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
院子里忽然跳出来一个人,满脸不信。
正是张屠子!
“这不可能!”
张屠子忿忿不平,
“明明是吴大家的婆娘先把人吊死,再挂到梁上去的,我不可能看错!”
林晓站在屋檐下,循声望去,
“你是仵作?”
张屠子一愣,把肥壮的胸一挺:
“我是这荷香村唯一的屠户,十几岁就开始杀猪.........”
不等他说完,林晓就打断了对方:
“人是猪?”
张屠子一噎,人确实不是猪,但杀猪的来替官府看尸身,是自古就有的习俗。
没有仵作之前,屠户就是半个仵作。
张屠子家世代都是屠户,家境较之一般人家更为殷实,走到哪里都被人捧着,性格便也有些张狂。
眼下听到面前这女子的讥讽,登时就忍不住了:
“我虽是屠户,但是勘验尸身并没有违背律法,倒是你,毛都没长齐,竟然敢来质疑我?”
林晓丝毫不怵脸红脖子粗的张屠子,前世她遇到过许多穷凶极恶的罪犯,眼前这个又算的了什么?
她淡淡地盯着对方:
“隔行如隔山。”
“你——”
张屠子一而再再而三被言语所激,气得双目赤红:
“你既然敢说吴大家的是自己上吊的,证据呢?”
“还是说,你压根就是在这里胡说八道!赶紧滚出荷香村!我们的事,不用外人掺和!”
话音刚落,人群果然有些意动。
有几个年轻一些的,不自觉捏紧了手边的锄头,悄悄上前一步。
刚刚还觉得颇没面子的保长,暗中挺起了脊背。
这个年代的人们,还是特别好煽动的。
衙役们闻言,大怒!
以赵毅为首的捕头,“嗖”地一声抽出了手里的捕头刀,刀锋直指正在叫嚣的张屠子。
人群一片哗然,部分人开始蠢蠢欲动。
一场冲突一触即发。
熟料,霍青山清冷的目光遥遥看过来,赵毅等人立刻讪讪地放下了手里的武器。
林晓上辈子经常跟受害者家属打交道,明事理者有,怪自己剖验了他们至亲的也有,形形色铯,林林总总,不知多少。
张屠子的话,并不能激怒她。
但眼下对方煽动了群众情绪,加上刚才的事,林晓决定多说两句:
“不如你先说说看,凭什么判断屋内之人是被人绞杀,再吊上去的。”
张屠子闻言,立即得意地挺着脊背,大声反问道:
“咱们谁不知道!凡是吊死的人,舌頭没有不伸出来的!吴大家的嘴巴紧闭,舌頭半分都没有伸出口外,分明是先被人害死的!”
“谁跟你说一个人吊死舌頭就一定会伸出来的?”
林晓目光清冷,眼里的寒意令张屠子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再说话时,竟然觉得底气不足:
“这,我们听老一辈的故事,都是这样的.....”
林晓用一种你是不是白痴的眼神盯着对方,挥手打断道:
“舌頭伸不伸出来,跟绳索套住的位置有关。”
“要是吊起来的时候绳索正好挂在喉咙下面,人才会伸出舌頭。反之,舌便不可能伸出口外。”
“屋内这具尸体,锁痕正在喉咙上方。”
张屠子开始自己掐自己,一会儿在喉咙上方,一会儿在喉咙下方。
没多久,果然发现林晓是对的。
他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人群中有一直在观察张屠子的,也有跟着林晓的话照做的,立即也明白了原委。
“不对!”
张屠子又想到了什么:
“那你怎么解释那绳套?吴大山脖子上的绳套结实得很,连我这大男人都取不下来!”
“若他是自己吊死的,那他生前又是怎么把脖子伸进去的?”
林晓瞥了张屠子一眼,似乎有些诧异这人竟然会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
她随手从屋檐上方取下一截绳索,双手灵活地绕了一个绳结,往上一抛,一收,那绳子竟然紧紧地缠在了廊下!
“绳子可以打死结,也可以打活结,两者是有差别的。”
林晓顿了顿,看着张屠子骤然变色的脸:
“你既是屠户,怎会连这个都不知?”
张屠子确实知道,但他一进入现场,看到吴大山舌頭未曾伸出,就先入为主,认定吴大山是被人杀害的。
这绳套的现状,也被他自然而然归为凶杀案的辅证。
大家都是做惯了农活的人,眼下林晓又说得清晰透彻,立即明白她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