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笑声中,黄君集曲指连弹。
胡十二全身上下有如触电般不停抖颤,密集如骤雨般的清脆骨裂声不断响起。
黄君集收回手指。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单手虚抓,那柄插在土中的长剑“咻”地一声来到手上。也不见他用力,已然凭空而起,转瞬消失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而在山洞前的地面上,只剩下有如一滩烂泥一般的胡十二。
明月西斜,天将大亮。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席卷了整个山林。就在万物俱静的时候,天宇城外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洞前却突然有了动静。
地面上,一滩辨不出原来像貌的东西开始蠕蠕而动。
那滩东西正往某个神奇的地方汇聚,缓慢而充满难言的诡异感觉。原本暗黑的颜色也随之也变得鲜艳起来。
终于,汇聚似乎到了一个瓶颈,那滩东西停止了动作。颜色变成了血红,如晚霞般让人眩目。静静地,静静地,如死了般再没有动过一丝一毫,就这样默默地迎来了朝阳。
当第一丝天光照上那滩静止不动的东西时,它像突然被注入了活力般,猛然翻滚起来。由极静化为极动,诡异莫名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那滩东西上下翻滚,窝漩卷涌,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起的烂肉酱。
颜色也再次变深,红中带黑,像腐肉流出的脓血。
随着那滩东西一刻不曾停息地翻滚,方园十里的宿鸟像遇见了最恐怖的事情般,喳喳乱叫着奋力飞向天空,却无一例外地最终落下地来。
林中的各种走兽,小到田鼠,大到虎狼都拼命向山林外围逃去,形成一支由各种走兽羼杂,互不干涉的逃跑大军。稍落后一些的跑着跑着就颓然倒地,再也爬不起来。
阳光渐渐强烈了起来,那滩东西翻涌的更加欢畅了。先是翻滚黏腻的血肉,再是筋络相连的腑脏,层叠堆起的肠胃。。。若有人在场,定会恶心得把心肝肺都吐出来。
如此翻涌了不知多长时间,“篷”地一声,一团血雾把这不知该如何称呼的东西笼罩了起来。
血雾似薄实厚,把天光都遮掩住了。间或有似若骨折的声音从中传来,听来让人不寒而栗。
太阳已脱离远山怀抱,把林中树木的阴影拉的笔直。
“啵”的一声,那团血雾陡然向外扩散,像炸裂了一般。又突然间向内凹陷,似慢实块地凝聚成一个人影。
云开雾散处,血雾中央已经出现了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子。
男子全身没有丝毫毛发,挺拔的身材特别出众,宽肩细腰,手臂颀长,双手大而粗壮。两腿以一个怪异地姿势保持不动,站的极稳,有一股渊停岳峙的气度。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有如深潭般的眸子,像无底的深渊一般,充满了难言的神秘。
那人抬头看了看天色,又低头把自己打量了半天,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目前的状况。他喃喃自语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修魔的功法是假的?怎么跟书中说的不一样啊?”
他使劲挠了挠头,这才发觉头上光溜溜。把手放下,狠狠一握拳,说道:“哼!我胡十二既然侥幸不死,他日定不会放过黄君集这个混蛋。”
说完,身体一纵,已经向着天宇城的方向飚去。
大清早,天宇城刚刚苏醒过来。路边的小店陆续地打开门,张罗着各类小吃。赶集的小贩已推着板车向市集进发。商家也纷纷开张沿街的店铺,这时正忙着把各类货品摆放出来。
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人声喧哗,充满着世俗热闹的气息。
城门口处,两名卫兵正在聊天。
其中一个道:“他娘的,今天早上起来的晚了点。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就做了个恶梦。梦见一个全身无毛的裸体男人在城内大开杀戒。老子的老婆儿子被他杀了个精光。”
另一个兵士露出不敢相信神色,说道:“不会吧,我怎么也梦见了这么个人。早晨爬起来,别的什么都记不清。就记得那人没穿衣服,全身无毛,却是不记得他杀人。”
最先说话的兵士皱了皱眉头,说道:“娘的,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今天一定要打起精神,我估摸着会出什么事情。”
“嘻嘻,”另一个兵士笑道:“是不是咱俩想女人想多了,才想出这么个东西来。怎么会是个没穿衣服的男人呢?”
最先说话的兵士闻言深思了一会儿,拉长的脸渐渐回复过来,说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难道是这段时间没有到窑子里去的缘故?”
“嘿嘿,”另一名兵士淫笑一声,说道:“不用多想了,肯定是如此。不如今日就由小弟做东,到城西的流花楼。。。噢,他妈的。。。”
最先说话的兵士见同伴脸露惊容看着城门外。顺着他的眼神一瞥,倒抽一口凉气,一时愣在那里。
胡十二朝着天宇城城门的方向走了过来。为了免于裸体见人,他已经用树叶为自己编了一条草裙。头上本有一个草环,但他嫌太碍事,半路上给扔了。
他大步走向城门,对门口呆若木鸡的两个卫兵连看一眼的时间都欠奉。
进城走了百步远近,他终于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街上的行人,路边的商贩都定定地看着他,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胡十二暗忖,身上这副打扮确实有点惊世骇俗。眼珠一转,已走进刚开门的一家成衣店。
走进店里,不理目瞪口呆的店主和伙计,径直挑了一套内褂和一套青色连襟长袍。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脱下草裙,旁若无人地换上衣服。来到铜镜前一照,脸上现出古怪至极的神色来。
半晌,他才抬起头,用手抚摸着光滑如绸缎的脸庞,唇角牵扯出一丝苦笑。自语道:“竟然会这样,真是。。。有趣。”
大步走出店外,顺便把正浑身发抖的伙计头上的青色布帽扯了过来。戴在头上往下拉了拉,盖住了眉梢。
走了没几步,突然听到肚子咕咕乱叫。举目四顾一番,一头扎进一家小饭馆。
小饭馆的老板见大清早就来了这么个穿着绸装,一看就知是大爷的主。忙不迭地上前问好,又泡上一壶好茶,递上菜单。
胡十二也不多话,拿过菜单,不客气地点了几道招牌菜。然后挥手打发掉了店老板。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地抿了一口,开始思考目前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