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男子愤愤的音调响起,大堂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皆是向门外投去。
原是前来请安的公子容华,他穿着一身绣着江上半轮明月升起图案的淡青色长袍,越发显得灵秀尔雅。
与高堂之上自己的生身之母(大夫人朱锦华)目光相对,容华却未有丝毫闪躲。质问般口吻道:“娘!三妹所犯何错,您要如此惩罚她?”
“你这是什么口气?在和什么人说话,嗯?”大夫人狠狠一掌拍在桌上,茶杯都被震得清脆作响。
容华只好收了收自己的情绪,略垂垂头,合了合手轻抬至胸前,“容华给娘、二娘和各位夫人请安!”
话音才落的功夫,他便上前将围在仟紫柔身旁的嬷嬷纷纷赶到一旁,“去……走开……”。旋即,他俯身一把将跌倒在地的仟紫柔拦腰抱起。
“混账!你做什么?”大夫人再度拍案而起。
柳容华却置若罔闻,抱起怀中已被惊走三分魂魄的女子便转身而去。
躺在容华怀中,仟紫柔心有不甘地回头看了看堂上诸人的面孔。大夫人自然是被气得七窍生烟,直跺脚喊着“逆子……”;
柳莫染脸上则少了一分气愤,更多的是对好戏提前落幕的扫兴和不满;至于二夫人及其他众位年轻夫人,倒更乐得看朱锦华他们母子作对——这,才是她们今日真正的看点罢!
“纤尘,你怎么样?疼不疼?”容华一路疾步往迭影居,时不时便看向怀中的娇小女子。眼中怜惜之意,仟紫柔一眼便感觉到。
“哥~哥~,你放我下来吧?”仟紫柔小手轻推了推他的胸膛,模样儿有些不安、有些拒绝……
容华眸中闪出一道犹疑神色,终究还是把她放下。
“纤尘,我娘她……别怨她好么?”容华温润语气含着淡淡忧伤道。
被放下后,仟紫柔摊出小掌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这下是真的烫手。暗自苦笑一声,她根本没听进容华的话,只低低的自言自语道:“难怪晕乎乎的,没什么力气……”
“你说什么,纤尘?”容华有些激动地将手摁在仟紫柔的双肩,俯下头来直直看着她。
这姿势……受不了,这古代男子怎么都喜欢动手动脚的?仟紫柔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挣脱了容华的双手。
本想一走了之的,可瞥了瞥容华眼中有些失意的神色,莫名有种不忍。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她觉得还是补充一句为好,“爹爹吩咐过,哥哥你是不能进迭影居的;就送妹妹到这里吧,嗯?”
尽管很想亲手将她安顿好,但,她既如此说了,容华只好回之一笑。轻点了点头,风中,他目送她独自而回的背影……
微风勾起长长墨色发丝,飘浮间,容华的思绪回到不久前。那是一个刚入夜不久的朗星之夜……
独自披着星月洒落的银纱,容华手拿一卷自己亲笔,刚刚才干了墨迹的画轴子兴高采烈的往迭影居,欲请尤擅于描绘丹青的小妹纤尘品评。
然而,经过海棠圆中木廊桥时,如是的一番谈话便飘入了他的耳中——
朱锦华:“木婉曦已经是个贱人,她生的女儿,就更是个贱贱人了……呵,不是我心狠,柳纤尘她本来就不该来这个世上……”
娇花嬷嬷:“夫人所言极是,可,可老爷却一直视三小姐为掌上明珠……”
朱锦华:“什么掌上明珠?木婉曦生前就是个不干不净之人,她的女儿根本就是与人通奸所生下的野种,而非我们柳家的血脉……”
娇花嬷嬷:“夫人!您说的是真的?”
朱锦华:“当年木婉曦刚入相府便怀有身孕,老爷又岂能不知她并非清白之身,可恨就是这样,老爷也不肯将她赶出相府!”阴嗖嗖的穿堂风中,女人咬牙切齿的咯吱声清晰可闻。
娇花嬷嬷:“既然她根本不是相爷的孩子,奴婢便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夫人,我们要如何下手?”
……
等暗藏在一旁的容华带着恐惧与周身的寒意去极力听时,黑漆寂寥的长廊上却唯剩碎碎的交头接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