然若失地笑了笑,摸了摸两个小脑袋,开始有条不紊地忙起来了,但心里的浪涛怎么也无法平息,承诺和无助相互搅拌着。
濮英绝在接下来的几天一直在默默准备,各类干粮备了满满一大袋,随身的匕首磨了一遍又一遍,已是光亮鉴人、锋利无比,那把逢山开路的大砍刀也换了一个新的刀柄,箭袋子已填得满满的,每次出猎的两只大猎犬这几天也是一直在休养生息、蓄势待发。当然,濮英绝没有忘了两个孩子,这几天蒸了好几笼大馒头,熏肉也切了好几大盘。
临行前,濮悠和濮飞早早地起了床,恭顺地站在台阶旁。濮英绝全副武装从小木屋走了出来,看到两个小鬼笔直地站在台阶旁,愣怔了片刻,随即莞尔笑了笑,走过去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慈祥地看着两个孩子说道:“外面冷,你们快进屋,我没事的,飞儿,你放心,我很快就会给你带来好消息。”又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脸蛋,才依依不舍地往外走,两只大猎狗听到主人的声音,摇头摆尾从小木屋里走了出来,紧紧跟在濮英绝身后。小黑不知什么也出来了,紧紧靠在濮悠身边。
濮英绝魔怔般站住了,转身走到小黑身边,温顺地摸了摸小黑的脑袋,郑重其事地说道:“小黑子,看好家。”并望了望在篱笆周围坚守的“黄姐”,再次微笑着和两个孩子道别。
看到濮英绝渐渐远去,小黑突然发出一声悠长的“呜呜”声。两只远去的猎犬也停了下来,转身朝着小木屋也同样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呜呜’声。濮悠用手在嘴边做成扩音器状大声喊道:“大黄、二黄,一定要保护好阿爹。”
借着晨曦的微弱光亮,濮英绝来到了那条小河边,河水已不如往日那样凶猛,汩汩的河水静静地流向远方。濮英绝爬上附近一个小山坡,倚着树干顺着小河向远方瞭望,小河在崇山峻岭中蜿蜒曲折,但由于茂密树林的遮挡,只能隐约看到小河的影子,视线很快就被远处的高山挡住了。濮英绝心里在打鼓,这里方圆几百公里都是崇山峻岭,很多地方都是杳无人烟,自己来回奔波也不会超过方圆五十公里,自从和悠儿娘躲避到这里之后,濮飞是自己见到的第一个外人,而且丛林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这里是猛禽的天堂。但对自己来说,一诺值千金,这是自己做人的原则和底线,也是对自己罪孽深重的忏悔。
小河边的树异常茂密,荆棘丛、灌木簇是前进路上最大的拦路虎,刚开始还能用砍刀劈一劈,但实在是太多,把人的耐心都已消磨殆尽,只能瞅着空隙窜过去,路上并不会寂寞,小鸟的啁啾声、虫鸣声,还有各种小动物在枯树叶里爬行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有时还能看到一两只猴子在树枝上荡来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