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孩童胖嫩的小手捻着书册一角翻了一页，片刻之后，才听得小姑娘清冽的声音，“看书左右都是好的。你且去把柜里颜色艳丽的衣裳都收到库房里去，往日我也穿不上了。”

锦倩这一听眉头紧紧地蹙成小川，她打量着姑娘沉心看书的样子，音是应答了可过了小半会她又犹豫般问道：“这新岁没几日就到了，姑娘不穿的喜庆点会被老夫人说扫兴的。”

“她若有胆子说便说去吧，我不看她的脸色就是了。”宁珂萱压根就没顾忌这些个东西，亲人离逝按理来说，她应当守孝三年才对。可是沉淀三年时间对于复仇的她来说，实在有些晚了，所以她只能在穿着上稍显孝意。

锦倩听着仍旧觉得稍有不妥，她回头瞧了一眼正在挑衣裳的秀清与秀雅，掂量了几下自己的说辞还是忍不住劝阻道：“即便不管老夫人的意思，好歹也是新岁不是？姑娘我们暂且留几件不算花哨的衣裳也好撑撑面子啊。”

宁珂萱听着锦倩的挽回，难得从书中抬起头来看向这个一等丫鬟，盯到连锦倩都觉得自己阻拦有些许过分时，就听见姑娘清冽的声音又说道：“那你去与秀雅她们挑挑看。”

“是！姑娘！”锦倩吊着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来，她高高兴兴应下了姑娘的要求。转身就去柜子里拯救那些个衣裳来。

宁珂萱倒是盯着锦倩的侧脸沉默小半会。前世锦倩也素来是个有思维的丫头，不仅忠诚听从她的话，同时也会从话中分析个利弊出来供她选择。活了一遭宁珂萱这时才发现身旁丫头的亮光点。不知不觉的，宁珂萱却又觉得是上一世糊涂的她害了这一屋子的人。

内疚的心思不知何时又蔓延在整个胸腔里，越是压的她难以呼吸，她越是对往后的计谋多了几分狠劲。

“姑娘，该去前院用膳了，”锦丽正指挥完粗活丫头收拾完前厅便匆匆忙地擦拭着手腕上的水珠，小碎步迈了进来就看见一屋子满地狼藉又是一个惊呼，“怎的这后头乱糟糟成这样。”

宁珂萱起身将书籍掩上，她还未来得及给锦丽解释，忙着在衣柜里挑衣裳的锦倩从头至尾地将过程全数讲了出来。锦丽听完只顾着傻乐，笑着说道：“姑娘有自个儿的打算，奴婢觉着挺好的。”

“好虽好，可到底还是在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锦倩一听又觉得不对劲了，这一昧的听从姑娘哪里能行，姑娘离及笄还有个两三年，且昔年生活与主母身旁打小就没经历过什么苦难。

锦倩的出发点自然是好的，可是她却怎么也没法算到，如今眼前这位宁家嫡女却已经不是昔日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了，经历两世为人她又何苦分辨不出个什么是非对错来？

有锦倩与锦丽两人在宁珂萱身旁斗嘴，一路上去岁余院别说有多热闹了，熙熙攘攘的竟也有点过年的味道。

宁珂萱披着银狐毛皮大氅，绒毛拥簇着瘦小的一张脸蛋，外头寒冬吹袭打的鼻尖、两颊都有泛红的痕迹。白皙的脸蛋这才稍显红润些，小姑娘捧着汤婆子微微垂下脑袋迈进满是暖气的屋内。

闻见声音的宁珂梨从罗汉床上望了过来就瞧见堂妹受冻的模样，忙半踩着绣鞋走到宁珂萱身旁，替着锦倩一并帮堂妹把披风拿了下来。

“这几日的天越发冷了起来，我母亲先前还说呢，指不定过几日就该下雪了。珂梨想着若是下雪了，可否去宁佑阁那跟妹妹一同赏个雪？”宁珂梨很是熟练自然地挽上宁珂萱的胳膊，整个小人亲昵地靠在她胳膊处。

若是不知道其中分说的，还以为宁家一对堂姊妹关系好如亲生。

宁珂萱侧脸看着宁珂梨那天真烂漫的样子，掩下心中的厌恶嘴角勾起适宜的弧度，顺势拍了拍挽在胳膊上的手臂，回应道：“如今雪还没来得及下呢，你且就邀请我赏雪。待外头正下着了，梨姐姐指不定会收到不少品梅帖，届时还有时间来我屋里坐？”

“妹妹这话说得，外头都是些偶尔说的上的姑娘，哪有妹妹这般亲近。”宁珂梨笑嘻嘻地将这话顶了回去，看这架势似是势不可挡的要去宁佑阁赏雪去了。

宁珂萱只是含蓄地笑了笑，模模糊糊地算应承了宁珂梨的说法。她与宁珂梨一道往屋里头走去，还未见着老夫人给老夫人问安，就看见毛氏在罗汉床上捧着绣品，满目慈爱地看着宁珂萱。

“前几日萱娘可有受寒？”毛氏见着人都进屋了，又忙唤着嬷嬷把热茶沏好搁置在宁珂萱身旁，“想着萱娘身子委实差了些，前几日毛家大郎送来一对上好补血气的人参，正还想送给萱娘呢，既萱娘来了待用膳罢了一并把那人参带走可好。”

“珂萱谢过婶婶。”宁珂萱自始至终都游刃有余地同毛氏谈话，她往太师椅上一坐却不自觉地端着嫡女气概出来同毛氏唠起了家常来，一颦一笑之间竟会比毛氏还要更大气不少。

毛氏先前也没觉着什么，当这话越来越多时她慢慢才反应过来面前坐着的哪里是住在闺阁里头的小丫头片子，这分明就是在宅子里斗过一圈旗开得胜的大娘子。

“姑娘的宁佑阁也算得上是宁府独出的风景，倒不如折中一个法子，届时下了初雪，婶子我便拿着帖子发出去，招个初雪赏也是好的。”毛氏越瞧越惊心，生生觉着宁珂萱小姑娘为人不一般。

宁珂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那微烫的温度从喉一路暖至小腹将余寒全数驱尽。不疾不徐地将茶杯放归至原位后，才朝毛氏含蓄一笑道：“宁佑阁不是我一人住，难保初雪时节不是父亲休沐之时，还是在宁府后厅设宴罢。”

“尚好尚好。”毛氏一听忙应答下来，笑的甚是局促。罢了还稍有不自在地用绣花针顶了顶发髻，她余心瞥了一眼在罗汉床上笑的没心没肺的宁珂梨，忧心忡忡的心思覆盖上了局促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