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沉,屋子里只开着一盏白炽灯,灯光将清白的墙壁反射出一股惨淡的青灰色。虽然是夏季,却只开着一扇窗,其余的都被人为的从里面死死的锁住了。屋内大家都蜷缩在离窗子最远的角落中,眼睛齐刷刷的瞄着火炕上的朱言。
朱言躺在火炕上,脑袋上缠着一块白布,神情肃穆的向我们讲述着他所经历过的古怪往事。
“我姐姐二十岁那年就嫁给了邻村的一个青年,并生下了一个孩子,名叫“豆豆”。孩子一生下来,我姐夫就由于意外事故去世了,姐姐带着孩子回到娘家来生活。
豆豆的到来给我们全家人带来了许多欢乐。那孩子长得虎头虎脑,胖乎乎的圆脸像熟透了的大苹果,十分招人喜爱。
我们全家人都把他当成心肝宝贝,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都留给他。
可是人有旦夕祸福,这个被我们捧在手里含在嘴里的心肝宝贝,有一天却突然得了急症,全身发热,高烧不退,我们急忙把他送往医院。可是刚一到医院,医生就下了病危通知书。医生告诉我们,孩子得的是急性脑炎,已经救不活了。
果然不到天亮,孩子就没了,年仅五岁的小生命就这样夭折了。医院的走廊里全家人哭成了一团。
按照村子里的风俗,夭折的孩子既不能举办葬礼也不能入土为安。老人们说过,如果死去的孩子被埋入地下,灵魂就得不到超生,就会变成“魅”,会出来害人的。
按照村里的风俗,死去的孩子只能有毯子包好,放在森林处背阴的地方。
豆豆死后,尸体从医院被抱了回来。那天晚上乌云压顶,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层里,不透一丝光亮。
我陪着姐姐抱着豆豆的尸体向森林深处走去。
起初我们还有路可寻,可是越往前走就越是荒凉。
我几次劝说姐姐把豆豆的尸体放下,可姐姐就是不答应。我知道她是舍不得放手,只好把豆豆从姐姐的怀里硬夺过来放在树底下,之后拉着姐姐就往回走。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头顶上电闪雷鸣,铺天盖地的大雨随着姐姐的哭声一同降临在这片森林里。狰狞的闪电不时的将暗黑的森林照出一片亮白,在照亮那些狰狞的暗影的时候,也把原本属于黑暗之中的东西给引了出来。
“妈妈……妈妈……”一声声清脆的童音从森林的角落里传出。
那分明就是豆豆的声音。
姐姐已经被悲伤折磨的精神恍惚,一听见豆豆喊妈妈,就立刻向声音的方向跑去。
一看姐姐往回跑,我立即上前一步,死死的把她拉住,不顾她的拼命挣扎,狠狠的拽着她往回走,并努力的克制自己不要去听那个声音。
直到我们走出森林那个声音才渐渐消失。
听不见那个声音姐姐的情绪也渐渐的缓和下来。
大雨如同瓢泼一样的降下,将我和姐姐浑身的衣服浇透了。
突然之间我感觉雨停了下来。抬头一看,姐姐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伞。
说是伞,其实那不过是一个巨大的芭蕉叶子。是芭蕉叶子挡住了雨水,让我觉得雨好像是停了。
可是姐姐手里怎么会有一个芭蕉叶呢?那芭蕉叶子是从哪里来的呢?
正在这时,我看见了在姐姐的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小孩。那个小孩长的虎头虎脑,胖乎乎的圆脸像熟透了的大苹果。那个小孩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裤,在闪电的照耀下,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姐姐手里的那个芭蕉叶子就是这个小孩递给她的。
“豆豆——”姐姐一边叫着豆豆的名字,一边伸出颤抖的手去抚摸那个孩子的脸蛋。
眼前的小孩和豆豆长着一样的面容 ,五年的朝夕相对我绝对不会认错。
豆豆真的是你吗?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万分惊奇之下,我蹲下身子,一把扳过了那个孩子的身体,想仔细的看个清楚。猛然我的手掌处传来滑腻腻的感觉,我低头一看,我手里抓着的,不是那孩子的身体,而是一摊烂泥巴。
于此同时,那个孩子的脸一下子变成了泥黑色,身体也变成一摊烂泥,他抬起头望着我,嘴角处咧开了一个狰狞的弧度对着我笑,他的身体在我面前一点点的被雨水溶解,最后消失不见了。
“豆豆——”姐姐发出一声尖叫,昏倒过去。我手里握着那团烂泥巴,久久的呆立在原地。
这种诡异的遭遇将我彻底的震慑在原地,忘了跑,也忘了回家。直到因为担心而匆忙赶来的家人找到我们,我们才回了家。
姐姐被送往医院,昏迷了几天才醒过来,我也发了好几天高烧才恢复体力。
那起事件以后,我把家里藏着的豆豆的相片和衣服都处理的干干净净,也就从那一天开始我对豆豆的喜爱彻底变成恐惧。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听到那孩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只要一想起豆豆,眼前就会立马出现那孩子在我眼前融化的情景。”
门被一点点的推开了。惨白的灯光下,一个胖乎乎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一只泥黑色的手也随之伸了进来。
“啊——”所有的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尖叫声,急忙向墙角处缩去。
门口处,朱老汉探出一整张圆脸来看着我们,看到我们被他吓得够呛,尴尬的咳了两声:“咳……咳……我是来告诉你们,要吃饭了。”
“下次记得要敲门!”大伙异口同声。